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眼眶又有些氤氲了。
但她今天对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第一次，主动地斩断了来自苏昌铭的挽留。
也第一次，告诉程怀瑾，现在的苏芷绝不会做任何人的第二顺位。
他胸前被她眼泪濡湿的部分，慢慢地变冷了。
苏芷轻轻抿了抿嘴唇，正要从他的怀里起来。却被更加紧地重新按了回去。
他声音仿佛就贴在她的耳边，潮热的、温暖的气息不容抗拒地拂在苏芷的耳畔：
“小芷，我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过一些事情，是因为我不想用这些事情去道德绑架你。但是我觉得今天是个很合适的时候，而你也远远比我以为的要更加成熟。”
程怀瑾慢慢地松开了手臂，他双手握住苏芷的肩头，目光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小芷，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比我更加坚强。从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开始，你的反抗和你的奋力争取其实都是我从来没有的。我所依靠的不过是因为年长你一些而获得的虚假的俯视感。打击你的反抗，利用你那时的脆弱与迷茫来达到认同我的目的，以为不过是驯服一只很会抓咬的野猫。”
“小芷，”他声音忽然变得很沉，目光里有浅浅的在浮动的情绪，“其实从头到尾，我才是那个被你驯服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会一辈子都是那个程家的程怀瑾。”
苏芷像是无法相信般的看着程怀瑾，这个他们第一次见面叫她觉得心生惶恐的男人，如今这样坦诚地把自己所有的脆弱与无助展露。
程怀瑾的手指不住地在她的肩头上摩挲，声音也有些微微地起伏：“不过我也不会再犯和从前一样的错误了。”
他嘴唇轻轻地抿了一下，伸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点开照片，是一张医院的病历单。
“原本这些事情都是与你无关的，我也根本没打算告诉你。”程怀瑾伸手轻轻抚住了苏芷的脸颊，“但是我现在也知道，你变得更成熟也变得更理智了，我把我的所有完全地摊开，最后的决定都由你来做。”
苏芷的心脏早就失去了落脚之处，每一跳都叫她仿佛落空。
她目光看向那张照片，才发现是程远东的病历。
“……你父亲？”
“程淮岭上周判刑了，二十年。我父亲因为承受不了打击上周也进了医院。”
“他现在还好吗？”苏芷忍不住又问。
程怀瑾看着她：“悲伤过度，这几天已经在修养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程怀瑾指腹将她眼角的潮湿擦去，声音沉缓地说道：“小芷，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想告诉你。”
苏芷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眼神，冥冥中的一种预感，叫她有几分回到悬崖边的错觉。
然而此刻，并无凛冽的寒风。
只有无尽的来源于他目光里，赤忱的情意。
像是一把火，即使还没有触碰，就已被熊熊的热浪灼到。
几乎是能预知到的，她听见程怀瑾说道：
“小芷，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顺位。”
他澄澈的、不动摇的目光。
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苏芷知道。
像是得到一个许愿了好多好多年的礼物，即使满足也伴随着巨大的委屈。
叫她等了那么那么久。
那么那么久的拥抱。
那么那么久的爱意。
无需更多的酝酿，一切像是早该发生。
苏芷大声地哭了出来。
发泄般的大哭。
程怀瑾眼底微微湿润，重新把她抱紧怀里。
苏芷的双手像是要把彼此勒进身体里一般，发狠般的用力。
她胸腔已无法呼吸，手臂也感到疼痛。
却还是一丝一毫也不肯松开。
