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子被这股子温度烫的下意识松开手。目光向下，落在这颗轱辘轱辘向后滚了几步的蛋。
随后，试探地戳了下它，“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便见它一蹦一蹦地蹦进京子的怀中，赖住。
意图很明确，拒绝进背包，要抱抱。
京子：……
算了，谁让这是自己生的呢。
京子单手艰难地抱着蛋，另一只手拉上背包。
刚准备背上，狗卷安静地接过。
京子看着他背上自己的背包，忍不住笑了起来。
离开妖怪街的方式也很简单，原路返回就可以。唯一麻烦的是，离开茶屋时还需要应对明子她们的痴缠。
回到眼熟的公园，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一小时。
水玉提供的地址位于宇治，跟他们现在所处的东京还是有段距离。
而如今天色已晚，京子和狗卷商量了下，决定明天再过去。
*
次日。
京子看着眼前这座破败的神社，不禁低头再看了眼手机。
没错啊，地址显示的就是这里。
京子在门口踯躅着，侧过头小声问狗卷：“水玉奶奶会不会是记错了？”
也不怪她这么想，毕竟眼前的这座神社真的是太荒芜了！
杂草丛生的庭院，青石地板上堆满了落叶，甚至，连拜殿也脏得看不下去。
哪里像是有人的样子啊！
京子当场打起了退堂鼓。但还没等她开口，眼前的木门唰的被拉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相貌妖孽的狐妖，他穿着艳丽单衣，银白色的长发披散着，如同月辉般皎皎。毛茸茸的尖耳竖立着，紫眸狭长且魅惑。
京子呆愣地看着他。
在来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要见的是跟水玉差不多年龄的妖怪。
没想到，眼前的狐妖竟像个十七、八的少年。
巴卫冷冷地看着门前两人，问：“你们是来参拜？”
随后视线向下，他注意到了京子怀中抱着的蛋。巴卫挑起眉，语气不佳：“哦，不是来参拜的。”
说着，他便做出要关上门赶客的姿势。
京子见状，连忙开口：“巴卫君，我是在水玉奶奶的介绍下，过来请求你的帮助。”
巴卫关门动作一顿，尾音扬起：“水玉……奶奶？”
“没错。”
巴卫停顿了许久，久到京子以为自己要打道回府的时候，他没有关门，直接朝着室内走去。
京子眼眸亮起，冲身侧的狗卷兴奋地笑了笑，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面对面坐在一张简朴的茶桌前，京子迟疑了下，并没有把怀中的蛋放在桌面。
她把蛋塞给狗卷，从口袋中拿出纸巾，细细地擦干净桌面。
巴卫静静地看着她这番动作，没有说话。
等厚厚的一层尘埃擦去，京子这才向狗卷递了个眼色。
在三个人的视线下，蛋壳表面的红色逐渐加深。紧接着，它轱辘轱辘地滚到京子手边，亲昵地蹭着。
“巴卫君。”
京子直接把它推向巴卫，“我们此次前来，是想询问你知不知道能让它孵化的方法。”
巴卫垂眸，紫眸探究地看着桌面的红蛋。
它的个头跟寻常鸟蛋相比，便大上了许多，几乎可以媲美鸵鸟蛋。
透过蛋壳，浓郁的妖力如烈焰般暴烈，不客气地直冲向他。
巴卫顿时生出了几分兴趣。在脑海中翻阅了一遍记忆，他倒是找出了几个孵化寻常妖蛋的方法。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适不适用于眼前的这颗蛋。
转念，他又想到若是连破壳这一环节都渡不过，这颗蛋就算有再多的妖力，也只是个废物罢了。
巴卫轻哼了声：“最简单的方法，喂它点父母的血。”
京子闻言，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几分尴尬。
就算是她经常说自己生了颗蛋，但京子也清楚地明白人是不会生蛋的啊！
巴卫托腮，“怎么？”
京子在心里斟酌了一番，然后侧过脸无奈地说道：“可是这颗蛋的父母，我也不太清楚是谁？它就是突然出现在我的床上，就像是我生了它，可人类怎么可能生出蛋。”
巴卫不负责任地提议道：“那你喂它点血呗。”
京子犹豫：“可以么？”
“谁知道。”
