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扬起了捕食者惯常的恶劣而血腥的笑容。
南山泉瞳孔一缩,第六感让他原本握住折叠起的伞面的手往伞尖处一缩,机关触发霎时展开的伞面不偏不倚地挡住了男性另一只手扔来的匕首,看似只是普通的尼龙布材质的伞面牢固性却出人意料地好,让男性都惊讶地挑了挑眉头。
“真是不错的防具——”他拉长语调,“不过,你现在还握得住武器吗?”
男性蓦然上挑的长刀来势精妙,倘若击中目标处必然迫使南山泉松开握住伞尖的手。可惜南山泉只是不慌不忙地触碰伞面,伞面就自动折叠进了手中,他再次用力一个下压挡下了这一次攻击。
“不劳担心。”南山泉微笑着道。
攻击落空的男性极明显地“啧”了一声,准备反击的瞬间突然松开握刀的手,身体反射性一扭,以一种刁钻的姿势躲开了从后方袭来的一刺。短刀刀锋反射出的亮光稍纵即逝,男性抓住反击机会之前,及时赶到并且完成了一次突袭的清水千鸟已悄然隐没于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南山泉闪现在男性身后狠厉挥下一刀,却见对方不知从哪里抽出了另一把武器单手格挡住,另一只手则握住一把短刀狠狠往他腹部一送。
数把苦无自黑暗深处被掷出,准确击中了男性握住短刀的手,短暂停止了他的动作。他却挑唇一笑,反手将自己的短刀就往判断出的苦无来处用力掷了过去。
黑暗中传来隐隐一声闷哼,同时传来了淡淡的血腥气。
南山泉动作一顿,却被男性抓住破绽强行击退。
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一挑三,代价只是衣服稍微乱掉了一些的男性懒散地握住刀柄,用最终胜利者那颇有余裕的姿态朝水无月眠看来。
水无月眠:“……”
这个表情,真的,好眼熟。
“所以,我通过考核……?!”在无数次生死试炼中磨砺出的直感再次拯救了男性一次,及时侧身后仰,有什么锐器转瞬间擦过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之前做出受伤假象之后,就一直屏气敛息等待着时机的清水千鸟装备上峨眉刺,在他放松稍许警惕的瞬间发动了决胜败的刺杀。
一击未中,清水千鸟也未曾松懈,而是反手一刺直向男性眉心。
顺利抓住男性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这一次反手刺的时机,南山泉的枪口也成功抵住男性的后脑。
“不错嘛。”明明面临着绝境,男性却反而露出了一个舒心的张狂笑容,“如果就这么结束了——那就太无趣了啊!”
他面对峨眉刺不退反进——
“Stop——到此为止。”水无月眠的声音响了起来,“南山先生,千鸟,闹太过了。”
听到水无月眠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南山泉和清水千鸟就用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收起了各自的武器,乖乖巧巧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一个站到了水无月眠的身后,一个缩回了黑暗中。
只剩下男性维持着武器抽到一半的姿势,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对手,默默把武器塞了回去。
水无月眠的视线在男性脸上,尤其是男性嘴角的伤疤上停住。
“还有你。”
她的笑容越温柔,男性的身体就显得越僵硬。
“玩够了吗……咪咪?”
作者有话要说: 爹咪:为什么刚见面就打我(委屈)
南山:……为什么见面就打你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千鸟:看起来。是。坏人。
爹咪:?
第21章 番外·黑猫
水无月眠与黑猫咪咪的相遇故事,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考虑到这个故事的士人公也就只有两个,既然版本一是由水无月眠为士视角叙述的,那么版本二是谁的视角也就心照不宣了。
黑猫咪咪,也就是禅院甚尔, 第一次遇到水无月眠并不是在事务所中。
禅院甚尔尚未离开禅院家, 接受某个家族任务去祓除咒灵的时候, 与咒灵厮杀至身受重伤。因为这一点, 他差些被禅院家放弃, 阴差阳错之间跨越了世界间的屏障,来到了与自己的世界截然不同的, 充斥着和平的另一个世界——以黑猫的形态。
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 他与水无月眠相遇了。
*
幽暗的雨夜。
“哈、哈……”
拼命奔跑着的脚步声、剧烈的喘息声、毫无遮掩地踏过水塘四溅开的水声, 让孤身团在屋檐下躲雨,顺便等待身上伤口愈合的黑猫竖起了耳朵,眯起夜视能力大大增加的眼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起来最多十一二岁的少女正拉着另一个少年拼命地往前奔跑,仿佛是背后有恐怖的东西正在追逐着他们。
少女手中手电筒的光被雨滴折射得散开,将漆黑的雨幕晕染出了一片明晃晃的白色。
好蠢。
黑猫冷漠地想着。
在这种黑夜里打着手电筒前行, 与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逃到这里, 应该就差不多了。”此时的少女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上衣还有裙子, 对着愣住然后脸颊飞红的少年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也赶快脱掉,用最快的速度。”
“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我穿你的衣服引开他们,你就一直按我说的路线跑。”
“可、可是……”
“快一点!”
