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娇——鹭洲里
时间:2021-11-30 01:47:43

  陆镇小脸僵硬,一口咬定:“我不冷。”
  徐月知逗他逗得自己开心了,手里的马鞭一扬:“行,那咱们就启程去给江殷祝寿去!”
  徐月知的车马抢先一步,身旁何羡愚徐云知等见她动身也立即策马跟上,众少年策马行车踏雪,朝着齐王府的方向进发。
  *
  除夕这样重大的节庆,家家户户皆是装饰喜庆,在家门前贴上红对联,挂上彩灯,客人们迎来送往络绎不绝,门前的爆竹声响了一次又一次。
  马车穿过福善街往东走,很快便抵达了齐王府。
  陆玖从马车上下来,便见到王府门庭清静,大门紧闭,门外连一个红灯笼都未悬挂,在周遭府邸热闹气氛的对比之下,齐王府显得格外冷清。
  大门两侧的角落里坐着几个面色疲倦哈欠连天的看门小厮,见到门口停落了马车,便你推我挤地指使了两个年纪最小的小厮上前。
  小厮们将陆玖几人的车马牵去后院,剩下的小厮们也不愿上前引路,只坐在角落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何羡愚转头笑道:“进去吧。”说着,便同徐云知容冽先一步往王府的大门之内走,显然一副轻车熟路见怪不怪的样子。
  “阿姐,我们也走吧。”陆镇看了一眼陆玖。
  陆玖点头,跟上何羡愚等人的步伐。
  除夕夜晚,家奴们也自然需要过节,大部分的仆从们被允准回家一趟看看爹娘与兄弟姐妹,因此齐王府中便已经去了一大半的人数,而剩下的一半不得回家,也无心在府中当差,于是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处,或是赌钱或是吃酒。
  王府的门虚掩着,陆玖跟随何羡愚的等人进入,一路畅通无阻,行至王府的正厅。
  齐王府是江殷的家,但这地方却丝毫没有家的味道,王府当中随处可见懒怠的下人,庭院当中的花草树木也没人修剪,蛮横生长着,充其量算是一座冷清空荡的宅子。
  江殷在正厅等着他们。
  一见何羡愚的身影,他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匆匆走出正厅大门迎接。
  大家纷纷抱着贺礼走上去,江殷便站在台阶上欢迎。
  “殷哥儿!”何羡愚抱着两大匣子零嘴走上前,与江殷哥俩好地一碰拳头。
  “进去坐。”江殷脸上的笑容丝毫掩盖不住,高兴请了众位去正屋里歇息。
  陆玖跟在人群最后,捧着怀里的生辰礼走上去。
  见到她来,他眼底的光被点燃,笑看着她:“玖玖,你来了。”
  “万事顺意。”陆玖抬眸看向江殷的眼睛,轻轻念了一句吉祥话。
  江殷的脸上顿时团起朵朵红晕,轻轻地应了一声:“谢谢你。”
  “咳咳!咳咳咳!”二人正对话,忽然听见背后正堂之中传来几声戏谑似的咳嗽声。
  陆玖江殷纷纷转过头去,就见到何羡愚、徐月知几个正望着他们二人,眼睛里调笑意味分明。
  江殷的脸更红了,随后从身上拽下一块玉佩,猛然朝着何羡愚的方向扔过去,气急道:“你笑什么!?不需要笑!再笑小心我捶你!”
  徐月知一步上前,伸手凌空替何羡愚抓住了那块玉佩,回过头来冲江殷做了一个鬼脸:“我们是来做客的,难不成客人连笑一笑都不行?江殷,你也太小气了!”
  徐月知的话一说完,江圆珠徐云知等人都忍不住一起笑出声。
  陆玖站在江殷身侧,二人笑眼相视,江殷自己也破功朗声大笑起来。
  *
  屋外飘着白雪,烧着炭火的屋内却温暖如春。
  正屋之内一张大八仙桌,大家随意坐了,便将准备好的生辰礼献出。
  与计划之中的一样,何羡愚送了江殷两匣子自家做的零嘴小食,容冽与江圆珠二人合打了一把精美的匕首,徐月知送了他一把弯弓,而陆镇就搭档徐月知送出了一套上好的白翎羽箭,徐云知则送了江殷两套孤本的字帖。
  众人的礼物都送了出去,江殷一一谢过收下了,转眼就剩陆玖还没拿出自己的贺礼。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陆玖的身上,江殷也目光期待地看着陆玖。
  “玖玖,你准备送江殷什么?”徐月知不由得好奇询问。
  陆玖没直接回答徐月知的话,而是侧眸看了一眼江殷。
  她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捏紧了手中装着双面绣荷包的锦囊。
  她从未做过给男子用的荷包,有些紧张自己选的颜色款式江殷会不会喜欢。
  小心翼翼之下,她慢慢将那个做好的荷包从锦囊之中取了出来,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下,将这荷包递到了江殷的面前。
  “这荷包是我自己亲手做的,选布,绣图,还有荷包上下的络子,都是出自我手,赠与你,恭贺你的十七岁生辰。”陆玖捧着那个荷包,胸腔里一颗心怦然,面容上却还端着冷静持重,好像自己丝毫不在意江殷的反馈,“这是几日之内我能做出最好的,不管你喜不喜欢……”
  “喜欢!怎么不喜欢!”还没等陆玖的话说完,江殷便急急地收下那荷包,然后摘下了自己原本佩戴的,当即带上了陆玖所制的。
  他看着她,眼睛弯弯,琥珀色的瞳仁地下涌动着欣喜若狂:“玖玖,这是我长到十七岁,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礼!”
