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陵五指猛地陷进了床柱上。
轰然一声，床榻倒塌，天花板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叩门声响起，传来轻柔熟悉又犹豫的女声。
“晏、晏无陵……你还好吗？”
*
门外，萧陶颇为目瞪口呆。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就撞上了过来向她求救的女弟子。
女弟子被晏无陵声势惊到，回想起之前遇到他时，他眼中暗沉沉的杀机，越想越害怕，总算意识到晏无陵当真不是一般人，随即把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萧陶。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她是怎么遇到晏无陵的，怎么准备挖萧陶墙角的。
萧陶：“……？”
虽然这不真是她的墙角吧，但是你直接这么说也不太好吧。
不过萧陶也理解，合欢宗里秉承同门第一资源第二的原则，这资源里自然也包括优秀的男子了。
合欢宗对此十分重视，要是为了男人争风吃醋，就实在可笑了。
因这事，萧陶只好现行过来了，然而她记挂着之前和副宗主讨论的事，竟是在晏无陵院子外犹豫不决。
直到晏无陵房里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声响。
此时她杏眸微睁大，呆呆地看着眼前坍塌了一半的房子。
*
晏无陵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整个人半埋在废墟中。
皎洁温柔如雾的月色渗入，透过缝隙，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仙子的身影。
那身影是曼妙的，婀娜的，柔美的。
却又是缥缈如云端的。
那身影，就像是旖旎的梦境里的剪影。
晏无陵微微垂眸，眼中暗色阴翳。
他喉结滑动，声音不自觉沙哑了。
“你来做什么？”
萧陶听他的声音从废墟中传来，不太理解他为何不出来相见。
只不过晏无陵这一问，尴尬的倒是萧陶自己了。
这让她怎么说。
眼珠微微转动，她故作沉吟道：“我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才过来的，我很担心你。”
她音色甜美如初，晏无陵明明没有清楚看到她的脸庞，眼前却仿佛出现了她慧黠的笑容。
是这样的，她心中有什么想法的时候，尾音会微微的一转，就像是小勾子一样。
他忽然心中微微一动。
明明相处的时间没有那么长，为何他会那么了解她？
“这世界上，想让我死的人，应当比想让我活着的人多。”
他低声道。
他的语气寂寥而沉冷，却没有任何 受伤或者脆弱之意。
仿佛从一出生开始，他就接受了上苍给他的这个设定。
萧陶看过原书，知道事情的一些来龙去脉。
她性子柔，又易共情，此时被他语气中的孤独所触动，竟是心中也微微一纠。
倘若是旁人，萧陶一定说出一些安慰人的话。
可她却发现，对着晏无陵，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安慰的话语，在他那么沉重的身世与经历面前，显得那么轻浮和廉价。
萧陶目光移开。
她看着月光下的疏影在地砖上，如藻荇一般婆娑摇动，忽而那心绪也被安抚，之前的不安与焦躁，仿佛也随着一缕缕吹风散去。
她心中安静了许多，这平静给了她勇气，于是她开口道：
“晏无陵，你愿意与我双修吗？”
她音色婉婉、语气轻柔地说出这惊骇的话。
晏无陵忽然抬起头，目光盯住她。
对上他强势的目光，萧陶脸颊顿时红了。
说的时候是有底气的，可真正面对着晏无陵的时候，萧陶却情不自禁赧然了起来。
她脸红的厉害，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说，她可是合欢宗圣女，绝对不能够在晏无陵面前崩了人设，且与他双修之事，两人都能占得好处，为何此时要心虚？
另一个小人则不断反驳，她没穿书前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且晏无陵这个魔头生的属实漂亮，如今在他面前提起这个怎能不羞涩？
两个小人不断打架的后果是，萧陶在晏无陵面前愈发不安，更何况此时晏无陵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要一口吃了她一般，萧陶头皮发麻，突然产生一股逃跑的冲动。
好在她理智还在，勉强抑制住这种冲动。
晏无陵直勾勾盯着萧陶，目光从之前晦暗不明的深邃，逐渐转变成审视，看的萧陶愈发心慌。