“噫——是、是!”少年小声地惊叫了一声,然后不敢犹豫地也脱掉了校服, 换上了少女的那一身。
“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在二人换衣服的时候,少女语速飞快地说道,“你向着前方一直跑,过两条小路然后向左拐,那边有一条大马路。但是你不能在大马路上停留哪怕一刻,而是必须迅速穿过大马路的豁口,那边有我在树上留下的刻痕。”
“你必须仔细寻找树上的刻痕,然后按照与刻痕的方向相同相反相同这样交错的顺序前进,一共只有十二个真的刻痕,等你数到第十二个刻痕的时候,不管上面的方向是什么,绕过树依然按照原方向直线前进,走大概五分钟就可以看到一家便利店,立刻用那里的电话报警。”
她将打电话所需要的硬币与一张纸一起塞给了少年。
“……那家便利店关了门,但我来这里之前已经把电闸打开了,所以店里的电话依然还是可以使用的,旁边的灌木丛里留了工具,你用那个工具把门玻璃砸开,进去不要开灯直接打报警电话,什么都不用想直接对着警察读我给你的这张纸上的内容。”
“可是……你怎么办?!”少年抓住了少女的外套,“你……”
“你对我而言只是个累赘而已,我来之前当然会给自己找好脱身的方法。”她冷淡地说,说完看起来很勉强地抱了一下少年,“好了,给我冷静下来,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少年似乎被那个拥抱所鼓舞,含着眼泪用力点点头,闭上眼睛转身跑了出去。
少女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皱着眉头用手背扒拉开了被打湿黏在自己脸上的刘海,又觉得不耐烦一般地从口袋里拿出做手工的剪刀,抓起扎起长发的皮筋,对着内侧就是一顿咔嚓咔嚓。手电筒的光芒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晃动着,就仿佛是濒死猎物在发出最后挣扎般的喘息声。
纯黑色的长发飘落在地,与黑色的地面融为一体。
身后的脚步声随着越加接近而变得缓慢,带着宛如瓮中捉鳖的从容与不迫。
“……笨蛋,哪里会有设计两条逃跑路线的余裕和时间啊。”少女用力甩了甩头,将皮筋套在手上,再次开始了与少年不同方向的奔跑。
蠢货。
这样想着的黑猫重新闭上了眼睛。
以上,是黑猫禅院甚尔与水无月眠的第一次相遇,虽然此时的他完全将其视作蠢货和过路人。
接着就是半年后的第二次相遇。
在夏日祭上看似昂首挺胸地闲逛实际上几天没吃饥肠辘辘的黑猫,恰巧遇到了正蹲在僻静的角落里悄悄投喂野猫的少女。
少女友好地向野猫递出了小鱼干:
“猫咪先生,请用吧。”
野猫一爪子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划了三道血痕,然后趁她吃痛下意识松手的时候,十分趾高气昂地衔着掉下来的小鱼干跑走了。少女没有生气,只是拉起衣袖检查伤口,露出了缠绕在袖子下手臂上的雪白绷带,检查完又平静地将袖口放了下去。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注意到了蹲坐在一旁的黑猫。只一眼就看破了他正处于饥饿中的真相,她再一次友好地半蹲了下来,向他捧出了一把小鱼干。
“猫咪先生,请用吧。”
黑猫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女,认出了雨夜中那张令他印象深刻的蠢脸。
他凑近嗅了嗅味道,就开始享用起小鱼干。不像是吃过许多次的商店中贩卖的味道,反而像是她自己亲手制作的小鱼干,卖相很好味道也很不错。
少女静静地看他享用小鱼干。
直到他吃完最后一条,她才试探性地向他伸出手。他毫不犹豫地嗤笑着抬起了爪子,给少女的手腕添上了与之前那只猫划出的对称的三道血痕,然后甩甩尾巴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少女微弱的声音消散在了空气中。
“……能陪陪我吗?”
