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柏烁没想到戚承禛这么容易就让冷锦州招供,这样一来,他带人从冷府查到的证据就没那么重要了,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下官明白。”
既然案子是戚承禛率先破的,夏柏烁也不好再强行捉拿冷公荣,何况想要捉拿冷公荣并不容易,还需要向宫里请旨,没必要为了此事再和戚承禛对上。
夏柏烁早就听说过戚承禛,毕竟两人曾经因为兵部官员自杀一案起过冲突,他早知这位昭平王并非泛泛之辈,今日一看,他的判断并未出错,戚承禛并不好惹。
锦衣卫多了这样一位有背景又有能力的指挥同知,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即便如此,夏柏烁依旧不喜锦衣卫,锦衣卫再如何发展都和他没有关系,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再因为公事和戚承禛见面。
当然,戚承禛和夏柏烁的心思一样,他也不想再看到夏柏烁的臭脸,他又没毛病,谁愿意整日和不给自己好脸色的人相处?
离开顺天府后,戚承禛便回了南镇抚司,既然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他得将案件详情写下来呈给梁熙帝,总不能每破一次案就去觐见梁熙帝,梁熙帝没有那么多时间见他,以他现在的官职,已经可以写折子直接呈到御前。
写完折子后,戚承禛想起还没处置冷公荣,吩咐道:“暂且将冷公荣抓进北镇抚司大牢关起来。”
此事毕竟造成了一些舆论,戚承禛摸不透梁熙帝的心思,暂且不好处置冷公荣,还是等梁熙帝的旨意下来再处置更为妥当。
处理完此事,戚承禛便离开了南镇抚司。
因为锦衣卫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办差,衙门内很少有人坐班,戚承禛入乡随俗,只要没有公务处理,他便不在衙门呆着,时间自由得很,反正也没有人会管他。
毕竟锦衣卫现在的掌权者韩瑞也不在锦衣卫待着,虽然人家是因为身兼两职,需要在都察院办差,但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上官都这样,戚承禛觉得自己应该向上官看齐。
所以,他毫无压地翘班了。
宁忆萱挺关注这次事情的,戚承禛一回府便等着她问,结果却得知宁忆萱出去了,还不曾回府。
得,戚承禛还想着怎么卖给关子,现在不需要了。
许是许久不曾出去了,宁忆萱这次逛了很久才回府,还买了不少东西。
戚承禛看着被幻梅一件件整理进衣柜的衣服,还有一旁被丫鬟们放进首饰盒中的各种各样的首饰,不免感叹,俗话说女子的衣柜永远少一件衣服,果然不假,每个月送上门的衣服还不够,宁忆萱还买了这么多,估计这里面的很多衣服今后都没机会穿出来。
心里虽然这般想,但戚承禛面上还是笑道:“夫人玩得可还尽兴?”
宁忆萱坐着喝茶,走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是口渴了,听到戚承禛的话,点点头,道:“王爷的案子查完了?”
虽然这个问题来得晚了些,但到底没有出了戚承禛的意料,他便事情的经过和宁忆萱说了一遍。
听到冷锦州给许氏下绝嗣药,宁忆萱面色瞬间变得冰冷,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畜牲!”
戚承禛颔首表示同意,确实是畜牲。
等戚承禛说完,宁忆萱问道:“冷锦州会如何处置?”
“此事已经交给顺天府处理,夏府尹办事还算公道,再加上许光涛极为仇恨冷锦州,他便是不死,但革去功名流放是少不了的。”
宁忆萱听言,眉头微皱,语气有些遗憾,“便宜他了。”
“夫人的意思是?”
“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戚承禛神色一凛,看来宁忆萱是真的不喜,竟然说出这般酷刑。
不过只要是女子,应该都会讨厌冷锦州。
戚承禛不想谈此事,转移话题道:“夫人今日出府可有遇到什么趣事?”
宁忆萱摇头,“没有。”
哪有什么趣事,反而因为碰到明乐郡主和赵昀礼有些糟心。
......
