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羽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一片不得了的啧啧声。
她正打算再说，却察觉苏芷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臂：“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黄羽转过头去看她，顺手摸摸她脸颊。
“好像，叫程什么……”
苏芷瞬间愣在原地，黄羽察觉她有些不对劲，连忙问她：“你认识这个教授吗？是你亲戚？”
然而苏芷却像是呼吸急促般的眨了眨眼睛，丢下一句：“我先出去打个电话。”而后就快速地从位置上起来跑出了教室。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是冷硬的下刀子了。
苏芷一推开门，就被一阵冷风裹挟。她跑到一侧的楼梯口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江哲的电话。
心脏没来由地砰跳，然而电话拨出去不过两秒，苏芷才意识到自己是否应该打出这通电话。
可犹豫的一瞬，江哲已经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小芷？”
苏芷一只手握在冰冷的扶手上，冷静了几秒。
“……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事要说，对吗？”
苏芷眉头微微拧起，顿了片刻。
“程怀瑾辞职了，是吗？”
电话那端，江哲显然早已知道。
他语气并不惊讶：“是的，就是上周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我同学她哥哥在北川大学读书，就知道了。”
江哲淡淡地应了一声：“因为你说过不想知道程怀瑾的消息，所以我也就没告诉你。”
苏芷望着漆黑的楼梯间，心里说不上来的堵。可是，这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她握着电话沉默了好一会，最后只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作证的地方，我可以帮忙。”
她话音刚落，电话那端就轻轻笑了起来。
“我们小阿芷是真的善良。不过你也别把程怀瑾想得太弱了，被举报是个由头，但是也根本是莫须有。程怀瑾辞职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那他这样不是把这污名坐实了吗？”
“他即使不辞职，他在北川大学里的名声也不会再好起来了。要害他的人反而会因此而愈发凶猛，最后再把你卷进来，不划算。”
苏芷语气里染了怒意，声音也不自觉抬高：“到底是谁要害他？为什么又会知道我的事情？”
江哲笑了笑：“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
“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江哲笑声更大了，直接转移了话题：“圣诞节来我家吃饭吗？”
苏芷眉毛拧着，声音闷闷的：“不了，和朋友约了在我家吃火锅的。”
“行，那元旦别忘记。”
“知道，会给你买生日礼物的。”
“嗯，真乖。”江哲声音很是松快，最后又安慰她：“放心，程怀瑾不会有事的。你要是真担心，不如自己给他打个电话，他电话号码又没变。”
苏芷嘴唇轻轻抿了抿，低声道：“还是算了，既然你说没事就没事，本来也不关我的事。”
“好冷漠的女人。”江哲感概。
“不给你过生日了。”
江哲：“……”
苏芷随后就挂了电话，心头有些隐隐的担忧，却也知道她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理由再去干涉他的生活。
程怀瑾受难，自有江妍月会去心疼他。
总之，轮不到她。
-
年末所有的课程都进入了最后的收官阶段，苏芷也开始每天忙得不着床。
宿舍里每人轮流早上六点去图书馆抢位置，晚上都学到十点多才赶着宿舍门禁回来。
平安夜那天，苏芷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叫了许嘉和他的朋友来家玩。
从早上到晚上，一圈人四仰八叉地霸占了苏芷家的客厅。江哲秋天的时候给她家里装了全屋的地暖，然后换了新的地板。
苏芷那时还夸张说这一通改造下来比这屋子本身还要贵，太不值当。谁知道冬天来了才知道这地暖的好。
一群人像极了懒洋洋的猫咪，各个贴着地面不肯起来。
苏芷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忙前忙后地给她们弄水果弄饮料。许嘉叫她别一直忙，但是苏芷停不下来。
