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娇——鹭洲里
时间:2021-11-30 01:47:43

  江圆珠哽噎:“你……”
  “啪!”话没说完,她的额头上已经一片红肿。
  江殷笑道:“下一个。”
  一圈下来,陆镇、江圆珠、何羡愚、徐云知、徐月知几个人,每人额头上都肿了一大片,叫苦不迭。
  轮到最后,便只有陆玖还未受罚。
  陆镇虎视眈眈地盯着江殷,手指陆玖道:“姐夫,我们可都受罚了,就剩我姐了。你说的,大义灭亲,不能放过我姐。”
  陆玖瞪着陆镇:“我是你姐,有你这么卖姐求荣的弟弟么?”
  陆镇扬手一指江殷,气噎道:“他说的,规矩面前无亲情,你找他去!”
  陆玖无奈地转头看江殷,心里到底也有些害怕他的一指弹。
  徐月知气冲冲道:“江殷,你可不能偏私!”
  “知道知道,谁偏私了?”江殷侧脸瞥一眼徐月知,“我又没说不对玖玖动手。”
  陆玖抬眸觑着江殷,小声担心道:“真动手啊?”
  “不动手他们能放过我吗?”江殷低声回应,朝着陆玖暗暗一眨眼,“放心吧,不痛的。”
  “……那好吧。”陆玖抬眸,不放心地环视一圈身旁的朋友们。
  “你们大声密谋什么呢?姐夫,动手吧?”陆镇挑眉看向江殷。
  “吵什么吵?我这不是正要开始么?”江殷抬起头,打住身边的议论,而后转过头来看着陆玖,“……那,我动手了?”
  陆玖掐紧了手心,连忙死死闭上眼。
  只感觉到面前袖风一扫,江殷的手指很快落在她眉心上。
  陆玖背脊不由得出了些冷汗,一瞬把手心掐得更紧,可是额头上却没有传来预想当中的疼痛。
  她迟疑着张开眼睛,不解地看向面前的江殷。
  江殷笑意盈盈,拍了拍手:“行了,惩罚完了。”
  陆镇第一个跳出来,指着陆玖额头上雪白的肌肤质疑:“姐夫,你这也叫惩罚过!?”
  江殷环胸,坦荡笑着:“这就是我的惩罚,怎么?你有意见?”
  “不、不是?”陆镇激动得结巴,指着自己的额头上的红肿,“你凭什么弹我这么重,弹我姐这么轻!?不是你说的规矩面前没亲情么?合着对我们就无情,对着我姐就有情!?”
  “元朗,你这过于双重标准了……”江圆珠冷瞥江殷。
  江殷轻眄他们一眼,理直气壮地淡定道:“我能舍得玖玖么?”
  “——那你就舍得我们!?”
  一瞬,江圆珠、何羡愚、徐月知、徐云知和陆镇异口同声地齐齐发问。
  江殷腼腆地点头一笑,大方坦诚地道:“舍得。”
  陆玖侧眸看着他,忍俊不禁地轻轻笑出声。
  对面陆镇一马当先挽起袖口,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笑道:“那姐夫,既然你这么心疼我姐,还不如让自己来代替她受过。”他不怀好意地转头,给背后徐云知等人一记眼神示意,邪笑道,“大家觉得如何?”
  江圆珠方才被江殷弹得最狠,听见陆镇的提议,欣然含笑点头,缓步上前:“就照阿镇的话这么办,甚好,甚好。”
  徐月知也阴笑着上前:“那大家就动手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你、你们干什么!?”江殷看着步步逼近的众人,脸上闪过一抹慌张的神色,连连退后躲到陆玖的背后。
  徐云知伸手把他抓了出来,脸上笑容和善:“还能干什么?报仇报怨呗——”
  说着,一马当先,对准了江殷的额头一指弹下去!
