车上,顾正德也在不住哀求庄雪麟:“你放了我吧,就当已经把我送回监狱了,现在这么乱,谁也不会在意我一个小角色的,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
庄雪麟充耳不闻。
顾正德的手被铐在车门上,哀求的话说了一堆,终于崩溃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跟你有仇吗?你知道吗,那个雷情圣其实叫顾秋,她是我女儿!她那么有本事,你这么对我,你就不怕她报复你?”
庄雪麟这下终于有了反应,淡淡说:“你有妄想症吧,哪里有什么顾秋。”
“那个人就是顾秋,就是我的女儿!”
“你有证据吗?”
顾正德一噎,倔强道:“只要让我和她当面谈一谈,我就能证明这一点。”
庄雪麟不再搭理他,车子开到了监狱,这里被三十个武装人员和李权的几十号人马治得安安生生,知道庄雪麟来了,刘权亲自迎出来:“庄少来了!”
庄雪麟把顾正德交给他:“这个人还有三年刑期,刑满之前,绝对不要让他跑了。”
李权看着顾正德,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就是这家伙差点骗了自己。
他笑眯眯道:“你放心,囚犯进了监狱,怎么可能再给他越狱出去?现在电力恢复,各电子设备也恢复了,保证一只老鼠也跑不出去。”
说着他低声问庄雪麟:“庄少,这基地刚建立起来,听说有很多岗位空缺,你看我能不能去竞争一下?”
庄雪麟道:“李先生为守卫监狱出了大力,有这份功劳在,想必会心想事成。”
李权顿时笑眯了眼:“那就借庄少吉言了。”
庄雪麟回到车上,刚要驱动车子,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着来电号码,他默了两秒,接起:“父亲。”
听了片刻,他说道:“这不合适,我何德何能,有资格管理基地。”
那边呼吸微重,仿佛是被庄雪麟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到了,继而硬邦邦地说:“你知道Q市官员殉职了多少人吗?那边极缺人才,甚至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我用我的职位给你做担保,你只管去做!难道你想一辈子就这么庸庸碌碌过去?你读了那么多年书,你一身本事,你是庄家子弟,在国家需要的时候,你怎能龟缩在人后!”
那边威严激动的声音几乎透过手机在车内飘荡:“你要知道,你的路,本就比常人窄许多!放在从前,你就算想报效祖国,你都没有机会!”
庄雪麟看向窗外灰白色的世界,声音比监狱外的空旷景色还疏远:“如果父亲是想提醒我身有缺陷,不必再说了。”
庄庆叡重重呼吸了两下:“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去查一件事,这也是为国家出力,不准再拒绝!”
庄雪麟神情淡淡,不置可否,但随着庄庆叡说的话,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
在整个Q市纷纷扰扰的时候,顾秋已经快要离开这座城市,但就在这个时候,她被拦下了。
该说政府反应真的很快,在各大主干道路上设置了关卡,原则上不允许人们各个区域之间乱窜。
想要出城的车子排成了长龙,最前方声音越来越大:“你们想去哪里?现在全国各地都开始搞安全基地了,到哪里都要进基地的,你们是Q市本地人,在本地基地会有一定的本地福利,这不比去其它城市强?”
顾秋坐在一辆五菱车里,车上都是想出城的人,他们本身都是外地人,在这种时刻,当然是想回家和家人团聚,所以雨一停就迫不及待地动身了。
车厢里有点闷,顾秋边上一个被妈妈抱着的孩子热得嗷嗷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只能打开半扇车窗。
窗一打开,后头那个老头就直咳嗽:“开什么窗啊,冷不冷啦,要考虑考虑别人的嘛!”