次日,含政殿
含政殿是五位学士查阅奏折的地方,所有官员呈上来的奏折都由五位学士先查阅,将其中不重要的折子剔除后才会再呈给梁熙帝看。
这样一来,可以极大缩减梁熙帝的工作量,同时也可以避免露掉一些重要的折子。
在大梁,学士的官阶只是正五品,他们没有实权,更没有议政的权利,但他们却是朝廷内外消息最精通之人,便是通政使司都比不过他们,毕竟,大梁国上下所有的奏折都会经过他们之手。
所以,学士们虽然没有实权,但没有人敢看轻他们,因为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都是皇帝的心腹。
梁熙帝登基两年时间,五位学士已经有两位是他的心腹。
在太上皇还健在的情况下,这个成果已经是很不错了。
而且因为学士们不掌权,一生荣辱皆系于皇帝一人身上,便是其他三位学士,对梁熙帝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敷衍之意。
“咦?”
正在翻看奏折时,一位学士有些惊讶地低呼一声。
这个声音打破了含政殿安静的氛围。
“怎么了?”
方才出声的学士放下奏折,歉然道:“打扰到诸位了,抱歉。”
“不必这般客气,我更好奇出了什么事让你这般惊讶?”
“日前许光涛状告冷公荣之子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现在这个案子破了,我手中就是夏府尹关于此事写的折子。”
“这么快就破了?夏府尹速度挺快的啊......不过,这事值得你大惊小怪?”
左右不过是一件小案子,哪怕是牵连到锦衣卫,可冷公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户,还没有到能对锦衣卫造成巨大影响的地步。
“若只是此事,我自然不会这般惊讶,但夏府尹在奏折中写到率先破获此案的并非夏府尹而是昭平王。”
“昭平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昭平王现在是锦衣卫指挥同知。”
“这么说来,昭平王这是在清理门户?”
“看来是的,不过昭平王现在在京城的名气是愈发大了。”
“应该说这位王爷愈发简在帝心了,皇上可以夸了他多次。”
“这也难怪,昭平王出身勋贵,你们看看现在这些勋贵子弟,哪个不是流连花丛睡生梦死?难得出来一个能用的,皇上岂能不用?”
他们虽不掌权,却对朝政十分了解,现在梁熙帝已经和永贞旧臣僵持起来,需要有人来打破局面,但这件事梁熙帝手下那些寒门做不到,他们还没有能力撼动百年世家。
但戚承禛可以!
上任昭平王为国捐躯,一生都在为守护大梁而战,这是很大的功劳。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上任昭平王的功劳落在戚承禛身上,就是一块免死金牌。
让戚承禛来打开局面,再合适不过。
不过,戚承禛可不可信就成了现在最重要的事,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成为梁熙帝判断的依据。
几位学士将这一点看在眼里,所以对戚承禛的事便有些上心。
第54章 一更
夏柏烁和戚承禛的折子同时出现在御案上,梁熙帝看完两人的折子,便下职罢了冷公荣的官职,抄没家产入国库,冷家众人,男的流放,女的入教坊司,无一人可以幸免。
至于冷锦州,梁熙帝直接判了秋后问斩。
因为冷家的事,让梁熙帝受到一些不好的舆论,作为罪魁祸首,冷锦州自然好过不了。
对于这个结果,戚承禛并不意外,天子之怒,岂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
许光涛得知圣旨后,便离开了顺天府衙门,回到许府。
府中,许夫人正在大堂等着他。
许光涛看到妻子眼睛红肿,脸色憔悴,勉强笑道:“夫人,我给琳儿报仇了。”
听到这话,许夫人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琳儿若泉下有知,想必会高兴的。”
可如果可以,他们更想要见到活生生的女儿。
两夫妻成亲多年,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千娇百宠地养着,不过才嫁人三年,便落得香消玉殒,这对两夫妻是沉痛的打击。
许夫人得知消息后,直接苍老了十岁,许光涛也失去了往日的精神。
哪怕给女儿报了仇,他也没有了继续为官的心思,从他到顺天府状告冷公荣的时候,他便起了辞官的心思。
“夫人,明日我们一起去看看琳儿。”
“是该看看,要不然琳儿该怪我们了。”
自从许氏去世后,许光涛就在想如何为她讨回公道,在讨回公道前,许光涛夫妇都不敢去见许氏,就怕女儿对他们失望。
次日一早,许府大门打开,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外,许光涛携夫人上了马车,直奔城外。
城郊,许氏的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的“冷许氏”三个字,许光涛夫妇的脸色都不好看。
“老爷,给琳儿换块墓碑吧。”
要不然他们的女儿如何能走得安生。
他们恨不得和冷家没有一点关系,看到那个“冷”字只觉得刺眼得很。
“好。”
许光涛重重地点头。
说完此事,夫妻两人将带来的祭品一件件地放在许氏的墓前,数日前还好好的女儿现在只变成冰冷冷的墓碑,两夫妻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琳儿......”