  江殷捂着额头还没来得及喊一声痛,余下的人也纷纷围了上来,朝着他的额头伸去一只只无情铁手——
  “你们简直阴险!”江殷痛骂。
  “呸,谁让你当双面人!”徐月知笑骂。
  “……”
  雅间内打打闹闹成一团,不大的空间里,江殷东躲西藏,后边陆镇江圆珠等人穷追不舍,势必要把江殷的额头弹出个大窟窿,方能解心头之恨。
  陆玖笑看着这眼前一团热闹,不慌不忙地走向容冽身旁坐下。
  青梅酒已经温好,容冽捧了一盏予她。
  陆玖伸手取过,与容冽目光相顾,二人之间温和对视一笑。
  她品了一口清新芬芳的温酒,口齿之间被这沁人心脾的香味萦绕。
  热酒入心肠,氤氲的暖意再又从心肠爬上眉梢,浸润出她温暖满足的笑意。
  容冽垂眸,沉静地品着酒:“还不知要闹多久,且等着吧。”
  陆玖舒展了眉梢的笑容,笑意像是檐下被暖阳逐渐融化的冰雪一般晶莹。
  她点了点头:“时间还长,有的是时间等他们闹。”
  容冽笑意轻淡,垂下头去继续温酒。
  岁月静好。
  *
  江圆珠出宫的时间不多,午后未时过半,大家便商量着各自离开。
  徐云知得到消息,官衙当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于是先一步入宫。容冽护送江圆珠回公主府,何羡愚与徐月知想去州桥集市逛一逛,便只剩下陆镇同陆玖江殷三人。
  陆玖忽然想起这些天还没来得及前往恩师梅先生的府邸拜年,于是便想趁着今日的机会过去。
  江殷得知,自是跟随她,而陆镇不想打扰姐姐与姐夫的独处,便先行一步去了瓦子等待陆玖,之后一起回家。
  大家约定好了,江殷便牵了马,陪着陆玖步行登门梅府。
  御街上各处都是新年的热闹气象,路边的积雪还没化,两个人走在湿透的青石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江殷一手牵马,一手捂着通红的额头倒吸冷气,抱怨说:“他们那帮人也太不是了,我只弹了他们一人一下,他们倒好,几个人弹了我十几二十下,头都快弹破了。”
  陆玖并肩走在他身旁,将手里才买的面果子交到他手里,又是笑又是叹:“谁让你做事不留情面?”
  江殷低头埋怨地咬了一大口面果子,深渊巨口一瞬间把手里的面果咬掉三分之二。
  他两腮撑得鼓鼓的,嚼着嘴里甜丝丝的面果,含糊地委屈说道:“那也不能还我这么多下啊,尤其是陆镇那小子,我都是他准姐夫了,他还下手那么黑,就属他弹我弹得最多!”
  陆玖听着他在耳边絮絮叨叨地抱怨,倒觉得他像个小孩子一般。
  她咬了一口嘴里的面果,踮起脚替他揉了揉发红的额头:“好了,我回去教训他就是了,别生气。”
  “那你可得替我做主啊!”江殷十分认真地盯着他。
  陆玖看着他那副小孩子闹别扭的生气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纵溺着道:“行行行,我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江殷在她面前一向是一哄就好,听见她答应请求,又重新笑了起来,满脸的得意洋洋,高兴得像一只摇头摆尾的大狗狗。
  江殷觑着她手里的面人,笑问:“你从前最讨厌吃甜味的东西,怎么现在隔三差五的就要吃甜?”
  陆玖的脸悠的一红,她低下头咬了一口面果,才抬起明亮晶莹的眸子羞怒地瞪他一眼,冷冷道:“想吃就吃,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殷扬起眉毛笑,满脸的懂得:“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我喜欢吃的缘故。不是有句话么?夫妻相。就是说夫妇相处长久以后越长越像,平日的习惯也会越来越像。”
  “呸。”陆玖面红欲滴,忍不住啐他一口,“谁跟你是夫妇?”
  江殷急着道:“当然你跟我是夫妇了,过几天就成婚了,难道你要反悔?”
  陆玖别过脸去,耳根通红地争辩:“那也是过几天的事,我们现在还不是夫妇。”
  “迟早的事情。”江殷得意地笑起来,“记得我以前同你说过的话吗?咱们之间就是有缘分,孽缘也是缘,这辈子咱俩就是绑在一块还打上死结了,谁也躲不开谁。”
  陆玖回眸急得瞪他一眼:“快成婚了,你嘴里能不能说几句吉祥话?什么孽缘?什么死啊活啊的?嘴里没个忌讳!”
  “我的错我的错!”江殷连忙赔笑,凑在她面前道歉,“我错了!我们俩那是金玉良缘,是要白头到老的好姻缘,前面的话是我胡说,做不得数的。”
  陆玖冷哼一声,别过头。
  江殷挑着眉:“还不解气啊?那来,你打我两下解气!”说着便笑嘻嘻地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前打。
  陆玖急得连忙抽回手,惶急环顾身旁的路人,见没人留意他们二人,方才抬眸娇蛮地瞪他:“江、元、朗!!”
