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抬眸看了一眼狙击手,只要温良一动□□声就会响。
好在,温良握着刀的那只手并没有动。
吴青桃拿着手机开着直播,拿到苏瑶身侧:“苏姐,直播有画面了。”
苏瑶看了看,观看人数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万,直播画面却不是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段视频画面,画面晃了好几下才稳定下来。
不是站在粉蓝色公主房里微笑着的蒋真真,她蜷缩在灯光昏暗的小巷角落里,头发乱得不成样子,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一个穿着黑色马丁靴的女孩走向蒋真真,狠狠踹了一下她的大腿,见她往后躲,一脚踩在她的手上,在地上碾了碾。
“啊——”蒋真真的惨叫声从手机屏幕上传了出来。
她反抗不了,逃不掉,她的胳膊被另一个女孩紧紧拽着,旁边不远处还有个放哨的。
施暴者的脸被拍得清清楚楚,为首的是杨初敏,控制蒋真真的是贺小荷,放哨的是一名社会小太妹。
杨初敏摘掉嘴里的烟头,蹲下来看着蒋真真,对一旁的人说:“把她上衣脱了。”
贺小荷和小太妹一个控制着蒋真真的胳膊,一个扒她的衣服。蒋真真拼命挣扎,直到滚烫的烟头摁在她胸口的皮肤上她也没能摆脱桎梏。
烟头落下的那一瞬间,苏瑶仿佛能听见烧红的铁块烙在皮肉上的“滋滋”声,甚至能闻到一丝诡异的肉香。
饶是亲眼看过蒋真真身上的烫伤,眼前活生生的“行刑”过程还是让人心脏一紧脊背发凉。
太丧心病狂了。
直播间里一直滚动着的弹幕和评论瞬间沉默了下来,要不是视频还在播放,险些让人以为画面卡住了。
施暴者尖利的声音响起:“谁让你跟方文辉说话的,骚货。”
“贱人!”
“下次再敢去找周老师告状老娘打断你的腿。”
杨初敏捡起地上的书包,从里面拿出来蒋真真作业,“嚓嚓”,一叠卷子被撕得一张不剩:“想考H大是吧,做梦吧你。”
杨初敏把碎片往蒋真真头上一扬,声音阴冷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逃不掉的。”
直播间的评论和弹幕瞬间炸了。
“确定这不是演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气得我手都在发抖。”
“太可怕了,蒋真真就是被她的这个同学害死的吧,肯定的!”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是嫉妒她长得漂亮学习好吗,就因为她跟那个男生说了几句话?”
“拍视频的人是谁啊,为什么不上去帮她?”
“你怎么知道没帮,说不定帮了被一块霸凌了呢。”
“这不是杨初敏吗,怎么会是她,她是个好学生啊,经常帮助别人,还很温柔,竟然都是装出来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哎,幸亏我遇到的都是好同学,感谢同学不霸凌之恩。”
“老师呢,干什么吃的,家长不管管吗,实在不行报警啊,是不是蠢。”
“警察难道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你吗,要骂骂施暴者去,关受害者什么事。”
“哭了,我以前也被霸凌过,因为我被选上语文课代表了,她没选上,就伙同别人冷暴力我,还往我的饭盒里放虫子,恶心死了,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去死吧,不配做人!”
……
温良一共播放了三段视频,全是杨初敏带人霸凌蒋真真的画面,小巷里、女厕所、树林里,手段一次比一次残忍。
此时直播观看人数已经达到了六千万。
苏瑶听着手机屏幕里的声音,紧紧盯着小木屋里温良的动作。
温良把手机屏幕放在杨初敏眼前,另一只握着刀,逼她看视频。
杨初敏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身体发抖,不停地摇头,害怕得眼泪直流。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水果刀就往前抵一点。
颈后一片冰凉,杨初敏感觉刀尖好像已经已经刺穿了她的脖子。
没有预想中的温热的鲜血,流出来的是一股尿,杨初敏的裤子全湿了,地上落着一片黄渣渣的水渍。
直播画面里正播着她摁着蒋真真的脖子,让蒋真真跪在马桶边喝马桶里的水。
温良摘掉杨初敏嘴里的抹布,杨初敏大口吸着气,边哭边求饶,:“求求你了,求你放我走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叫人打你了,我向你道歉,我家里有钱,你要多少钱我爸都会给的。”
温良的声音泛着极冷的寒意:“她已经死了,被你推进云江河里淹死了。”
杨初敏拼命摇头:“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杀她!”
