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时此刻,这件事未免太过古怪。
晏无陵盯着“诛妄”良久,好半天才道:“我不会杀她,我只解决无关的人。”
“诛妄”剑柄往地面冲了冲,像是点头同意了。
它自动飞回了晏无陵的剑鞘里。
萧陶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好歹苟住了一条命。
虞黎双目血丝崩裂,“我跟你拼了!”
他拼着虚弱的身躯,引动天雷,却被晏无陵的红莲业火包围,动弹不得。
云泠然想也不想,想去救他,却被守在一边的“诛妄”敲晕了过去。
萧陶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动作,好在“诛妄”同样拦住了她。
红莲业火烤炙着虞黎的身体,他痛苦异常,意识渐渐消散。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的时候,一道流光 从他眉心里冒了出来。
“住手!”
那流光化作云彩,瞬间卷走了火里的虞黎和昏厥的云泠然。
萧陶莫名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
她仔细想了想,追溯记忆,发现这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不就是之前和自己说话的白胡子老爷爷吗!
“你知道我在他体内。”
流光还有一丝留在原地,化为模糊的虚影,正对着晏无陵。
“师祖。”晏无陵唇翘了翘,语气嘲讽,“让圣灵体来打败天魔体,很符合你的性格,很正派,并不难猜到。”
无上道祖似乎叹了口气。
“无陵,其实我们不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是吗?”晏无陵面无表情地看着流光的最后一点消散在空气中。
仿佛看起来他的目标不是为了杀虞黎二人,而只是验证自己的猜想。
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
应暇见状,放轻呼吸,准备趁晏无陵不注意偷偷溜走。
他刚走出没几步,便见到“诛妄”飘了过来,浮在半空中,挡住了他的路。
应暇暗骂一声。
他摇了摇折扇,转身对着晏无陵,故作轻松道:“阁下,我想这里应该没有我的事了吧。”
“在无相井里我们也是互相合作的关系,阁下何故拦我?”
“我的行踪,需要保密。”晏无陵漠然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应暇浑身一僵,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是眼前人对手。
他脑子转的很快,捏紧折扇道:“阁下为了保密便要杀我,未免大费周章,我毕竟是血焰门的护法。”
“你进入太古秘境多年,血焰门恐怕只当没有你这个护法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应暇暗暗咬了咬后槽牙,道:“既然我知晓了阁下的踪迹,那我愿意用我自己的秘密来换。其实不瞒阁下,我的真实身份是无上剑宗的卧底,若是阁下不信,可以向圣女求证。”
虞黎离开,萧陶就不受剧情控制了。
她靠在墙角,沉默地点了点头。
晏无陵却没有看她,“我知道。”
应暇松了口气,往后退几步,却见“诛妄”不依不饶地跟着自己。
被逼到这个份上,应暇略恼怒道:“你究竟想怎样?”