  陆玖自进入王府之后一直端着淡定自若,可听见江殷那声“最好的生辰礼”时,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弯了弯嘴角,觉得自己这几日的劳心费力,统统都值得。
  她将嘴角的笑意轻轻压下去,眼底恢复成平静,淡声道:“你喜欢就行。”
  “江殷,你也太偏心了。”背后徐云知眼底荡漾起笑意,故意揶揄道,“我们送的东西也不比陆玖送的差,怎么,你光夸陆玖送的东西好,我们送的东西就不好了?”
  江殷摸着腰间的新荷包,眉眼神采飞扬,故意玩笑应答徐云知的话:“那当然了,你们送的东西,能比得上玖玖送我的东西么?”
  “江殷!这么说太失礼了!”江殷如此珍视自己送出的东西,陆玖心中自然觉得高兴,可到底还是应该顾着大家的面子,遂低声训斥了江殷。
  江殷一听陆玖发话,连忙换了一张笑脸:“我知道我知道,我开玩笑的,哥几个的东西我都很喜欢,多谢各位赏光来给我过这生辰。”
  “你看看。”徐云知揽着何羡愚的肩膀,指着江殷啧啧道,“我们说话如放屁,陆姑娘一开口就连忙乖乖听话,比圣旨还灵验。江殷,我看你将来注定是个妻奴的归宿!”
  “妻奴,妻奴怎么了!?”江殷哼一声,立即顶撞回去,琥珀色的眼睛亮得逼人,他回首看向站在身边的陆玖,自豪道,“我乐意当,你们管得着么?”
 
 
第48章 从没人替我这样细心的上……
  江殷把话说完, 自己都忍不住涨红了脸。
  但饶是红了脸,少年郎的语气仍旧蛮横霸道。
  “行了。”陆玖扯了扯江殷的衣袖,小声呵斥。
  何羡愚听见江殷的言论, 脸上浮现笑容, 他想与江殷开个玩笑,于是故意上前伸手去取陆玖绣成的那个荷包:“殷哥儿,既然是好东西就别一个人藏着啊,也叫我看看。”
  “就是!江殷, 别自己藏着,让我们也开开眼啊。”徐月知性格爽朗,见此情景便同着一道起哄。
  几个朋友一向都是闹惯了的, 何羡愚扑上来取荷包,江殷便立即伸手取下荷包,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笑道:“想看倒是行啊, 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拿得到。”
  江殷的身高在同龄少年人当中算是一骑绝尘, 何羡愚并不矮,可是在江殷面前却还是低了一头。
  江殷把荷包举起来,故意逼得何羡愚跳起来, 两个人打闹之间,陆玖等人在身旁也忍不住笑起来。
  何羡愚体型偏圆润,跳起来抓荷包的动作很有积分憨态可掬,江殷便故意逗他, 绕着八仙桌走, 让何羡愚追在他背后。
  场面气氛热闹,陆玖站在众人之中看着这两个活宝,眼底也不觉挂起笑意。
  可就在追逐之时, 何羡愚似乎一瞬踢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一时失重,猛地朝江殷的方向倒下去。
  陆玖脸上的笑容一僵,就见江殷一时不妨,被何羡愚直接压倒在地。
  而就在这一瞬间,江殷握着荷包的手一松……
  身侧不远处便摆着炭火盆子,陆玖心中揪紧,就见到那荷包脱手而出,在面前划过一道弧线,朝着身旁熊熊燃烧的火盆里掉落。
  “荷包!”江圆珠惊叫一声。
  江殷一瞬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身前何羡愚,朝着那盆火的方向径直扑去。
  “江殷!”陆玖惊叫一声,只看见那荷包掉进火中,一瞬间被火点着。
  而就在瞬息之后,江殷突然从旁扑过来,不顾火盆当中的烧的通红的热炭与火焰,不要命地伸出一只赤手去捡那早已燃火的荷包。
  “江殷你疯了!”见到江殷赤手空拳地去救荷包,徐月知惊叫一声。
  何羡愚被江殷一推,径直撞向了八仙桌,揉着腰转过身时,便看见江殷面如死灰地抓着那个被烧得残缺不全的荷包,荷包的一角还有一丝火星没有灭掉,江殷握着它,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灼烧的疼痛。
  从何羡愚摔倒带倒江殷,到荷包从江殷的手中飞出去落入火坑,事情发生得太快,几乎不到一眨眼的工夫。
  陆玖也傻了。
  看着江殷手心那个还在燃烧的荷包,她一时呆愣在原地。
  原本欢快的气氛一瞬之间凝固到冰点,江殷眼底原本的欣喜被扑灭,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沉下来。
  徐云知扭头看何羡愚,何羡愚也愣在了原地,眼里全然是懊悔和歉意:“……殷、殷哥儿,我不是有意的。”
  江殷没做声,只是垂眸,神情崩溃绝望地看着手掌心那个残破的荷包。
  陆玖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冲上前,将他手心里那个还在燃烧的荷包扫落,眼底隐隐含着些愠色:“还握着它做什么?你不想要这只手了!?”