“是她自己掉河里的!”
直播里的视频播放完,温良把手机放在对面的桌子上,镜头对准杨初敏:“还有最后一段视频。”
苏瑶戴着蓝牙耳机,里头传来狙击手的声音:“苏队,已找到最佳狙击点,已瞄准目标。”
苏瑶:“收到,没我命令不能开枪。”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昏暗,是个晚上,入目是一条长长的河,地面一片潮湿,水坑反射的路灯灯光,那是刚下过雨的云江河岸边。
风吹过河对面的芦苇丛,两个女孩跑进了画面,穿着校服跑在前面的是蒋真真,追她的是杨初敏。
杨初敏没穿校服,大约是晚上冷,她在T恤外面披了件深色的披肩。
蒋真真像逃命一样不停奔跑,鞋子掉了也不敢回头捡。
蒋真真没跑赢杨初敏,被堵在了河边的木栈道上。
她的后背抵着栏杆,退无可退。
暴雨过后,河面涨了很多,河水浑浊,波浪随风翻涌,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
“啪”的一声,蒋真真挨了重重一巴掌,她捂着脸颊,擦掉了唇边被打出来的血迹。
杨初敏转头往身侧看了一眼,骂了句:“废物。”她的同伴脚扭了,没跟上来。
蒋真真趁机抓起书包砸了杨初敏一下,转身就要跑。
杨初敏拉住蒋真真的书包带子,把她困在了栏杆边上。
小木屋外,江不凡的手机响个不停:“苏姐,教育局那边的电话,让不惜一切代价切掉视频。”
苏瑶:“他算个屁,敢指挥救援行动。”
江不凡:“还有姜局的电话,姜局说,说……”
苏瑶:“说!”
江不凡:“说要是事情处理不好,就把您杀了分尸,扔山上喂狼。”
苏瑶看着手机屏幕,毫无疑问,这一段视频播的是蒋真真被杨初敏推下河杀死的过程。
现在的观看人数是八千万,蒋真真和温良的目的是把杨初敏的罪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的确很聪明。
按照警方的正常破案流程,综合各方压力,杨初敏家里又有钱有势,这个案子绝对会被压下来低调处理。
这些霸凌和谋杀的视频是更是绝对不可能被曝光的。
苏瑶收到的指示是:
一、保证人质安全。
二、尽量不伤害绑架者。
三、不能让杀人视频播出来。
这个任务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杨初敏在温良手上,封闭直播间,杨初敏就得死。
杨初敏死了温良也就完了,她得救下那个孩子。
留守在市局的大巫打来电话:“苏队,技术员已经做好准备了,随时可以放干扰信号,关闭直播间。”
苏瑶站在小木屋外紧紧皱着眉,低声对着耳机说道:“不关,播就播了,责任我担。”
突然,耳朵一松,苏瑶抬眸,看见陈星河把她的蓝牙耳机摘了下来,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苏瑶:“你没消毒就戴了?”
陈星河显然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忘了。”
现在明显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苏瑶:“耳机给我。”
陈星河调整了一下耳机,语气毋容置疑:“从现在开始,这个现场归我了。”
苏瑶伸手去抢耳机:“我是队长,听我指挥。”
陈星河闪了下身躲过去,转身走到一旁,对耳机说道:“不关,不得释放干扰信号,保证直播画面正常。”
苏瑶站在陈星河身后,单手抱住他的脖子,曲膝在他膝窝上用力一抵,顺利把耳机抢了回来:“现在在救援,不是你谋权篡位的时候。”
直播画面上,蒋真真被杨初敏逼得无法动弹,后腰靠着栏杆,上半身往后倾斜,眼看就要掉进河里。
杨初敏伸出手推了蒋真真一下,“咔嚓”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传了出来。
“砰!”蒋真真失去了靠背,仰身掉进了河里,河面激起巨大的水花。
蒋真真看上去不会游泳,奋力在河里扑腾着:“救命!”