晏无陵寒声道:“我要你的左手。”
应暇一怔,有点搞不清晏无陵的目的了。
若只是为了让他长记性,又何必是左手,双手不更好。
他的左手基本和右手做的事差不多,要是什么区别,那就是战斗时他的右手常用来掌控法宝,左手则负责别的事。
应暇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对于他来说,断掌这种伤势算不了什么,左右并不会威胁性命,之后修养一段时间也会重新长出来。
他咬牙,干脆右手化刀,砍向左手。
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应暇回头看了萧陶一眼,眼含同情,身影逐渐远遁。
萧陶看到那掉在地上血淋淋的断掌,一阵恶寒。
其实她不恶心断掌什么的,她只是觉得切面那么整齐,肯定很痛嗷。
这个洞 府,一时间只剩下萧陶和晏无陵两人了,安静的落针可闻。
萧陶靠着墙,垂着头。
她听到晏无陵的脚步声。
简直像踩在她心里一样。
萧陶低着头,目光里见到了晏无陵的靴子,身体感受到他冷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为什么所有人都走了,我要自己面对他TAT。
晏无陵不说话,萧陶也不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萧陶终于扛不住他目光的压力,先抬头出声道:
“我……”
她看到晏无陵转过身,背对着她,提着剑,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
萧陶一愣。
一时间她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平心而论,这个时候和晏无陵分开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最起码现在男主不在,她还有自由,只要在之后的时间努力避开男主就能一直保持正常不犯浑的状态。
他们已经走出太古秘境了,萧陶也没必要在晏无陵身边。
她右手心里的朱红莲花烙印有些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理智上,她明明感觉这样的结果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内心里,为何会觉得隐隐的不安呢。
萧陶把缘由归在自己对身体掌控权的执着上。
如果没有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要在这个书中世界里生存,她必须要拥有对身体绝对的掌控权,她不允许剧情的力量让她一直被迫扮演另外一个人。
这样被半拘禁着,可真没意思。
但是她想要改变命运,夺回身体掌控权,就必须要在晏无陵身边伺机而动。
她咬了咬牙,忽然摇摇晃晃站起身。
她冲了上去,死死抱住晏无陵的腰身。
“你别走……”
萧陶红唇轻颤,紧贴着他道。
第19章 红莲 步步生莲,步步惊心。……
“你别走……”
萧陶紧贴着他道。
她心里砰砰跳的厉害,不知道晏无陵会怎么做。
她只是知道,若是这个时候让他走了,她会后悔。
而让人后悔的事,她从来不做。
晏无陵被她从后面抱着腰,如果不是特意克制了一下,在她贴上那一刻,他说不定就会直接把人扔出去。
但他还是没有动。
晏无陵不说话,萧陶只能自己说话。
她轻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我当时说那些话的时候,其实是被操控了。”
说这话时,她语气里带了一丝哽咽。
被压抑许久的,自从穿书后,行为不受控制的委屈和恐慌,全部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晏无陵平静道:“那操控你的人很不错,我都没有看出蛛丝马迹。”
萧陶确定他语气虽然平的像是太监的胸,但属实是在嘲讽她。
显然他不信任她的话。
“我没有骗你。”萧陶扁了扁嘴,眼眶有点热,“你知道的,我特别怕死又特别怕疼,我怎么可能会挡在虞黎前面。”
“他们既然为了救你肯冒险,你们之间的情谊自然不浅。”
晏无陵冷淡道。
他似乎厌倦了和萧陶之间的纠缠,手指握 上她抱住他腰身的手,强硬地掰开。
然后他身体微微僵了僵。
原因无他,他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灼热湿意。
萧陶哭了。
之前被他拿着剑威胁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还在和他讨价还价,现在却哭了。
晏无陵从来对别人没什么同理心,在他看来,这世界上大多数伤心事,都是蠢人自作自受,可此时感受到萧陶的泪水,他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心也在发胀酸涩一般。
他几乎本能地排斥这种感觉。
想也不想,他直接震开了萧陶。
“下次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你不会想知道代价。”
萧陶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忽然有一种自己是被负心郎抛弃的弃妇的既视感。
因为这个想法,她心中觉得荒谬到好笑,阴霾的心情转晴了一点。
她微微垂下眼眸,心道她萧陶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做不成的。
与其让她像傀儡一般任剧情操纵,她不如放手一搏。
她起身,感受到枯竭的灵力稍微恢复了一些,施了个清洁术。
她擦掉没用的眼泪,眼神坚定,亦步亦趋跟在了晏无陵身后。
……
流光化作的云彩将虞黎和云泠然送到了洞府接近出口的外圈,就停了下来。
应暇随着流光而遁,此时见那流光停了下来,连忙道:“师父!”
云朵重新变幻成了流光,继而化为虚影。
虚影里,鹤发童颜的老人目光威严地看着应暇。
他正是萧陶最初梦到过的,给予她“彼岸花开”的老人,也是整个无上剑宗的师祖无上老祖。
应暇眼眶一热,他潜伏魔道多年,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一开始就控制自己减少联系宗门。再后来,误入太古秘境,更是没有办法和师门联系。
“师父能够显化,是出关有望了吗?”
