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风音千知绘的“抓捕”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完成任务的速度远超过两人赶路的速度,在任务地点的选择上也十分飘忽不定,经常会有觉得哪个对方的名字好听就去哪里完成任务的情况出现。
而且与过去不一样,风音千知绘似乎并不想见蝴蝶香奈惠与蝴蝶忍,按照鎹鸦的描述,虽然收到她们的信件后风音千知绘还是会心情很不错,但是也仅仅只是心情很不错而已。
……总的来说,她依然与蝴蝶香奈惠和蝴蝶忍关系很好,也会经常思念着她们,将过去给蕨姬写信的热情转移到了给她们写信上面,但似乎也同时丧失了对与她们两人见上一面的兴趣。
蝴蝶忍评价:“感觉就像是把我和姐姐两个直接代入了上弦之陆兄妹的角色里。”
蝴蝶香奈惠拿着写得简略无比的信和随信寄来的礼物无奈地笑着:“这不是也挺好的吗?对吧,香奈乎?”
栗花落香奈乎抛掷了手中的硬币。
她看了看,没有说话。
在轮着班追着风音千知绘跑了一个多月,眼睁睁看着被风音千知绘完成的任务记录是如何一步步堆积如山之后,包括伊黑小芭内在内的所有柱都发自内心地钦佩起了她,但也同时放弃了继续轮班追着她跑的任务。
只有炼狱杏寿郎开怀大笑:“怪不得千知绘少女倒下的半个月任务越来越多了呢!”
……然后继续一边完成任务一边拼命追在对方的身后,心心念念都是想和对方再好好地打上之前约定好的一场。
伊黑小芭内:“嗯,就像个变态。”
蝴蝶忍:“就是个变态吧。”
被炼狱杏寿郎追着跑了两个月的风音千知绘最终还是答应了这场不记得的约战,在战斗结束之后她告诉了对方自己现在的情况:她的记忆经常会发生混乱,过去的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萦绕在耳畔,但却根本不知道来自于谁。
只有在杀鬼的时候,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晚上也能稍微睡个好觉。
所以她舍弃了根本无用的睡眠时间,不断地赶往下一个任务地点去猎杀恶鬼,以期能获得哪怕一瞬间的安眠。
“可能是那个毒素的原因。”从炼狱处得到信息的蝴蝶忍推断,“被上弦之陆注入千知绘体内的毒素,效果或许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
“我们一直以为那个毒素的效果或许是致死,或者是让千知绘生不如死,但说不定,他其实是想让千知绘忘掉这一切。”
蝴蝶香奈惠的语气十分悲伤:“虽然他们作为上弦之陆吃掉了很多人,犯下的罪孽不可能被我们饶恕,但是……他们确实一直都在为千知绘考虑着。”
“世界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鬼,所以我才想让鬼从这个悲哀的因果之中解脱。”
在蝶屋进行了短暂修整,蝴蝶香奈惠再次前往了下一个任务地点。
然后她就偶遇了刚刚斩杀完鬼的风音千知绘,对方此时的脸色比香奈惠最后一次在病床上见到她的时候还要苍白,浓浓的疲惫与倦意染上她依然美丽的眉眼,会让常人显得弱不禁风的病气落在她身上,却变成了一种弱柳扶风的仪态。
风音千知绘艰难地辨认着香奈惠的面容,不知从何而来的安心感顿时充斥着她的全身,她脱力地倒了下去,被及时跑过去的蝴蝶香奈惠接在了怀里。
她在香奈惠的怀里沉沉睡去。
*
风音千知绘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好过了。
自那一天在蝶屋中醒来起,她就陷入了原因不明的焦躁之中,直觉拼命鼓动着她去杀死更多更多的鬼,要将所有的鬼全部诛杀干净,然后她就能——
……就能怎么样?