杨初敏站在河岸边的断痕处看着蒋真真,最初的惊慌过后,她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走到一旁弯腰捡起蒋真真掉下的那只白球鞋扔进了河里。
昏暗的路灯灯光铺在河面上,剧烈的挣扎过后,河面只剩下一只苍白纤弱的手,徒劳地高高地举起。
直到最后一根手指被吞噬,与浑浊的河流融为一体,向着漆黑的夜色尽头奔涌而去。
此时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已经破亿了,无数条评论和弹幕滚动着,无一不在指责杨初敏的冷漠冷血。
画面一转,被绑在椅子上的杨初敏暴露在直播画面上,她不停地对着屏幕和围在木屋外面的警察呼救:“救命!”
伴随着杨初敏歇斯底里的哭喊,评论不断刷新。
“杨初敏杀了人,会有法律制裁她的,那个绑她的人,你是想给蒋真真报仇吧,不值当的赔上自己啊。”
“是啊,你把她放了吧,这事闹这么大,她家就算再有钱有势也不可能买通司法暗箱操作,全国人民都看着呢。”
“放了她,一切都还来得及!”
“你跟蒋真真的关系一定很好,她不会想看着你变成一个杀人犯的。”
“求求了,放了她吧!”
“事情闹这么大,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
温良像是没看见,拿起一旁桌上的一把粉色弹.簧刀走到杨初敏面前:“真真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把刀,让我用这把刀。”
杨初敏脚蹬着地试图往后躲,险些带着椅子一块跌倒,她颤抖着尖叫出声:“别杀我,别杀我!”
温良攥着刀,他没杀过人,连鸡都没杀过,看见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能这么坏,把欺负人当乐趣。
如果逃不了就一起毁灭吧,杀了杨初敏之后他也不会活,这本就是他和蒋真真计划好的。
她此时应该在奈何桥边等着他吧,他想,不能让她等急了。
苏瑶把扩音器递到陈星河手上:“你跟他谈判,劝他放了杨初敏。”
不然等到温良把弹.簧刀对准杨初敏,就该通知狙击手行动了,温良必死。
陈星河看着屋里的景象,目光锁在那把粉色的弹.簧刀上,沉声道:“没事。”
苏瑶:“他都把用来杀人的刀拿出来了,怎么会没事?!”
陈星河从刀上挪开视线,转头看着苏瑶:“调查下来,你见过蒋真真伤害过任何人吗,连你都想把温良救下来,蒋真真只会比你更甚。”
“你在说什么,蒋真真已经死了,而温良正在准备杀杨初敏!”苏瑶看了陈星河一眼,“没人能为你的个人猜测冒险。”
陈星河再次盯着那把粉色弹.簧刀,脑海中的回忆如闪电般一闪而过。
苏瑶调整了一下扩音器,刻意略过温良的名字,没让他的名字被直播间的观众听见。
“听着,放下武器,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杨初敏杀害蒋真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她逃不掉的,你没必要搭上自己!”
温良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这是我跟真真约好的,除了她我谁的话都不会听的。”
温良握着弹.簧刀正对着杨初敏,他第一次杀人,做不到干脆利索地刺进去。
苏瑶又劝了温良几句,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温良就像没听见一样,连个回应都不给。
在场大多数人都看出来了,就算是最顶级的谈判专家在场也没用,温良只听蒋真真的,拒绝与任何人沟通。
蒋真真已经死了,没人能动摇他。
温良抬起了手对准杨初敏的心脏位置,那是一个牟足了力气准备一刀杀死对方的动作。
苏瑶握了下耳边的蓝牙耳机,深深吸了口气:“狙击手……”
她命令还没下完,陈星河再次把她的耳机摘了下来:“说了,这个现场是我的。”
陈星河戴上耳机:“狙击手原地待命。”
苏瑶:“你疯了!”
杨初敏和温良要是只能活一个,私心里,她当然想让温良活。程序上,她必须保证活下来的人是人质。
只要法院一天没判,杨初敏就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就算她是,行刑者也不该是温良。
倘若在能救下人质的时候不去救,这个结果没有人能承担得起,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苏瑶不想让温良死,可温良必须死,没有第二个选择。
趁着温良还在做心里准备,迟迟下不去手,苏瑶抬手去抢耳机,准备再次给狙击手下命令。
陈星河自知抢不过苏瑶,干脆把耳机摘掉,“啪”的一声,扔进了远处的草丛里。
“靠!”苏瑶对陈星河骂了句粗话,怕大声喊话惊吓到温良,迅速往狙击手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