“程怀瑾。”她哭着喊他的名字。
“我在，小芷。”
苏芷眼泪于是更甚。
“我还想要听。”
程怀瑾声线也已有些颤抖，却还是字句清晰地说道：
“小芷，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顺位。”
苏芷的视线完全地模糊了，她松开抱住程怀瑾的手臂。
潦草地擦掉眼泪，然后抱住他的脸颊极近地凝视。
鼻尖相错，呼吸也纠缠。
程怀瑾就一动不动地任她看着。
苏芷眼眶又热，喃喃问道：“程怀瑾，你以前都不肯抱我的。”
“对不起。”
苏芷声音发闷，又问：“我就想知道，从前我抱你的时候，你有哪怕一次是想回抱我的吗？”
她眼眶红红地看着程怀瑾。
祈求他说有。
然而程怀瑾很深地看了她一眼。
安静的卧室里，他掷地有声：
“小芷，是每一次。”
第65章 “在听你的心跳声”……
六十五：“在听你的心跳声”
呼吸被彻底地打乱。
到底应该如何呼,到底又该如何吸。
心跳也来添乱，血液向上倒流。
耳边出现轻轻的蜂鸣声，五感像是被封闭。
而后,一个温热的、柔软的东西，轻轻地含住了她的嘴唇。
身子被抽干了力气。
任凭他的气息将她的唇齿完全地填满。
太过太过的温柔了。
仿佛羽毛从后脊擦过。
程怀瑾细细地描摹她的唇型,也轻轻地撬开她的唇齿。
呼吸变得奢侈，她忍不住开始发出叫人心里发痒的嘤/咛。
却像是滴落焰火中的助燃剂。
愈发的深入。
她在偏头的瞬间仓促地换气,也在下一秒又重新陷入潮湿的漩涡。
卧室里,暖气成为脸颊发烫的罪魁祸首。
她紧紧地抱住程怀瑾的脖颈,叫自己不至于彻底沦丧。
最后，苏芷深深地把脸埋在了程怀瑾的肩窝里。
心跳重重地与他重合。
也觉得眼眶重新发热，像是被这晚太过丰盈的喜悦充斥。
但是嘴角仍是诚实地高高挽起,不掩饰所有的失而复得与快乐。
苏芷收了收自己抱住程怀瑾的手臂，忽然身子轻颤了一下。
她察觉程怀瑾的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温凉的指腹在她的小腿上细细地摩挲，也叫她忍不住地要收腿。
“你干嘛？”苏芷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却更像是撒娇。
程怀瑾低头看着她：“肚子还疼吗？”
苏芷一愣，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叫她忘记了痛经这件事,眼下意识重新回笼。她安静了几秒：“好像不疼了。”
“止痛药起效了。”
“不是,”苏芷身子稍稍后退，直视着程怀瑾的眼睛：“是多巴胺。是因为你抱我亲我而产生的多巴胺让我感觉不到疼痛了。”
她眼眶还有些余红未褪,嘴唇上也有莹亮的水润感。程怀瑾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半晌,沉声道：“小芷。”
苏芷不明所以地轻眨眼睛，程怀瑾却没再犹豫。
低头,重新描摹她的唇线。
-
终于要准备睡觉的时候，两人已经乱七八糟地折腾到了快要一点。
程怀瑾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他坐在苏芷的床边摸了摸她的头发：“睡吧，我先出去了。”
可当他刚要起身的时候,却察觉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睡衣袖口。
程怀瑾回头。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的灯，她整个人像是化开的春水，柔软地依在床头。半边脸颊被温黄的灯光照拂，仿佛还能看见眼眶微微的红。
苏芷松开拉住他衣袖的手：“我肚子还有点疼。”
“还要吃药吗？”
“不能吃了，”苏芷摇摇头，“不是很严重，就是想要你抱。”
程怀瑾微微怔了一下，落在她脸颊上的目光像是在辨别她话语里的意思。
可他话还没出口，苏芷却忽然躺了下去伸手将被子紧紧遮住了脸。
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程怀瑾，我今晚可以抱着你睡吗？”
苏芷的脸简直都要烧起来了，但她看不见程怀瑾，程怀瑾就嘲笑不到她。
于是语气愈发振振有词：
“陌生房间睡觉我害怕。”
“而且我要是半夜肚子疼你还能帮我拿药。”