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当朋友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让她不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也让她一个人的时候不再觉得孤单。
下午一把剧本杀没控制好时间，一直到晚上八点才打完。
大家一整天零食吃下来已经吃不下火锅，许嘉提议他去买点清酒和小菜，大家晚上喝喝聊聊。
苏芷也说好，最后回不了家，女生和她睡卧室，男生睡客厅。
大家热情高涨纷纷说好。
苏芷随后就去套大衣，和许嘉一起下楼。
热烘烘的屋子里出来，冷不丁一个冷颤。苏芷有些兴奋地原地跳跳，然后一脚两个台阶地往下蹦。许嘉腿长，一下跨三个。苏芷拉着他大衣不准他超过她。
两人去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各种饭团子、饮料、清酒都买了些，最后把店门口的关东煮全部包下。
苏芷最后还抱了两瓶可乐，跟在许嘉的身后，边走边叽叽喳喳刚刚那一把剧本杀，她打得有多机智。
两人吵吵闹闹，快走到单元楼下。
苏芷远远地瞧见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然而还没给她机会多想，她就看见了站在车旁的程怀瑾。
清冷的冬夜里，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身型颀长，像是一颗立于风雪中的松柏。昏暗的路灯从他的头顶照拂而下，苏芷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嘉在这两人之间看了几眼，脚步停下问苏芷：“你朋友？”
苏芷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我去和他说几句话。”
她说着就小步跑到了程怀瑾的身边。
走近了，才看见他耳廓有些被冻得发红，不知是等了多久。
苏芷刚要开口问他为什么来这里，程怀瑾就伸手拿过了她怀里的两瓶可乐。苏芷没抱住，反应过来的时候可乐已经被拿走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把手插进了口袋里，然后才开口问他：“你来找人吗？”
“找你。”
苏芷愣住，心脏猛地一跳，因他这过分直白的话语。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有些难以控制的紧张。
“你们还在聚餐吗？”然而程怀瑾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苏芷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安静了几秒，随即有些客套地问他：“家里挺多人的，你是要上去坐坐吗？”
“方便吗？”
苏芷已然完全的懵了，程怀瑾像是真的要和她上去一样。
可她话已说出口，只能小声找补道：“但是我家挺小挺乱的，而且人也挺多，你会不会不自在。”
程怀瑾垂眸看着她：“不会，上去吧，外面太冷你一会要着凉了。”
苏芷耳廓也开始微微地发烫，明明还没开始喝酒，却有些不真实的晕乎。
她只能点了点头，然后朝身后的许嘉说道：“我朋友也来，我们一起上去吧。”
许嘉随即朝程怀瑾笑了笑，“你好，我叫许嘉，我是苏芷大学同学。”
程怀瑾也朝他微微点头：“程怀瑾。”
苏芷心脏一路砰砰乱跳，完全不知道程怀瑾今天为什么忽然来找她。
一打开大门，她就很是简单地和大家介绍了一下程怀瑾，然后就拿些饮料有些匆忙地躲进了厨房。
双手撑在流理台上，刚要喘口气理理思路，却听见身后的推拉门很快也被人一把推开。
苏芷猛地回头，看见程怀瑾走了进来。
她身子立马崩成一条线，几分“警惕”地看着他。
然而，程怀瑾却很是坦然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淡声道：“需要帮忙吗？”
苏芷心口有微微的灼烧感，声音还能保持平静。
“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先出去吃东西了。”
她说着就要往门口去，却听见程怀瑾在身后轻声说道：“小芷，圣诞快乐。”
苏芷脚步缓缓地止住，回头。
狭小的厨房里，他垂眸投来的目光无声地将她包拢。
虽然沉默，却叫她难以否认地察觉到无限的温和。
像是融化的春水，缓缓地从她的心口流过。
“警惕”慢慢地放下了。
他或许只是想来和她说声节日快乐。
苏芷轻抿了下嘴唇，开口：“我还不知道你也有过圣诞的习惯。”
“我不过。”
苏芷眉头微微拧起：“我已经你今天来是为了——”