反正它会不会死掉，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巴卫想，脸上难得出现了点笑意，他戏谑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京子探头：“什么？”
“等。十年，百年，千年，总有一天它会自己破壳出来。”巴卫说这话时语气恶劣，狐狸眼中满是冰冷的笑意，“至于到那一天，你还会不会活着就说不定了。”
第48章 破壳
巴卫在说完这两个方法后,便把蛋推了回去。
他单手拄着脸颊，安静地观察着京子。
皮肤白净，秀致的眉眼中带着股疏离清冷,以及那如晨曦般灿烂的发色。即便以他挑剔的审美来看,眼前少女勉强算得上美人。
不过,比相貌更吸引巴卫的是她灵魂散发出来的气息。
香甜诱人，让他不禁回忆起了五百多年前的那一块笹饼。
身体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她，想撕碎她,然后吞入腹中。
巴卫沉下眼眸，他突然意识到眼前少女的特殊之处。
——对妖怪百分百的吸引。
这种吸引对于小妖怪是发自内心的亲近，而对于像他这类的大妖来说，便是想要将她独占亦或是彻头彻尾的破坏。
麻烦的小鬼。
巴卫暗暗啐了一句,坐直身体，毫不客气地开始赶客。
“没有其他事，你们可以走了。”
说是走,但在京子听来更像是滚。
京子麻溜地抱起蛋，站起身冲巴卫轻声道：“谢谢。”
巴卫挑眉，看在这一声“谢谢”的份上，他决定大发好心地送她一个建议。
“没事别往妖怪多的地方凑,省得被哪个大妖看上,然后……”巴卫故意顿了下，语调随之变得阴森，“连皮带骨地吃掉。”
说完，他饶有兴致地看向京子，期待着从她脸上看到惊慌和畏惧。
京子先是愣了下，很快便笑出声。
“巴卫君，你这话好像大人哄孩子时会说的,要是你继续哭，晚上就会有大灰狼来吃掉你。”京子轻快地说着。
巴卫没等到想象中的画面，转而不耐地嘁了一声，挥手：“爱信不信，快点滚吧。”
说完，便见这两个讨厌的人类推开门，走了出去。
神社再一次恢复到安静。
除了两个鬼火童子，巴卫就再也找不出一个人来说话，无聊得几乎能让妖发疯。
他单手扶着头侧躺在地板上，盯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忍不住想：那该死的御影到底跑去了哪里！
另一侧，京子和狗卷回到学校。
她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戳着蛋，问：“棘，你说我要不要试试看巴卫君提供的第一个方法啊？”
狗卷瞥了眼被戳成不倒翁的蛋，转开目光，平静地看着京子。
[你想么？]
京子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有点想，又有点怕，怕自己不小心弄死了它。”
她可不敢去赌自己的运气。
从小到大，京子就没有中过一次奖，商店做活动送玩偶刚轮到她就活动结束，家里抓阄擦地最后基本是她承包。甚至，连抽卡游戏也都要大保底才能出货！
若要一个评价，京子觉得非洲酋长就很适合她的脸黑程度。
狗卷可以想象到破壳失败蛋死掉时京子的难过，他迟疑在原地。
对于这个话题，当事蛋则有些自己的想法。
蛋停下摇晃，在地毯上蹦跶了两下，试图用这种方式引起京子的注意。
结果，非常成功。
京子瞅着这颗不停蹦跶、像是得了多动症的蛋，若有所思地开口：“你是想自己做主么？是就停下，不是就继续。”
说着，蛋立马停下蹦跶，老实竖立。
京子想了想，又道：“你还记得巴卫君说的两个方法吧，一是滴我的血让你破壳，二是你自己破壳。”
蛋像是点头般地来回晃了晃身体。
“那你现在来决定。要第一个方法就蹦一下，要第二个就蹦两下。”
当着京子和狗卷的面，这颗蛋意志很坚定地蹦了一下。
既然是当事蛋自己做出的选择，京子也没理由继续纠结。她从书桌上抽了把小刀，用酒精细细擦拭了三遍后，刀面划向指腹。
刺痛骤然传到神经中枢，京子吸了口冷气，皱起脸，连忙把鲜血涂到蛋壳。
就好像里面有个小灯泡，微弱红光从蛋壳散出。红光逐渐加盛，不多时，整个房间都被它笼罩。
还好它出现得快，消散得也快。要不然，按这架势肯定要惊动整个学校。
京子略带庆幸地想，视线无声落向狗卷。
他正在为自己的手指消毒。
“嘶，棘你轻点。”京子软声道。
狗卷抬眸，便见她撒娇似地朝着自己笑着。
心脏蓦然被这个笑容击中，化为一团柔软的棉花。
他低头，冲着这不到一厘米的伤口吹了吹，然后温柔地贴上一个创口贴。