许夫人更是痛哭出声。
.......
距离许氏的坟墓不远处,戚承禛带着白山和平槐两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许光涛夫妇悲痛欲绝地和女儿说话。
白山低声道:“王爷,可要过去?”
戚承禛摇头,“莫要打扰他们。”
关于这个案子的疑点,戚承禛还没搞清楚,他知道只能从许光涛身上得到答案,所以他一直让人盯着许府,得知许光涛今日出府后,他便带人赶了过来。
半个时辰后,许光涛扶着哭得差点昏厥的妻子起身,两人一转身就看到戚承禛。
许光涛面色一凝,许夫人则担忧地看向许光涛。
许光涛拍拍妻子的手,含笑道:“夫人先去马车上等我。”
许夫人抿嘴点头,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冲戚承禛福身行礼后便离开了。
“王爷来此,有何贵干?”
许光涛当然不会觉得戚承禛是来这里散心的。
毕竟这一片都是坟墓。
戚承禛看着许光涛,温声道:“许大人不必太过紧张,皇上已经下了旨,便代表此案已经盖棺定论,本王来此,只是希望许大人可以为本王解惑,我们今日所谈不会影响到案件半分。”
言下之意是冷家绝不可能翻身,许光涛可以放心。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许光涛面色放松很多,“王爷想知道的,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令嫒的毒是谁给她的?”
一句问话仿佛一道惊雷在许光涛耳边响起,让他骇然,脸色变得僵硬。
“王爷......此言何意?”
戚承禛轻笑一声,“许大人不必紧张......本王仔细调查过冷锦州,他从没有买过毒药,他手下那几个心腹亦不曾买过,而且冷锦州这个人虽然卑鄙无耻,可他却也胆小懦弱,下毒害人?说实话,不是本王小看他,但他的确不敢这么做。”
许光涛脑子已经空了,喉咙发干,不明白戚承禛到底想做什么。
戚承禛的话还在继续,“本王猜令嫒的毒应该是她自己下的吧,令嫒知道了冷锦州给她下绝嗣药的事,她服毒自尽是想把事情闹大,让冷家付出代价,对吗?”
这个温柔了一辈子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却是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都说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此话当真是真理了。
许氏不曾做过什么坏事,甚至被教养得善良懂礼,就因为嫁给一个薄情的畜牲,让自己落到这副田地,她如何能不怨?
许光涛的理智渐渐恢复,眼眶却渐渐发红,“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冷家的结局不会变,但本王必须知道此事是谁在背后推动。”
许氏不过是一个后宅妇人,她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买到毒药,只能是有谁帮她了。
戚承禛之前还怀疑是许光涛帮得许氏,可看到方才许光涛在许氏墓前的样子,他便确定不是许光涛。
甚至许氏在服毒自尽之前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许光涛。
要不然许光涛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报复冷家有很多办法,他女儿偏偏选了最极端的一种,让他心痛得难以复加。
既然不是许光涛,那就便是有神秘人在背后推动,想到这件事对锦衣卫的舆论影响,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戚承禛对许冷两家的恩怨不感兴趣,但他需要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
而且他心中已经有些猜测。
明白戚承禛的来意,许光涛心神稍定,苦涩道:“下官没有见过那人,琳儿留下的信件中有提到过那人,但那人见琳儿时一直穿着一身黑衣,而且蒙着面,根本看不清模样,不过......琳儿曾经留了个心眼,派人跟踪过那人,但那人很谨慎,派去的人连着两次跟到柳树胡同附近就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许光涛低着头,他知道戚承禛的目的,但自己确实帮不上忙。
他公然状告冷公荣,对锦衣卫有什么影响,许光涛心知肚明,所以他一直在等着锦衣卫的报复,但看戚承禛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
只可惜,自己知道得也不多。
戚承禛却笑了笑,“这个消息对本王很有用,多谢许大人了。”
许光涛愣了,有用?
戚承禛目的达到,便要离开,他在离开前道:“逝者已矣,还请许大人节哀。”
许光涛拱手,“下官明白。”
还在世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用时间去抚平伤痛。
离开墓地后,戚承禛翻身上马,带着白山两人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