他看着灯火幢幢里，萧陶酥润如凝脂白玉的脸颊上，漫上的如桃花般艳丽的绯红。
他道：
“为什么？”
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了。
萧陶心跳的厉害，没有注意到晏无陵的异色。
她垂着头，青丝柔软，侧脸美好若花堆雪。
她小声道：“我现在修为不够进入秘境，但我必须要去……”
晏无陵眼神中的火苗忽然就熄了。
他上前一步，紧盯着她。
“换做旁人，你也会提出这个要求吗？”
萧陶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可他气势惊人，压迫感极重，眼神中隐含怒意。
萧陶下意识后退，不知不觉就被他逼到了坍陷的墙根。
他居高临下睥睨她。
此时便能清楚看着她秀挺的鼻梁，圆润饱满的唇。
看她脸颊红的像是一颗熟透了的烂桃子，轻轻一掐便能掐出汁/液。
萧陶下意识推他，隔开两人距离。
因着离那么近，萧陶骨子里对于危险的探知和警惕全冒了出来。
“你……”
她嗓音也软绵绵的，忽而一个遁术便逃出了他禁锢的范围，然而诛妄剑却直接拦住了她，挡住了她的路 。
晏无陵慢慢回身。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否此时她对他的邀请，正如他所见的合欢宗其他弟子一般，是纯粹的交易，一场欢愉的盛宴，宴散了人也离了，只徒留席后的颓靡和凌乱。
萧陶被他逼的，眼泪都快涌了出来。
她实在不知晏无陵为何突然这般强势，他不容置疑的语气，分明是在告诉她，不把回答告诉他，他今天不会放过她。
萧陶明明知道的，她只要回答就好了，可是她此时心里也慌得很，砰砰砰跳个不停，心里隐隐感知到，倘若她说了什么话，两个人之间一些东西就要变了。
她被逼急了，也有冲动直接怼他——晏无陵可以，其他人也可以，只要容貌实力都优秀，她萧陶为何不答应。
然而心里却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
若此时在她身边的人，是虞黎呢？
萧陶不敢深想。
所以其实她知道结论的。
“不会！”她红着眼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若是其他人，我不会这般说，你满意了吗？”
她如此凶狠的语气，换一个人在晏无陵面前这么说，晏无陵恐怕都不会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
可此时此刻，他唇角微勾，竟是浮现出一丝笑容。
因着那久违的愉悦，他甚至没有阻挠萧陶离开，任由她落荒而逃，像是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她一般。
第32章 背叛 “你不是她。”
萧陶度过了一个乱糟糟的夜晚。
她既没有办法调息, 又没有办法进入梦乡，脑海里驱之不散的，是晏无陵靠近她时, 眼中隐隐浮现的暗芒。
顺理成章地, 第二日她睁眼时，天色已然大亮。
刚刚清醒, 忽然她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清冷却又熟悉的味道，看到了梳妆镜前留下的一张纸条。
她沉默地走过去, 翻看了一会儿。
然后她走出门，问门外的弟子, “昨日周遭有没有什么状况？”
弟子自信道：“圣女放心，有我们在，一切安好！”
萧陶看着他, 叹了口气，手指不由自主捏紧了那张纸条。
上面写着的是关于七色花的改良用法。
本来七色花适合闻道境进阶到长生境用, 因为它自身的能量过于庞大, 不接近长生境难以消化，但是显然晏无陵并非常人，他手中这个方子里用到的天灵地宝，可以抵消一部分七色花庞大的药性, 也降低了吸收七色花的难度和风险。
唯一的问题是, 实在是很浪费。
浪费了七色花的药性，也浪费了天材地宝，只为了进一个小阶。
不过晏无陵看起来也并不在乎。
萧陶甚至此时有一种直觉——或许晏无陵一开始把这花送到她这里, 就是别有目的的。
她研究了一下这个改良方子，里面的大部分用到的天材地宝，她现在就能获得, 剩下的一部分也不是很难得，交给兰歆语帮忙就好。
她没想过晏无陵会不会害他，直接带着方子去找了兰歆语。
当天夜里，兰歆语叫来乐霁 寒一起为她护法。
行事如此匆匆，一方面是为了抓紧时间不错过这次历练机会，另一方面，只有萧陶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想见到晏无陵。
她会觉得紧张，害怕，甚至还有一丝微妙的不自在。
时间转瞬即逝。
萧陶走出门的一刹那，候命的众人分明看到她额上有七色华光闪过，流光溢彩。