  她捧着江殷那只握着荷包的手,气愤地质问。
  江殷那只手已经被烧伤了,陆玖凑得近,还能闻到一股子皮肉的烧焦味,那个滚烫的荷包将他的手心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快从外面弄些雪来,再打一盆冷水!”陆玖转头朝着徐月知等人迅速吩咐。
  “我去!我去弄!”见到江殷那只烧伤的手,何羡愚赶紧站了出来,转身就朝门外跑去,最先捧回了一衣兜的雪。
  陆玖抓了一把雪放在江殷的烧伤处,将烫伤的部位用雪暂时降温。
  少时,徐月知与陆镇又赶忙叫人打了一盆冷水进来。
  陆玖握着江殷的手,眉目沉冷严肃,一遍一遍用冷水冰敷手上烫伤的地方。
  正厅当中原本热闹的气氛早已经不复,江圆珠与容冽去寻烫伤的药膏,而其他人则站在陆玖的身旁,看着她给江殷清洗冰敷伤口。
  众人谁也不说话。
  江殷失魂落魄地坐在八仙桌旁,像一具木偶,呆呆愣愣地由着陆玖替自己处理弄伤的手。
  天知道,他有多期盼她送给他的这份生辰礼,可是现在……
  他沉默绝望地看向一旁,那个早已经被烧毁得不成模样的荷包静静躺在角落里。
  何羡愚看着江殷,眼底翻涌着悔意歉意,他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自己为什么要跟江殷打闹:“殷哥儿,都怪我……”
  何羡愚小心翼翼地给江殷认错。
  江殷面如死灰,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压根没回应何羡愚的道歉。
  于是何羡愚又看向陆玖,他走上前,垂头丧气地道:“……陆玖,你别生气,今天的事情都怨我,我会给殷哥儿补一份生辰礼。”
  “药来了!”何羡愚的话刚说完,门外便响起江圆珠的声音。
  江圆珠与容冽抱着烫伤药匆匆从门外进来,将药膏放在陆玖的手边:“问过外面的小厮,王府当中能够找到的伤药就是这些。”
  “这些够了。”陆玖取了一些桌上的药膏。
  “我们先出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吧。”江圆珠扫了一眼众人,叹声建议道。
  何羡愚不放心地看着江殷,自责道:“今日的事情全赖我,我还是留在这儿吧……”
  “羡愚,无妨的。”陆玖替江殷上药,回头看了一眼何羡愚,淡淡笑了笑,“你同公主他们去寻大夫过来吧,这儿有我就行。”
  何羡愚有些迟疑,还是徐月知劝道:“羡愚哥哥,放心吧,这儿有玖玖在。”
  何羡愚踟躇地看向陆玖,陆玖对着他微笑一点头,并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何羡愚抓紧了手心,最终还是妥协了,点点头歉意道:“陆玖,若殷哥儿要冲我发脾气,你一定要告诉我,今日的事情是我不好,他要怎么冲我发火我都愿意受着,是我不对……”
  何羡愚一个劲地道歉,陆玖也只好先应下让他安心。
  见陆玖点头同意,何羡愚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跟着徐月知几人离开正厅。
  “玖玖,若是有需要,就出来叫我们,我们都在。”江圆珠是最后一个退出正厅的,离开前还细心地嘱咐了一遍。
  陆玖莞尔道谢,她方才将正厅的门关上。
  温暖的正厅之中,顿时只剩下坐在八仙桌前的江殷与陆玖。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能听见炭火盆里小火星爆炸的声音。
  江殷垂眸,眼神黯淡了许久。
  陆玖替他做的荷包被烧毁的一瞬,他今日的好心情也随荷包付诸东流。
  陆玖与他对膝而坐,小心地托着他那只受伤的手,细细将手心上的烧伤处温柔覆盖上清凉的药膏。
  手心一面涂完,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温声道:“手背,擦药。”
  一直垂眸不语的江殷这才回神过来,慢慢掀起了眼帘,抬起纤长的眼睫。
  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含着一丝委屈,就这么静静地看向陆玖的眼睛。
  陆玖愣了一下,对他微微笑了一声:“怎么了?”
  江殷看着她,声音低沉失落:“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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