那个妈妈连连道歉,把窗户关上。
但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开窗,接着又有人要关窗。
开开关关,归心似箭焦灼不已的人们心情越发烦躁,心里好像烧了一把火,要把整个人都给灼穿。
终于,前方传来一个所有人都不想听到的消息——高速和国道都已经堵死,出不了城,所有车辆从后面掉头回去。
车里的人顿时哀声一片,甚至有人哭了起来。
顾秋站起来:“师傅,车门开一下。”
“小姑娘,你还要往前走啊?太危险了。”
顾秋淡淡点了下头:“开门吧。”
司机便不再劝,他把这些人拉过来,一千块钱作为车费,现在半道就能回去,对他来说是好事,其他的他也管不了。
顾秋下了车,并没有朝前方去,而是直接从路边的农田下去,趁着前面的交警没有注意这边,绕了一圈,消失在田地之中。
这农田里从前也不知道是种什么的,反正被黑雨打成了一片黑乎乎的泥泞,顾秋穿着雨鞋走在其中,一脚深一脚浅,仿佛走在刚刚退潮的滩涂地里。
绕过关卡,她才再次回到大路上,在路边蹭了好久才把鞋底的泥巴都蹭掉。
背包里已经捣腾很久了,她拉开拉链,一只兔子先钻了出来,接着是三只小龟。
顾秋后来又绕回草龟馆,然而那么多乌龟她实在没法全部带走,最后就带走了三只小龟。
这三只小龟是五五分组之后剩下的三只,单独成为一组,在五只一组的小龟和三只一组的大龟里,显得格外势单力薄,于是她就把它们带走了。
三只小龟很灵活,趴在背包拉链上,探头探脑地想爬出来。
顾秋拍拍它们,把它们抖落进去:“在包里好好待着,冬冬,看好你的小弟们。”
小兔心说它们才不是它的小弟,它想要宠物玩才把它们孵出来的,谁知道它们那么能吃,它已经不喜欢这些小饭桶了。
顾秋继续赶路,过了一会儿,小龟又开始闹腾,她仔细听了听,然后猛地打开背包,三只小龟被人赃并获,僵住了,傻乎乎看着她。
这三个小家伙居然自己在包里吃起了东西,那面包的外包装已经被啃得破破烂烂,里面的面包都被吃掉一小块。
“……你们是饭桶转世吗?”顾秋无语。
不过已经带出来了,总不能半路扔掉,她只能把包背到身前,撕开面包往包里投喂。
……
庄雪麟看着吭哧吭哧刨土吃的乌龟们,嘴角忍不住抽了下,至于饿成这样吗?
乌龟们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纷纷爬过来讨食,眼镜男恭维道:“您可真受这些小王八喜欢啊。”
庄雪麟目光看向他。
眼镜男自觉失语,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您很招小动物喜欢,没别的意思。”
庄雪麟直接道:“进入正题吧,你觉得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对?”
两人此时在草龟馆里,那个眼镜男说:“不瞒您说,我从小就对一些东西比较敏感,能够感知到普通人发现不了的东西,我今天就感觉到这个地方有灵气,然后我发现,这馆里的布置透着一股不自然,应该是有人不久前在这里呆过。”
“还有您看,这遮窗格子的布,是用手术刀片钉着的,是不是很奇怪?”
这人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最后总结:“总之,我觉得这个地方一定出现过灵气,或许和灵气复苏有点关系。”
庄雪麟说:“你反应的这些情况我会如实上报,但灵气复苏事关重大,这件事你不能再透露给别人。”
眼镜男连连点头:“明白明白,那……我这算不算立了点小功?”
庄雪麟等他继续说。
“那个……”眼镜男搓搓手,“进入基地后,有没有点什么好处啊?”
“你想要什么好处,我可以试着帮你申请一下。”
片刻后,眼镜男被忽悠走,馆内只剩下庄雪麟。
他将门上的布扯下来,所有刀片收好,然后转了一圈,确定没留下别的线索,离开前犹豫了一下,找了个大袋子把乌龟全装进去,搬到车上去。
庄夫人住进了公寓里,公寓虽然不大,但家具齐全,独门独户,同一层楼住着庄雪麟的那几个同学,安全性很高,隔壁还留了一个给庄雪麟的公寓,她对此颇满意。
但等侄子带一大麻袋乌龟回来后,她笑不出来了。
“这、这么多!你要搞乌龟养殖啊!不是,你拿什么来养它们。”
庄雪麟把乌龟倒在客厅地上,乌龟立即慌张地爬开,找旮旯角落躲着去了,好好一个新房子,顿时仿佛乌龟养殖场。
纵使这一间不是庄夫人住的,她也看得眉心直跳。
“它们吃虫子,不费粮食。”
“那你难道要天天给它们抓虫子?”
庄雪麟拧眉思索:“我会训练它们去主动捕食。”饿到吃土什么的,太丢脸了。
庄夫人看着他一只只检查乌龟,忽然笑了:“你从小就喜欢训练人,我记得你小时候的志向是长大了当教官。”
庄雪麟一顿,转头看着她:“他让你当说客?”
