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她在床上躺着也没事干,手机关机了,小说不想看,平板没电了也不想充,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干躺着,一直躺到三点半,然后才慢吞吞地起了床,磨磨唧唧地换上了冬季校服,又磨磨唧唧地整理了一下难得背回家一次的书包,临近四点的时候才骑着电动车出发去学校。
到校的时候已经快四点半了,她也不急,反正都已经是资深落后分子了,不怕迟到,也无所谓了。
什么都有点无所谓了。
她还先回了一趟寝室,把带来学校的行李整了一下,然后才背着书包不慌不忙地朝教学区走。
比之高一和高二来说,高三教学区安静极了,大门仅开了一条小逢,进去就是知识的殿堂。
一抹修长清隽的身影伫立在殿堂门前。
陆云檀猛然停下了脚步,呆愣愣地看着梁云笺。
梁云笺也穿着冬季校服——浅蓝色的运动款外套,深蓝色的运动裤——一套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上是土的衣服,愣是让他穿出了俊逸优雅的感觉。
梁云笺快步朝着陆云檀走了过去。
陆云檀站着没动,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梁云笺走到了陆云檀面前,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了她:“给你带的。”他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奶茶,还有红豆饼,我本来还想去买炸鸡,但是时间有些不够了。”
他本来应该在周二出院,但是她的微信回复令他感到了不安。
其实在给她发消息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她破口大骂的准备,可谁知道她不但没有冲着他发脾气,还回了那样一条充满了客气与疏离的消息,令他不知所措到了极点——他认识的那个檀女侠,绝对不会这样对他说话。
之后再发消息,她就不再回复了;打电话,是关机。
他很着急,于是提前出了院,赶在下午四点之前来了学校。
谁知道,她竟然迟到了。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她。
递东西时,他也是小心翼翼的。
陆云檀却没接他递来的东西,心里冒出了一股好大的火气:消失了两个月,一句话也不解释,没事人似的就回来了?就算没把我当朋友,也应该解释一句话吧?
她咬了咬牙,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你为什么请假呀?”
梁云笺只能回答:“家里出了些事。”
嗯。
天大的事。
要移民了,要去美国了,就是不告诉我。
都没把我当回事,还假惺惺地送什么东西呀?把我当傻子么?
陆云檀深吸一口气,撩起了眼皮,冷幽幽地问:“听说你要移民了,去当美国人?”
梁云笺呼吸一滞,如遭雷击。
他至今为止都没攒够与她说再见的勇气,因为这一别,很有可能是永别。
她猝不及防的质问像是一只手突然摁下了加速器,不由分说地把毫无准备的他推向了分离。
梁云笺的沉默,令陆云檀越发的怒不可遏:“你说话呀!哑巴了么?”
梁云笺如鲠在喉,欲言又止了数次,才艰难启唇:“我、我是要去留学。”他攥紧了双拳,却又不自在的松开,然后再次攥紧。他极为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却依旧不敢直视她的双眸,“学校还没有申请好,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骗子!又骗人!
都跟周洛尘说了是移民,到我这里就变成了留学了?
跟我说一句实话就这么难么?
再说了,就算是留学,为什么不能提前跟我说呢?为什么两个月不回复消息呢?
把我当下等人罢了。
陆云檀突然红了眼眶,一把抓过了他递来的袋子,然后远远地扔了出去:“滚开!讨厌的美国人!”
第37章 帮主一个人就足以把梁护……
今年的春节来的比较晚, 二月中旬才过年,高中生们的期末考试时间定在了一月末。
对于高一高二的学生们来说,期末考试一结束就等于放寒假了, 但是对于高三的莘莘学子们来说, 期末考试并不等于本学期结束,而是新一轮补课的开始。
东辅二中的高三生们需要再补两周的课,一直补到大年二十九才能放假。
青云帮左副帮主下西洋同志很会投机倒把,将自己的归期定在了期末考试结束后。他本以为为期两周的补课生涯会无比的风光无限, 毕竟,他现在是副帮主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但谁知道,一回来他才惊愕地发现,青云帮好像快散伙了!