“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下方便把我的电话和微信都加回来吗？”
苏芷心口重跳，她几近哑然地看着程怀瑾。
然而他眉眼里仍是不加掩饰的坦然，更叫她此刻无比的慌乱。
半晌，只吱唔道：“…为什么？”
程怀瑾声音平缓：“因为想联系到你，还想看到你的朋友圈。”
苏芷嘴唇瞬间变得干燥，思绪也开始变得艰难：“…你都要结婚了，这样是不是不——”
“小芷，我没有要和江妍月结婚了。”
苏芷愕然地朝他看过去。
灯下，他眼眸里那股曾经徘徊已久的迷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的澄澈。
如此专注地看向她，如此目标明确地看向她。
也叫她心口惶然地发颤。
像是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而如今，命运再一次重叠倒置。
从前起点变终点，今天开始，再次翻转。
第56章 “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五十六/“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苏芷原本以为,今晚这场子注定是要冷下来了。
程怀瑾那种不苟言笑的个性，肯定会让大家觉得尴尬。
谁知道她就中途去了洗手间的功夫，回来一看大家已经纷纷围着程怀瑾在叽叽喳喳地提问了。一圈人紧紧凑在一起,她连条缝都插不进去。
程怀瑾抬眼就看到她，伸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
旁边的人立马会意地让了让,苏芷没有办法，只能挤着坐到了程怀瑾的身边。
程怀瑾垂眸问她好坐吗？
苏芷连忙点点头,声音很低：“好坐。”
莫名的郁闷,这明明是她家,怎么程怀瑾比自己还像是主人。
然而没出两分钟。苏芷就知道了这群人为什么忽然对程怀瑾这么热情。
许嘉的朋友都是和他一样的今年大四明年面临毕业的学生，他们大多不是要继续读研究生，就是要在下半学期的时候开始找工作。
程怀瑾当了多年的大学老师,自然是对这些很是了解。包括各个教授基本的脾气秉性，各个实验室的基本情况他都能比较客观地说上几句。
有位姐姐一直在问国外留学导师重要还是学校重要，程怀瑾很是坦然地说，研究生的话学校更重要，博士的话导师更重要。
许嘉更是夸张,直接问能不能加程怀瑾联系方式。
苏芷心头一紧,依着程怀瑾那种冷淡的性子，他是绝不可能加这些“陌生人”的联系方式来给自己添麻烦的。
可她刚想圆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程怀瑾点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放在了桌子的中间。
“我看手机比较少,可能没法及时回复,但是看到一定会回的。”
于是下一秒，大家纷纷点开了微信去扫二维码。客厅里一阵“叮叮叮”的回响。苏芷微微有些懵,却看见程怀瑾偏头看着她，轻声道：“你要加一下我吗？”
苏芷心跳又有些加速：“不，不用了。刚刚不是把你电话号码拖出来了嘛,你要是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程怀瑾目光静了一刻：“你会接吗？”
他们靠得很近，程怀瑾此时离她也不过二十公分的距离。家里暖气今天热得离谱，苏芷简直觉得自己要原地烧着。
然而前后左右都被程怀瑾的“疯狂粉丝”给堵住了，她进退两难。
半晌才把目光挪到一边去，小声说道：“只要你别骚扰我。”
程怀瑾点了点头：“好。”
苏芷原本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抬头，却看见程怀瑾还在看她。
她心口一跳，随即“恶狠狠”地小声警告道：“你这样一直看我就是骚扰我了，再看我就把你电话号码重新拖进去了。”
程怀瑾：“……”
一群人终于依次把程怀瑾的微信添加完毕，许嘉很是“狗腿”地把程怀瑾的手机递还到他面前。谁知道手指不小心碰到退出键，微信一下回到了聊天界面。
苏芷目光一瞥，看见了最上面的置顶。
头像是她的微信头像，备注是小芷。
苏芷立马警惕地抬头看着许嘉，发现他已经转头在和朋友说话。
程怀瑾也看到了他的聊天界面，却很坦然地对上苏芷随后而来的质询目光。
“我都把你拉黑了，你干嘛置顶我？”她声音放得很小，两只眼睛瞪着程怀瑾。
程怀瑾身子微微朝她俯去，轻声道：“什么，我没听清。”
苏芷于是更朝他靠去，几乎是凑到他耳边：“我都把你拉黑了，你干嘛置顶我！”
程怀瑾嘴唇轻抿了一下，垂眸看着她被暖气微微熏红的双颊，淡声道：“习惯了。”
苏芷皱眉：“什么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