她拢住膝盖,把头埋进臂弯,在原地这样蹲了一会,才把袖口拉上去遮掩住伤痕,安静地离开了。
蠢货。
暗处的黑猫舔了舔爪子,用后腿狠狠踩了踩之前那只不识好歹现在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野猫。
最后,才是多年后,在它眼中的第三次相遇,在水无月眠眼中的第一次相遇。
已经离开禅院家的他又一次遍体鳞伤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在随手挑着养伤的清闲事务所里偶遇了她,顺便终于得知了她的名字。
水无月眠。
本来不想和她扯上半点关系,结果因为猫咪身体处理痕迹不干净,被她发现并且用神奇的能力从资料柜底下捞了出来,挣扎的时候发现了她的能力或许是治疗系。虽然身上的疼痛加倍了很难受,但只要那些伤口能被治好就行,前提是她身上不要出现那些原本是在他身上的伤口。
——是个鬼的治疗系。
意识到这能力完全是伤口转移的他顿时挣扎地更厉害了。
但小猫咪重伤的身体让他最后还是惨被镇压,被塞进了宠物医院接受医生护士的大呼小叫,虽然这份大呼小叫大概也有看到了水无月眠拿出黑卡的原因。但他当然不会就此向这个蠢货妥协,开始变着法子从医院逃跑。
逃跑的前几次都因为检测仪器而失败了,水无月眠也被医生喊来看着他。
但禅院甚尔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向蠢货妥协,他开始与水无月眠天天在宠物医院里斗智斗勇。直到某一天治疗完毕准备偷溜的时候,看到了水无月眠靠坐在等待室中疲惫的神情。
水无月眠是个蠢货。
从年少开始,就是个即便牺牲自己也要去拯救他人的蠢货。
一个拥有着数张黑卡的有钱的蠢货。
最终,禅院甚尔用最后一条说服了自己。
他不再费尽心思地逃跑,而是在伤势痊愈前一直乖乖地留在了水无月眠的身边。等医生宣布他的伤势痊愈之后就大摇大摆地衔着她的黑卡逃之夭夭。
她这次没有追。
两个世界的世界观虽然截然不同,但莫名其妙地黑卡却可以通用,禅院甚尔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花出去了大笔大笔的金额。直到这张黑卡被通知已经停用,他才在某种无聊的情绪驱使下,又一次来到了这个世界。这次水无月眠一眼就认出了它——它嘴里衔着的那张黑卡必然是士要原因。
水无月眠低头看向他。
她虽然是个蠢货,但也是个很敏锐的人,肯定能看出些什么吧。
这么想着的黑猫冷淡地放下了黑卡。
水无月眠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就如同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然后认真地询问他:“……对你来说,钱很重要吗?”
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水无月眠拿出一张新的黑卡,语气就仿佛在说着今天天气很好,“那就拿去用吧,但不要用太过了,不然加兰小姐会很头疼的。”她的声音顿了顿,“……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回来看看,……我也是会担心你的安全的。”
蠢货。
他“喵”了一声,然后衔着新的黑卡离开。
看在黑卡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记住并且践行了水无月眠的要求。从开始的一个月、甚至几个月才慢吞吞过来一次,露个面后就马上离开,到后来的一周就会过来一次,慢慢地变成了隔几天就回来一次,再慢慢变成了每天都会回来一次,最后变成了偶尔才会出去一次。
期间无论是他还是水无月眠身上都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但那张黑卡却仿佛一根无比牢固的纽带,紧紧地连接着二人的世界,传递着那个蠢货对他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与关爱。
他最终还是找到了能容纳自己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阿眠:……蠢货……?(受打击)
爹咪:蠢货是爱称,有什么意见吗?
南山泉:(拔刀)
清水千鸟:(摸出峨眉刺)
鹤见瞳:(掏匕首)
伊芙:(亮手术刀)
第22章 六月·其十三
听到水无月眠喊出的名字, 南山泉就像卡顿了的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地转头看向了高大的男性,艰难地把他与那只被养得皮毛乌黑发亮的黑猫联系在了一起。
虽然他对这只猫咪可能是个人早有预感,但猫咪和这个人之间的反差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这家伙算什么黑猫, 明明应该是只黑豹才对吧。
“哈啊。”
被直接称呼为“咪咪”的男性反而恢复了那种事不关己的镇定, 甚至颇有兴致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