无论风音千知绘怎么努力地思考,她都仍然想不起来自己在杀死所有的鬼之后,究竟准备要做什么。
但是在她耳畔的嘈杂喧闹一刻都没有终止过,男性与女性的声音交织,时而仿佛在厉声咒骂着什么,时而又仿佛在悲伤地哭泣着什么,思念与恨意悔意混杂,悲伤与痛苦融为一体。
这两个声音只在她斩杀鬼的时候与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偃旗息鼓,于是她只能继续地不断地向着一个个任务前行,用一个一个鬼的死亡去平定耳边的声音。
她的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差,精神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但她总是能在写信的时候静下心来,安静地描述完今天一天的日程,然后将信寄出后再次被痛苦淹没。
直到这一次,她并非在信纸上而是在现实遇到蝴蝶香奈惠。
两个声音与痛苦都通通离她而去,她眷恋地蜷缩在香奈惠那温暖温柔的怀抱中,做了一场久违的但不记得内容的好梦。
等她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蝴蝶香奈惠正拿着日轮刀坐在她的床边。
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两人现在的情况,在这个小镇上没有用以招待外地游客的旅店,当然也没有紫藤花之家,于是蝴蝶香奈惠只好带着风音千知绘找地方投宿。
在被数家连门都不开就直接给拒之门外之后,她最终被这个只有女性的教会收留。
——万世极乐教。
蝴蝶香奈惠在千知绘耳边低声说:“在这个建筑物里有血的味道。”
风音千知绘点了点头,凝神注意着蝴蝶香奈惠做出的手势,思考片刻之后又一次点了头,然后她目送着香奈惠脚步轻快地离开房间后,再等待了片刻才自己起身也离开房间。
打探消息的过程非常顺利,风音千知绘的容貌可以解决大部分的交涉难题,而只要她带着点困扰地微笑一下,其他人就会心领神会地不再追问她的过去。
不过应该同样是因为这张美丽的脸,她被一群女孩子缠着往嘴里塞了一颗水果糖,磕磕绊绊地称赞了一句很好吃才得以脱身。
傍晚的时候,她和香奈惠几乎同时回到了房间内。
两人将调查到的情报进行了统合与分析,基本确定了那唯一的男性,也就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应该就是藏在这里的鬼。
蝴蝶香奈惠沉吟:“……能有这种程度的谨慎性和伪装性,恐怕这里的鬼是下弦,甚至有可能是上弦。”
风音千知绘的神色平静:“没问题,我的直觉告诉我,附近没有值得我费心在意的对手。”
虽然风音千知绘这么笃定地说了,但出于谨慎,蝴蝶香奈惠还是把情报通过鎹鸦分别传递给了最近的柱与本部,希望对方能尽量赶来或者是本部能尽量派柱过来支援。
然后,两人开始了行动。
蝴蝶香奈惠带着风音千知绘朝建筑的深处,也是血的味道最浓的地方。
那是本该用于祭祀的祭坛,此时却满地都是流淌着的鲜血,白橡发色七彩眼眸的男性将一个眼熟的少女吞噬,然后才笑吟吟地回过头:“哎呀,真是两位美丽的小姐——晚上好。”
在他的双眼里,上弦·贰这三个字清晰可见。
蝴蝶香奈惠抽出日轮刀的短短一瞬,风音千知绘已经骤然冲出,胧之呼吸的拔刀斩划过一道弯月般的弧形——然后整个人在错愕中跌落进童磨的怀抱。
她只觉得一阵阵熟悉的眩晕,原本清晰的视野被充满了迷雾的昏暗所笼罩。
大脑在拼命地动员下终于迟钝地开始了运作,那个少女眼熟感的来源也成功被她找到,再辅助以下午探知到的某个消息,她颤抖着吐出了一个单字:“……糖。”
以前往极乐为诱饵,让那个眼熟的少女给她喂下的糖果。
……里面混入了有着延时性的迷药。
“可爱的孩子,是又想吃糖了吗?”童磨温柔地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发,侧身避开了蝴蝶香奈惠的无果芍药,“但是对不起,那颗特制的糖暂时只准备了一个呢,下次再做给你吃吧?”
他将因为药效动弹不得的风音千知绘放在祭坛比较干净的位置,才继续挂着无忧无虑的微笑抽出铁扇迎击蝴蝶香奈惠。
蝴蝶香奈惠的花之呼吸固然精妙,但在童磨配合着血鬼术的攻势下还是相形见绌。
……熟悉的场景,刺激混乱的记忆再次归位。
她回想起了那两个声音的主人,回想起了蕨姬和妓夫太郎。
她回想起了自己的决心。
她回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足够多的东西,……她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风音千知绘用全身力气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借着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再一点点地弯曲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嘴唇能碰到膝盖的部位。
……所谓的迷药,说到底只是能够麻痹人的神经,从而使人失去意识的药品。
算不上毒药,所以蝴蝶忍研制出来的延缓毒发的药剂并不管用。
风音千知绘用日轮刀狠狠割开了自己左手手掌,在剧烈的疼痛一瞬间的清醒时用牙齿咬住第三个药瓶的瓶塞用力一拔,然后把药瓶中的液体给自己全部灌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一瞬间充斥着全身,让她被麻痹的意识完全恢复了清醒。而随着这难熬的疼痛一同充斥全身的,是一股仿佛能让她战胜一切的力量。
在失去意识的蝴蝶香奈惠腹部即将被冰柱刺穿的前一刻,风音千知绘终于成功地站了起来,以刺击的姿势掠至他的面前,月白色的日轮刀向着童磨挥出了一轮满月:
“胧之呼吸·三之型——转!”