应暇潜伏在魔道最初那些年,正逢无上道祖因为一件秘密之事闭关,且闭关之时,无上道祖就说过此次闭关事关重大且十分凶险,宗门内没有涉及生死存亡之事,不要打扰他闭关。
无上道祖的虚影淡淡道:“并没有。”
应暇殷切道:“那总之也是快出关了吧,否则也不至于能分出力量救师弟师妹了。”
应暇只当虞黎和云泠然是他潜伏魔道后,无上道祖新收的徒弟了。
无上道祖的虚影闪了闪,似乎是后续的力量不支,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年迈者特有的疲惫感。
“虞黎是你最小的师弟。”
“他很重要,你要记住,倘若有一日再遇到今日之情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住他。”
“那必要的时候,哪怕暴露身份,也要保护他?”
应暇小心看着师父的虚影,试探道。
“没错。”
无上道祖声音威严又缥缈。
应暇心中一惊,下意识扫了躺在地上处于昏迷状态的虞黎两人,心中又是诧异,又是嫉妒。
他当然知道整个无上剑宗为了他潜伏在血焰门且攀上高位花了多大的心力,便 是不说宗门,只说应暇自己为了既不走火入魔,又拥有魔修才有的力量,就经历了不少九死一生的时刻。
这新入门的师弟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师父如此重视他,甚至连他潜伏魔道的大计都不在乎了?
应暇心中十分不痛快。
但是这既然是无上道祖的命令,他就没有不接受的道理,毕竟连应暇自己的命,都是无上道祖捡回来的。
他看还有时间,桃花眼中泛上欣喜道:“师父,你知不知道,我这次进入太古秘境……”
他想和师父分享在太古秘境遇到的事情,想自夸一下自己的修为和实力又进步了。
他还没说完,无上道祖忽然打断他的话。
“太古秘境,是善叶道祖为了突破至渡劫境而建。她一生嫉恶如仇,若她现在还有意识,应当能察觉你并非无恶不作之辈,故而让你有出秘境的机会。”
“为了避免麻烦,我会消除他们二人关于晏无陵和你的记忆,你也要注意以后要避开晏无陵行事。”
应暇想要分享的心情被强制打断,心中空落落的,只下意识道:
“晏无陵为何要逼师祖现身?”
以他的经验,早就察觉晏无陵并非想要虞黎和云泠然的命,否则以他的实力,可以直截了当地夺去二人性命,不必费口舌之力。
“我神识出窍,利用虞黎的力量,将他重伤,又将他逼到太古秘境里,他想必是猜测到了什么……”
“合欢宗的那个女孩,如果将来你有难,亦可求助于她……”
无上道祖的声音随着虚影的幻化越来越淡,应暇低着头,看着自己还没痊愈的断掌,怅然若失。
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师父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和师父畅谈他在魔界是如何卧底的,没有跟他说他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这时候忽然有浓烈的香风飘过,应暇微微蹙眉,只听得女子略带娇纵的声音传来。
他看了一眼躺在一边的虞黎和云泠然二人,想了想,先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如果来人对两人不利,他再现身偷袭也无妨。
一身红衣、身材火辣的艳丽美人手持红绫,出现在应暇视野里。
她身后还跟着一堆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
“这是谁躺在这里?”
合欢宗右护法乐晴曦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年轻修士,柳眉倒竖。
她凑近过去一瞧,咯咯笑出了声,欢快极了。
“呦,我还当是谁青天白日躺在这里,这不是我们圣女萧陶喜欢的那个木头疙瘩吗?”
躲在石头后面的应暇闻言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不愧是合欢宗女修,关系搞得那么复杂!
*
萧陶跟在晏无陵身后,没走多久,就看不到对方踪迹了。
她心下一叹,知道晏无陵不想理她,直接遁走了。
以他的修为,他不想让她跟着,方法不要太多。
她祭出血魔花伞为自己护法,然后闭上眼睛,灵识如波纹般朝四周扩散。
还是什 么都没有找到。
萧陶微微垂眸,倒也不是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