京子看了又看自己手指上的草莓创口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喂了颗当季的大草莓，唇齿都是草莓的清甜，连心脏也甜滋滋的。
她倾过身，趁着狗卷不注意，偷袭般地在他唇上啾了下。
见狗卷还没反应过来，京子颇为得意地笑弯了眼眸。
细碎发尾扫过肌肤，传来阵阵痒意。
狗卷垂眸，看着将脑袋靠在自己脖颈的少女。
熟悉的干渴伴着她的呼吸涌了上来，他滚了下喉结，眸底有墨色洇开。
就当狗卷想要伸手捏着京子下巴，撕咬亲吻时，蛋壳被敲打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房间内。
京子坐直身体，紧张地攥住狗卷衣角。
只见蛋壳上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越来越大，眨眼间，便有一大块蛋壳落在地毯上。
湿漉漉的小脑袋从缺口探出，它的眼睛还未睁开，鸟喙凭着本能快速啃着蛋壳。当蛋壳的最后一块被吞下，它抖了抖绒毛，慢条斯理地睁开眼。
京子仔仔细细地瞧着它出生的模样，可无论看多少遍，它就是一副鸡崽子的模样！
“我还以为能孵出个了不起的妖怪呢！”京子略带失落地开口：“没想到忙活了这么久，原来它就是颗鸡蛋啊。”
这句话一出，便好似捅了某个炸药包。
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鸡崽子”扇动着只覆了层薄薄绒毛的小翅膀，晃晃悠悠地飞起来。然后，脑袋上传来异物落下的触感。
它一边跳脚，一边怒斥道：“本大人是朱雀！谁特么的是鸡啊！你才是鸡！”
只不过他的声音太稚嫩，根本给不了人一丝压迫。
京子一把揪下这只“鸡崽”，逗趣道：“你说自己是朱雀就是朱雀了？我记得传说里朱雀能喷出净化之炎。来，喷个给我看看。”
朱雀很生气，鲜红的小眼睛瞪得贼大贼圆。
自打吸收完全部的蛋壳后，旧时记忆悉数回归。他记起自己是为了保护晴明大人的血脉，选择回归到本源状态，以此来渡过漫长岁月，等待某一天的苏醒。
如今，他终于再次现世，可晴明大人的血脉也只剩下眼前这只臭崽子。
想到这儿，他便感到有股悲凉涌上心头。
京子瞅着它，见它眼睛湿润润的，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便后退了一步劝道：“喷不出来也没关系，以后继续努力呗，别哭了。”
朱雀面无表情地听着，很好，悲凉在断了一口气后彻底熄灭。
他暗生闷气地张开嘴，冲这个臭崽子的欠揍小脸上就是一呸。
纯白、没有一丝杂志的火焰便出现空气中。
京子愣住，托着朱雀的手猛地缩了回去，紧紧抱住狗卷。
她震惊道：“居然真的能喷火！”
非酋了十六年，终于欧了一回，京子不禁怀疑自己正在做梦。
朱雀扇着翅膀，昂首挺胸地飞在空中。
“本大人从不说谎。”
说完，它便上下打量起京子。
弱，弱，弱！
连晴明大人的百分之一都达不到。
朱雀嫌弃地得出结论，然后冲京子命令道：“明天你和我回安倍大宅。真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干什么，连基础的阴阳术都没掌握，必须要回去重新深造！”
京子呆滞地眨了眨眼：“啊？”
“啊什么啊！就你这幅弱到随便一个妖怪都打不过的样子，怎么去解决你身上的诅咒。”朱雀恨铁不成钢地啄了下京子耳朵。
京子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猛地看向它：“你知道我身上的诅咒？”
朱雀臭屁地自夸道：“当然！本大人无所不知。”
京子：“怎么解决？”
朱雀又啄了下京子脸颊：“你先跟我回去，把阴阳术修炼到有晴明大人的十分之一后，我再告诉你具体方法。不然，你就是去送死。”
京子一听到要训练，头瞬间大了。
她丧丧地趴回狗卷身上，试图当个咸鱼：“反正有棘在，这个诅咒不解除也没关系。”
朱雀记得自己变回到蛋的记忆，因此他也知道京子身边少年的能力。
咒言，一个强大到几乎接近神明的能力。
但在狗卷棘手中，就如同是小孩子拿着枪，不懂怎么开枪，只会蛮力地砸来砸去。
“你确定？若再不除掉这个诅咒，让我算算……”朱雀顿了片刻，语气冷冷地继续道：“你大概还有三年寿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