为救帮派于危难之际, 左副帮主决定重磅出山, 挽狂澜于既倒, 扶大厦于将倾——
周一清晨,早自习下课后,下西洋召集右副帮主李航和军师李月瑶于二班门前的走廊上, 开了一个简短的下层会议,会议开始,他先着手调查事情的起因:“帮主她老人家,为什么会和梁护法决裂呢?”
右副帮主李航双手拢袖, 长叹口气:“这、哎……郑大人, 说来话长啊。”
左副帮主下西洋站姿庄重:“李大人,那就请您长话短说。”
李月瑶看不下去这种无聊的官腔对话,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事情的起因:“因为周洛尘嘴贱!”
下西洋:“他怎么嘴贱了?”
李月瑶:“梁护法之前有两个月没来学校, 也没跟我们说原因,后来周洛尘跟帮主说梁护法没来学校的原因是在准备全家移民美国,然后帮主就生气了。”
李航补充:“再然后帮主去质问梁护法有没有这回事,梁护法不承认自己要移民,只说是出国留学,最后就成现在这样了:帮主单方面和梁护法割袍断义!”
这两段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下西洋反应了好久才逐渐消化,第一反应是震惊:“梁护法真要全家移民?!”
李月瑶叹了口气,点头:“恐怕是的,我和李航都去问过他,他没有否认。”
下西洋有点不理解了:“那他为什么不跟帮主说呢?”
李月瑶猜测道:“可能是没想好该怎么跟帮主说吧?毕竟是移民呀,又不是搬家,哪有那么容易说再见。”
李航:“其实就是怪周洛尘,移不移民是梁护法自己的事,他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关周洛尘屁事?他偏要多那一嘴。”
李月瑶气愤不已:“所以说他嘴贱!他就是故意挑破离间!”
李航点头:“我也觉得他居心叵测,故意离间帮主和梁护法之间的关系,妄图趁机上位,跻身咱们青云帮,取梁护法而代之。”
下西洋觉得他们俩说得都很有道理,但他还是有些不理解的地方:“这么浅而易懂的道理,咱们三个都看明白了,帮主她老人家还能看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地和梁护法决裂?这不是深深地伤害了梁护法的赤子之心么?”
李航叹息:“当局者迷呀。”
下西洋叹气点头,不禁感慨:“看来再英明的君主,也难逃小人的蛊惑与蒙蔽呀。”
李月瑶沉默片刻:“你们俩有没有想过,帮主那不是生气,而是伤心难过,接受不了梁护法要移民的事实。”
下西洋细细一想:“舍不得梁护法移民?”
李航:“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月瑶:“对啊,毕竟是移民啊,天南海北的,说不定往后余生都见不到了。”
李航怔了一下:“你这、忽然一下子我把也给说难过了。”
下西洋:“我也是,伤感了。”
李月瑶:“我也很难过,但是现在不是我们难过的时候呀,梁护法就算是要移民,肯定也是等到高考后了,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呢,咱们得想想办法让帮主跟他和好呀,不然咱们青云帮可真的要散伙了!”
李航:“搞不好还会有周洛尘这个外贼入侵!”
下西洋忽然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又忽然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开这场会议的目的和使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严肃又认真地思考片刻,他想到了一条锦囊妙计:“我有办法了!”然后迅速把自己的好主意和大家分享了一下。
李航听后,一脸敬佩地望着自己的同僚:“郑大人!您才是不世之材呀!”
李月瑶也对下西洋刮目相看了:“我本来还以为左副帮主只会搞帮派斗争呢,没想到您确实有真才实学。”
下西洋双手拢袖,一脸得意:“鄙人平时不爱张扬罢了,若是想斗,梁护法也不在话下。”
李航叹了口气,满含哀叹与同情:“梁护法根本用不着你来斗,帮主一个人就把他折腾死了。”
下西洋:“……”
李月瑶:“……”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人间惨剧。
*
时间转眼到了大年二十九,补课的最后一天,一切照旧。
上午第三节 课又是化学课,那位姓李的化学老师又一次地拖了堂,一直到十点十分才下课。
陆云檀在先去跑操和先去上厕所之间纠结了一秒钟,最终决定先去厕所,因为她必须去换一片卫生巾才行。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十点十五了,现在再去跑操,必定会被守在操场门口的纪律委员记名迟到,不如直接逃操。
但是她没逃,哪怕姨妈已经要疼死了,她也不逃。
她才不要欠那个美国人的人情呢!