庄夫人叹了口气:“你爸是操心你的前途,不忍心看你荒废掉。”
“他是觉得我没有从军,是资源浪费。”庄庆叡一直为此耿耿于怀,而现在有了好机会,他觉得庄雪麟就该马上扑上去,抱住这个机会,感激涕零地为国为人民抛头颅洒热血。
“那你怎么想呢,姑姑并不觉得人就该往上爬,但一个人总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吧。如果你心目中的价值是吃吃喝喝,安稳度过一生,那姑姑也不说了,但你从小样样不落人后,你敢说你不好强,你不想争先?
“你敢说现在这样的环境下,你要是看到不合适的条款法规,你不想管一管?看到恃强凌弱的情况,你会当做没看到?看到有人受苦遭难,你心里不难受?
“一个人想要做成某些事情,只有能力是不够的,还要看你手里的权力大不大,你所处的位置够不够高,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庄夫人顿了顿:“说得难听点,这一次确实是你的机会。”
一个全色盲,在和平年代里,所有主流进取的途径都向他关闭,这很残忍,但这是事实。
庄雪麟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担纲的重要角色,留在庄家那样的圈子里,只能作为配角和辅助,而离开那个圈子,他就不可避免地被那个圈子打上淘汰者的标签。
这种压力和无形的歧视,谁承受谁知道,庄夫人不相信侄子真的超然脱俗,毫不在意。
庄雪麟默然。
他和庄夫人想的不一样,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顾秋。
他能帮她隐瞒一次,但第二次、第三次呢?存在即会留下痕迹,总有一天瞒不住的。
庄庆叡说,如果找到关键人物,带回首都。
这是不容抗拒的。
在国家的最上层,从来不是一团和气,也有派别,也互相争斗,有圣人也有疯子,谁也不知道她会落到谁手里,会面临什么。
如果她是关键中的关键,她或许只会失去自由,或许会失去更多东西。
如果她只是普通角色,无足轻重的人向来是最容易被舍弃和牺牲的。
到那时他又能做什么呢?
那道彩色明媚的光,那是自他第一眼看到,就想要守护的色彩。
是他自己都舍不得,甚至不敢去打搅和污染的存在。
他看着那只四脚朝天,拼命挣扎也翻不过来的乌龟,伸手帮它翻了过来,然后起身道:“好,我答应了。”
庄夫人还在努力想词,想要继续劝,闻言一怔:“你说什么?”
庄雪麟转身直视着她道:“我说,我接受这个机会。”
第25章
顾秋的回家之路不算很顺利,最大的困难在于认路。
她在本子上做了好几条路线方案,但还是经常走着走着觉得迷路了,这时候就得停下来仔仔细细辨认一下地形,和地图做对比,然后就是尽可能挨着主道走。
好在第二天,也就是1月7号,手机恢复了一些信号,能够打开电子地图了,这委实省了她不少事。
在8号的下午,在路上走了整整两天之后,她终于穿越大半个P市,回到这座城市的最西侧,西武县,她的家乡。
不过在通向县城的大桥前,她再次被拦住了。
这一次,堵在大桥前想要进入县里的人,比两天前想要离开Q市的人可多多了。
“到底让不让我们进去啊。”
“我祖籍就是西武县的,凭什么不让我过!”
“行行好吧!”
大桥前拥挤的人群,拖家带口的,学生结伴的,独自一人的,骑着车子,背着行囊,蓬头垢面。
这是从城市的各地涌过来的。
前面执法人员无奈高呼:“西武县人口压力太大了,昨天那十万人还没安顿好,今天是不可能让你们进去的,你们先回去,等通知好不好?或者去别的基地,博物馆基地和大学城基地都可以!”
人们闹哄哄的,纷纷抱怨起提到的那两个基地。
博物馆基地是以市博物馆为中心的那一片区,其中包括美术馆、图书馆、科技馆、大剧院、体育馆等一些大型的建筑,加上周边的民居,形成了一个临时基地。
要说那里也是不错的,也有武警把守,但那里的民居已经有原本的居民,外头的人过去,只能进那些博物馆里,但那些建筑根本不适合人住。
至于大学城基地,也就是顾秋前世呆过的地方,以几所大学城为核心,整个镇就是一个基地。那里的缺陷也是很大的,人太多,物资太少,外来者过去得几十人挤一间房子,简直是煎熬。
而且这两个基地,都是D级临时基地,西武县却是C级县级基地,如果能在C级基地里一步到位,人们当然是希望来C级基地。
顾秋听到身边一对夫妻忧虑地说:“我妈说西武县空置的房子就那么多,越早进去越有可能分到房子,晚了就没地方住。”
丈夫安慰道:“别急别急,我们就在这等着,一定要在下一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