兰歆语来不及细瞧，确认她进阶之后，忙道：“宗门里适合的弟子先去秘境外等着圣女了，圣女快些过去，不然可能要赶不上秘境开启了！”
萧陶闻言一惊，当即便要遁去，此时忽而又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衣袖。
“我带宗主去。”
萧陶看过去，只见乐霁寒身影高大，眼角一颗泪痣若隐若现。
乐霁寒修为比萧陶高出很多，由他带路，谁也没有意见。
乐霁寒带萧陶施展遁术，周围的事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飞快后退，萧陶渐渐感觉吃力，甚至眩晕。
她渐渐察觉一丝不对劲，低声喝道：“停下来！”
乐霁寒恍若未闻，萧陶咬紧牙根，忽而一丝黑色的裂缝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黑色缝隙并不大，还没有食指长，却产生了恐怖的撕裂感和吸收力。
里面仿佛隐含着巨大的漩涡，想要吞噬一切。
那道缝隙出现的一刹那，萧陶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乐霁寒猛地停了下来，不敢再动弹，看到那丝缝隙渐渐随风弥合，就像是人类的伤口愈合一般。
“你是叛徒。”萧陶垂头，擦了擦嘴角的血。
乐霁寒没有说话。
萧陶百思不得其解，轻声道：“为什么，你是假扮的？”
她认为，乐霁寒几乎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背叛萧陶，背叛合欢宗。
作为合欢宗内罕见的男子，从一开始，他便是由明清漪收养，带大，他无法修习合欢宗的术法，明清漪甚至还带他拜剑宗长老为师。他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妹妹乐晴曦也效劳合欢宗，他自己身居左护法之位，与四堂主地位旗鼓相当，他有何理由要背叛师门？
如果不是信任乐霁寒，缜密如兰歆语，惜命如萧陶怎么会那么轻易让他带自己出来？
到底也是乐霁寒挑选的时机过于好。
对上萧陶的目光，乐霁寒冷声道：“我曾经发过誓，致死不背叛宗门。”
“那你是做什么，带我兜风吗？”萧陶轻笑了声。
她笑的时候碰到了自己的内伤，顿时“嘶”了一声。
乐霁寒下一句话，却石破天惊。
“你不是她。”
笃定的语气，仿佛砸在心头的一块巨石。
萧陶清楚地听到，自己心里一根弦，蓦地崩裂了。
她震惊且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乐霁寒，她的眼神不带丝毫的遮掩，因为他的话已经攻破了她的所有心理防御，直直刺向她内心最恐惧的一处。
她、被、发、现、了。
乐霁寒逼视她，“圣女她不会如此，她不会像你这般，你和月夷长老，究竟有什么阴谋，圣 女人在哪里？”
乐霁寒一直是冷静隐忍的，甚少事情能让他动容，可此刻萧陶却看到了他眼中波涛汹涌的情绪，仿佛瞬间就能将她淹没。
啧，为什么原主一直没有察觉，左护法是暗恋她的呢？
以至于刚见面不久，乐霁寒就意识到，这具身体里换了个芯子。
崩坏之后，萧陶却意外平静了下来，她用近乎漠然的语气道：“我不知道。”
你看，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她本来就是一个被意外卷入的看客。
这本就是假的，身份、师门、亲友，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都不是她的。
她心中惨淡之余，忽然又有了一种解脱感——老是在人前演戏，她也烦，她也闷，倒是真不如就这样结束吧，去他娘的条条框框的约束，去他的大魔王与少年英雄的故事。
乐霁寒却仿佛被她满不在乎的语气刺激到了，他忽然掐住她脖颈，大有她不说出真相，他就不放过她的意思。
萧陶渐渐喘不上气来，她眼前的一切变得朦胧和模糊，所有都在变得扭曲。
然后，剑光如九天银河般落下。
她听到了乐霁寒的痛呼声，脖颈上的桎梏松了下来。
她半跪在地上拼命咳嗽，血水涌了上来，胸口闷闷地疼。
熟悉的气息靠近，她泪眼朦胧靠在他略凉的胸口上，安全感到来之时，忽而委屈崩盘，嚎啕大哭起来。
第33章 现代 另一个“萧陶”
等萧陶醒来时, 感受到了自己脸上的冰冷。
触感温热的手指轻轻拂去她面上的水珠，微弱昏暗的光线里，萧陶看到了晏无陵冷白的面容。
“这里是哪里？”萧陶怔怔问他。
晏无陵低声道：“秘境里。”
萧陶摇头, 她想起来, 这个秘境原书男女主也会进入，按照原本的剧情, 她应该会跟着他们一起探索剧情，没想到乐霁寒一插手, 她躲开了男女主和四大宗门的纠纷，直接被晏无陵带到了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