跑完操后,她的肚子疼得更厉害了,回教室的路上一直弯着腰捂着肚子走,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都泛紫了,看得李月瑶都害怕,搀着她的胳膊,担忧不已地问:“云檀,你没事吧?实在不行下午就请假吧,反正马上放假了。”
陆云檀想了想,感觉这是个好主意,还能少上半天课,于是重重点头:“行!”
回去后,老金不在办公室,她只能先坐在教室里等。
下西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后,和同桌李航对视了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陆云檀的肩膀:“帮主,有要事商议。”
陆云檀转身:“什么事?”
下西洋:“寒假在即,辞旧迎新,您看、咱们青云帮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团建一下?”
陆云檀不想和美国人一起团建,找理由拒绝:“寒假总共才五天半,初五下午就返校了,哪有时间聚啊。”
planA失败,换planB
右副帮主李航出言劝谏:“您误会左副帮主了,他的意思是找个时间聚在一起互相把作业抄一抄,不然那么多张卷子,谁写得完啊?这不是要命么?”
资深落后分子陆云檀有点点被打动了,但她还是没有答应,而是先说了句:“都有谁去呀?超过四个人我可不去,有姓梁的我也不去。”
下西洋:“……”
李航:“……”
好家伙,这是点名道姓的不让梁护法参加团建啊。
下西洋只好先安抚君心:“您放心,只有您、我、右副帮主和李军师。”
李航补充说明:“咱们四个才是一个班的,抄作业肯定也是一个班的互相抄啊,梁护法去了也没用,咱们也抄不上他的作业,喊他干嘛?”
下西洋:“团建不加无用之人。”
陆云檀眼神幽幽地瞟了他们俩几眼,终于答应了:“那行吧,去哪呀?”
下西洋:“去我家吧,我爸妈大年初四去串亲戚,我家没人。”
陆云檀想了想,确定初四那天没事:“行。”
第四节 下课后,她又去找了老金,这次老金在办公室。
听闻陆云檀的来意后,老金十分无奈:“只剩半天就放假了,不能再坚持一下么?”
陆云檀摇头:“不行,我实在是太难受了。”其实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但就是铁了心地要请假,实在是不想上下午的两节课了。
老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关心地问了句:“云檀,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学习总不在状态,也不好好听课,期末考试退步了快一百名,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呀,马上就要高考了!”
陆云檀:“没什么事情呀。”
老金:“那你最近一段时间是怎么回事?一模之前还好好的,成绩不断进步,各科老师都在私底下跟我夸过你,说你懂事了,知道学了,现在怎么又恢复原型了?”
陆云檀不说话,严格执行落后分子挨训时应该坚守的准则:不反驳、不赞同、不吭声。
老金无可奈何,长叹一口气,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假条,一边签名一边说:“这次的假条我给你批了,希望你回家之后能好好地想一想,反思一下,新学期该怎么做,无论如何,前途为大,什么事都比不上自己的前途重要。”
陆云檀乖乖点头:“哦。”拿到假条之后,说了声,“谢谢老师。”然后离开了班主任办公室,转头就把老金的肺腑之言抛之脑后,迅速收拾了一下东西,骑着车回家了。
回家之后也没事干,就在床上躺着,盯着天花板发呆。
十二点多的时候,她妈来给她送午饭,还给她送了一个暖水袋,让她放在肚子上捂一捂。
吃完饭,陆云檀又没事干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时间像是变成了梅雨季节的池塘,充盈而泛滥,多到不知道该用到什么地方去,日子都变慢了,从早到晚无聊的很,总结成三个自来说就是:没意思。
没意思透了。
即便是过年,也是无聊的。
其实她原本是一个很爱过新年的人,新年可以穿新衣服,可以吃好吃的,可以走街串友凑热闹。
她最爱的过年项目,就是在大年三十晚上站在自家门口看老街上各家各户的居民一起出动点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热闹得锣鼓熏天,烟火声中大家一起迎新年。
但是伴随着环保政策的下达,东辅市区内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于是乎东安老街上再也没有了往年的热闹与喧嚣,大家只能在守着电视前看春晚,可谓是无聊透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