“我不习惯一个人睡觉。”
“你今晚就抱了我一小会我还想——”
她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关灯的声音。
苏芷立马把被子掀开想要看看程怀瑾去哪里，就察觉床的另一边微微下陷。
随即一只手将她揽了过去。
苏芷心跳骤然加速，听见程怀瑾说道：“抱着吧。”
柔软的棉质睡衣，他身上有淡淡的洗浴过后的香气。较高的体温熨帖在她的身前，让她不由自主地还要更加靠近。
枕着他的一只手臂，苏芷把自己完全地蜷缩在程怀瑾的怀里。
头顶是他的下颌，双脚收起踩在他的膝盖上。
她心里像是有淙淙的暖流不断流出，手指都兴奋地发颤。
只能按在程怀瑾的胸前，几分紧张地去抓他的睡衣。
安静的黑暗里，视觉失去了主宰地位。
而后，触觉和嗅觉被允许无限地放大。
苏芷慢慢地听见了程怀瑾的心跳，稳健而又规律。
她忍不住又凑近，将自己的脸颊完全地贴在程怀瑾的胸口。
听了一会，低低地笑了起来。
程怀瑾抚在她头发的手轻轻摸了摸她耳垂：“笑什么？”
苏芷往上挪了挪，同他鼻尖相错。
“在听你的心跳声。”
“这么有意思吗？”他说话的气息打在她的脸颊，苏芷忍不住又笑。
“没听过。”
她随即用鼻尖蹭了蹭程怀瑾的鼻子，然后像小猫一样在他的脸颊到处吸吸。
随后又往下去嗅他的脖颈，仔仔细细一寸寸。
正要继续往下的时候，程怀瑾忽然收紧了手臂。
苏芷被扼制，抬头抱怨：“你抱我这么紧干嘛？”
程怀瑾的声音很沉地从上传来：“小芷，别动了。”
苏芷眼睫微微扇了几下，刮蹭在程怀瑾喉结上。忽然，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浑身噌的烧了起来。
脸颊随即也发烫。
身子僵在原地不敢再造次。
微微的屏息中，程怀瑾伸手将她提着往上。
视觉适应了黑暗，能看见彼此模糊的轮廓。
苏芷睁大眼睛去看他，又情不自禁往前靠，要与他鼻尖碰鼻尖。
倏地，听见程怀瑾很轻的笑。
“笑什么？”她问。
程怀瑾亲了鼻尖一下：“仍然有种不道德的错觉，以为你还是十七岁。”
苏芷笑弯了眼睛：“其实我就是十七岁，身份证上苏昌铭给我多谎报了一年。”
程怀瑾：“……”
苏芷随即笑得身子都抖：“程叔叔，抱着你养过的小姑娘感觉如何？”
程怀瑾环在她身后的手掌轻轻在她脊骨上摩挲了几下：“太瘦了，都能摸到骨头。”
苏芷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了：“那都怪你中途把我放养了这么久。”
“嗯，”程怀瑾很是认同地说道，“还是得放在身边。”
苏芷整张脸都笑得开始酸痛，她目光落在程怀瑾的嘴唇上，顿了几秒。
然后轻轻地伸出舌尖，凑近，舔了一下。
明显的，她又感觉程怀瑾的身子僵了一下。
心头的兴奋更深，她又凑近轻舔。
同样一击脱离。
第三次，她故技重施。
却在靠近的一瞬间被程怀瑾忽如其来的吻眩晕。
带着“恶意”的惩罚，他也剥夺她换气的机会。
最后，只在她断断续续的求饶里，将她整个人翻了过去。
程怀瑾从后抱住她，切断她再胡作非为的机会。
很轻地亲了一下她的肩头：“睡吧，太晚了。”
苏芷往后退了退，确保自己的后背完整地贴合上他的前胸，然后把程怀瑾手牵来嘴边，在他手心亲了亲：
“晚安，程怀瑾。”
“晚安，小芷。”
“晚安，程怀瑾。”
“…晚安，小芷。”
“晚安，程怀瑾。”
“……晚安，小芷。”
“晚安，程怀瑾。”
“睡觉。”
-
说起来，这也是苏芷第一次在这张陌生的床上睡觉。
然而一整晚，她像是回到了某个原本就属于她的地方，熟悉的气息、温热的体温。
被人抱在怀里的安全感与归属感，叫她完全地将自己敞开。
一觉睡得舒畅，睁眼的时候才发现天刚微微凉。
明明昨晚睡得那么迟，今天却还是醒得那么早。
但是苏芷心里也知道，她整个人的情绪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如何还睡得着。
翻身，想去抱抱程怀瑾，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了人。
苏芷撑起身子四下张望了下，一眼看见了坐在阳台上的程怀瑾。
天色还有些发青，像是被雾蒙蒙罩住的天边安静得出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