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就与过去所有倒在风音千知绘手下的鬼一样。
童磨甚至连一点痛觉都没来得及感受到,头颅与身体就已经彻底被那轮满月分成了两块,眼前的所有场景放慢了千百倍,让他成功捕捉到了风音千知绘那忍耐着痛苦挥刀的神情。
那是他未曾见过的、锐利又无比脆弱的美丽。
此时的她仿佛是玻璃制成的刀刃,置他于死地的同时,也在将自己反伤得粉身碎骨。但即便是心知肚明的粉身碎骨,她依然要为了珍视之人一往无前。
体内属于鬼王的那部分血液与细胞在沸腾,不断叫嚣着一见钟情般地满意。
它们正雀跃地等待着将面前的少女纳为己有的那天。
“无惨大人……他非常中意你。”童磨向千知绘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在他第一次从堕姬的眼中看到你的时候,他就开始中意你了。本来想在吃掉那个可爱的女孩子之后,就把你送给无惨大人的。”
“……但现在稍微地,我有点不想把你让给无惨大人了呐。所以,不要被他抓住哦。”
风音千知绘似乎在低着头认真听他讲话,痛苦衍生出的汗水不断顺着脸颊滑落,再没入鬼杀队高领的队服之中。
童磨痴痴地凝视着她苍白的容颜与涣散开又努力凝聚起的视线,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消散。
确认童磨死去之后,风音千知绘就再坚持不住地倒了下去。
她抓着领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灼热与剧痛几乎剥夺了她的呼吸能力,她只能继续不断地使用会透支身体寿命的胧之呼吸苦苦坚持着。
……对了……香奈惠。
她慢慢地拖动着已经快没救的身体、贴着地面一点点地挪动到了生死不明的蝴蝶香奈惠的身边,手指以最快的慢动作搭上脖颈,成功感受到了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脉搏。
她心神一松,麻痹感与昏暗卷土重来。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紧紧地用手握住了蝴蝶香奈惠的手。
……就与对方过去每一次握住她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现在觉得我真的可以在四章内完结鬼灭了。
我:一章给过度一章给魇梦三哥一章给一哥一章给无惨。
vv:你这样显得三哥很没有牌面。
我:……确实。
第137章 千知绘·其九
风音千知绘这次失去意识的时间比上一次还要长, 但与至少保持有生命体征的上一次相比,她这次已经数次徘徊在生死线上。
如果不是她还有求生的本能,加上蝴蝶忍对她的身体情况异常了解,恐怕墓地中又要再多出一块石碑了。
“无法理解。”伊黑小芭内面无表情, “她是怎么次次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
蝴蝶忍也面无表情地给风音千知绘做完了一次简单的身体检查:“你不如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吸引那么多上弦的。我们这么多年了都没有遇上过一个, 怎么她一遇见就是三个。”
“……花柱的情况怎么样了?”伊黑小芭内看出了蝴蝶忍的愤怒与不甘, 把话题从风音千知绘身上移开了, “她也和胧柱一样没有醒来吗?”
“姐姐的伤很重。”蝴蝶忍攥紧了手, “就算醒来,恐怕也……没办法再握刀了。”
伊黑小芭内:“……抱歉。”
蝴蝶忍:“没什么好觉得抱歉的, 千知绘已经帮姐姐报了仇。如果她们两个都再醒不来了, 我也会拼尽全力带着她们两个的愿望继续战斗下去的。”
两人专注地说话间, 都没有注意到风音千知绘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伊黑小芭内没待多久就向蝴蝶忍提出了告辞,自从蝴蝶香奈惠与风音千知绘倒下之后,各柱身上压着的任务就再次多了起来。他与富冈义勇作为与胧柱的辖区最接近的两柱,被安排负责最近胧柱辖区内的巡逻任务。
等到房间内只剩下蝴蝶忍和风音千知绘两个人之后,她捧起了千知绘的左手,将那只让她错觉已经失去了体温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 一直以来都故作坚强的嗓音脆弱地仿佛是在向谁求助:
“……求求你, 快点醒过来吧。”
风音千知绘仍然沉睡着, 室内寂静无声。
“虫柱大人!”从房间外传来了队士的呼唤声。
她深呼吸间把自己的脆弱重新藏好, 然后才向风音千知绘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我先出去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会回来。好好休息一下吧,千知绘。”
蝴蝶忍带着笑容走出房门。
而风音千知绘这时才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将左手伸到面前出神地看了一会。蝴蝶忍额头的温度还残留在掌心,给予了下意识想要逃避现实的她无穷无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