  “到!”江殷赶忙凑上来,满脸的肃穆敬意。
  “即刻起,闭嘴!”她一记眼风扫过去。
  江殷如接军令一般严肃:“得令!”说着五指并拢往嘴上横抹一下,假装在刷糨糊般,死死地闭紧了双唇。
  他紧紧抿着上下唇,朝着她眨眨眼,示意自己已经遵令闭嘴。
  陆玖无奈地扶额,瞥了他一眼,提起步子匆匆朝前走去。
  江殷知道她根本没生气,于是连忙满面笑容地牵着马跟上去,寸步不离地随行在她身旁。
  *
  绕过一条平直街道,便是梅先生的府邸。
  梅先生学子众多,每逢年节时登门拜访的人不少,陆玖今日是突然到访,亦不知他是否见客,不免有些紧张。
  快走到正门前的时候,二人忽然见到门前停着一辆熟悉的华毂。
  脚步一滞,陆玖江殷忍不住对视一番,眼底都有些错愕的神色,他们都已认出来,那是江烨出宫时一贯乘坐的马车。
  没想到今日江烨竟然也来拜访梅先生,倒是巧了。
  陆玖拧了拧眉,还在想着到底要不要进去,忽然就见梅府的大门敞开,里头一行人走了出来。
  根本没给陆玖选择的机会,她与江殷就这么与方才走出梅府的江烨打了照面。
  自从回京之后,陆玖与江烨便没再碰过面,而自从她与江殷订下婚事之后,江烨便时常领差事出京,十天半个月不在京师之中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太子江秋身体每况愈下,皇帝亦年事渐高,许多事情有心无力,便只能落在江烨这个皇太孙的身上,就连江炜这段时间也开始里外忙碌起来。
  上一次山东之行发生的事情,始终是陆玖心口的一个结。
  这件事情分明有所猫腻,可是等她与江殷被救回来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有了所谓的“分晓”,就连华阳公主也劝她,如今内忧外患皇上与太子的身体一贯不算好,这个节骨眼上,最好不要再生事,否则只怕反噬自己。
  六目相错,江殷原本含笑的面孔一寸寸沉下去,他上前一步,下意识地将陆玖护到自己的身后,警惕地看着江烨。
  而江烨凝望着陆玖,那双漂亮的凤目里凝滞着沉寂的光。
  还是梅府的佣人先破解了气氛,笑盈盈地下了台阶询问:“陆小姐今日是来向先生拜年的么?”
  陆玖浅淡收回了目光,恭敬道:“今日原本是想过来拜访老师的,只是看起来,老师才会完客人不久,今天怕也没精力了,我还是改日再来。”
  梅府的佣人点了点头,朝着陆玖一拱手,而后又冲着江烨拜了拜:“您一路慢走。”
  江烨淡淡点头,微笑道:“不用相送了,你们先进去吧。”
  梅府的佣人们这才恭敬退下,缓缓地掩上大门。
  等他们走远了,站在台阶上的江烨才缓缓挪过目光来,笑容惨淡地看着陆玖江殷二人:“这么巧,在这里遇上?听说二位不日要成婚,我有事在身,便不能去贺喜了。告辞。”
  这次与以往不同,江烨在见到他们二人的一瞬,几乎是急着要走,仿佛很不想面对他们一般。
  陆玖与江殷退到一旁,沉默地把路让了出来,可就在江烨走过身前的一瞬间,陆玖还是开了口。
  她轻轻抬起一只手拦住江烨的去路,抬起眉睫淡淡地看着他:“殿下贵人事忙,今日既然遇见了,不妨坐下来说几句话?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今后也没机会再说了。”
  江烨步子一滞,失神地看向她。
  站在身旁的江烨眼中有些错愕,亦不明白陆玖意在何为。
  陆玖侧眸,给了江殷一个示意安心的眼神。
  江殷心中虽有不忿和担心,可是触及她的目光后,他还是点了点头,选择无条件地信任她的一切。
  江烨眼底的错愕渐渐幻化成惨淡的笑容。
  他望着陆玖,轻声道:“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再同我讲一句话。”
  “有些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才安心。”陆玖从容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就在我的马车上说吧。”江烨很快整理好了心绪,收敛起面孔上原本的愁容惨淡,恢复成一贯君子翩翩的模样。
  “也好。”陆玖微微颔首,旋即嘱咐江殷道,“你策马跟着我,待我说完几句简单的话,我们便一同回去。”
  江殷看着陆玖眼底一片澄澈,脸上涌起微微的笑容,朝她一点头:“好。”
  “请吧,殿下。”陆玖朝着江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江烨点头登车,陆玖随即亦上了马车,江殷则策马,不远不近地追随在华毂之后。
  *
  马车漫无目的地绕着京师走,车轮倾轧在青石板上,传来吱呀的声响。
  宽大温暖的车厢之内,陆玖与江烨对坐在一张檀木案的两边。
  许是这段时间奔波过甚,江烨俊秀的面容上存着难掩的倦色。
  他抬头看先对面的陆玖,淡声一笑,眼角眉梢间满是温润的气质:“陆姑娘已经快成婚了,还有什么话是一定要对我说的?”
  陆玖想了想,旋即抬眸,静静凝望着他:“我记得那天在山崖上的时候,殿下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您说,我忘了您。事到如今,我一直都想问问您,殿下话中这个‘忘’字从何而来?难道在臣女入京之前,曾经与殿下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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