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雀翎——杳杳云瑟
时间:2021-11-30 01:48:50

  一路有人行礼,
  “楚王殿下。公主。”
  楚王……公主?她看向自己,一身浅蓝色的襦裙,里面的内衬是雪色的,长长的帛带在空中飞扬,绣着蝴蝶,裙摆摇曳,仿佛要开出冰蓝色的花,与繁衣身上那件式样极为相似。她看向他们交握的双手,源源不断的温度传来,她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
  “繁衣。”
  她感觉眼眶又是一阵涨热,牵着她的少年,回应的则是漫不经心的一声“嗯”。听到这声,她的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一般,不禁心想,是神明显灵了吗?所以才得以与繁衣相见?让她回到了繁衣还活着的时候……似乎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耳边说,如果这一切是梦境的话,她希望永远,永远都不要醒来。
  “阿姊,”少年忽然停了下来,他将手松开,背在身后,忽然靠近几步她,脸庞在眼前放大,“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阿姊你今天,好怪。”
  从那双清澈如同小鹿的眼瞳中,她看见自己满脸泪痕。容繁衣分明也看见了,他吓了一跳,变得有些慌乱,“你,你怎么哭了?”
  “坏了坏了,阿姊,我可没有欺负你呀!你睡着的时候,我也没有捉弄你。”容繁衣发现不住有人往这边看,连忙用袖子给她擦脸,急的跟什么似的,他嘟囔着,“要是让你那小情郎要是见了,非得找我麻烦不可……”
  谁知道越擦,她哭得越厉害,容繁衣是真的无奈了。
  “阿姊,你到底哭什么呀?
  听着繁衣温柔的声音,她的心里渐渐地平静了一些,只一出口就是哭腔,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她这眼睛鼻子红红的模样,又把容繁衣给逗乐了。
  “阿姊,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他很温柔地问。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若非这次见到繁衣,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多的泪水,仿佛总也流不完似的。容繁衣一脸忧愁,他妥协似的叹了口气。
  “好啦好啦。”
  他伸出手,像是哄妹妹那样,将她轻轻抱进怀里,“给你做兔子灯,芙蓉灯,不管阿姊想要什么灯,都给阿姊做好不好?”
  容繁衣很是不满,不过抱着她的手却是紧紧的,“真是的,明明我才是弟弟。”
  容凤笙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有多丢脸,推了推他,“容繁衣,我没有生你的气,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终于冷静了下来,只还带着一些鼻音,他松了口气,这才将她放开,不过,看着她眼睫上沾着的泪珠,他又挠了挠头,“那,阿姊你平白无故地哭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世子?”
  “阿姊,你是不是不喜欢世子呀?”他一抚掌,一脸就是如此的表情,“你不早说。”
  “你要是不喜欢人家,我就帮你拒绝好了。”
  “世子?”
  “南阳侯世子,谢琼啊。”
  容繁衣倚在栏杆上,阳光照在他的侧脸,鼻梁高挺,透着少年独有的朝气,“世子前些日子约你去看灯,你不还欢天喜地的嘛。”
  容凤笙呆愣愣的,若是真的回到了过去,那她现在,不是应该早就嫁给了谢絮吗?难道她回去的不是真正的过去?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她还没有嫁人吗?
  “繁,繁衣,我多少岁了?”
  “你傻啦?”容繁衣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是刚过二十二的生辰吗?京城里那些人都说,阿姊要成老姑娘了,父皇也让我劝你早点嫁人。不过,就算阿姊要找如意郎君,也别找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年纪太小了,不适合阿姊。但是阿姊好像还挺喜欢他的……唉!阿姊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其他人吗?我要是喊那个人叫姐夫,怎么想都很别扭啊。”容繁衣搓了搓手臂,不住在那碎碎念,好像她真的第二天就要嫁人了似的。
  容凤笙却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她只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谢琼依旧是世子,可是她还是公主,与他没有了那层关系……那他还会记得她吗?他们之间经历的那些,难道都变成一场梦了吗?
  到了前厅,那张大桌子上,果然摆放着许多花灯,将四周照的亮堂堂的,各种形状的都有。一看就知道是容繁衣亲手做的,他喜欢做这些小玩意儿。其中有一盏芙蓉灯,流光溢彩,夺目得紧。材质用的都是顶顶珍奇的,上面用冰丝绣着精美纹路,可见制作者的用心。
  容凤笙看了几眼,容繁衣便提了起来,笑着说:
  “上回阿姊生辰,都没有送什么好的玩意儿,这次算是补上了。”
  “公主殿下。楚王殿下。”忽然,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
  容凤笙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那边坐着一个人。暗红色锦袍,身材尤其的颀长,对上视线,那脸,那额心朱砂,不是谢玉京还能是谁?只是……年轻稚嫩了很多。
  难怪,听声音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世子啊。”容繁衣转了转花灯,微微笑了起来。
  谢玉京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他先是跟容繁衣对上视线,而后再看向容凤笙。
  眼神里似乎是有千言万语,看得她难免有点不确定。
  因为这个梦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她难以分辨,谢玉京是她认识的那个谢玉京,还是仅仅只是一个过客?
  见她移开了视线,他脸色登时变了,不禁上前了一步。
  容凤笙咳了咳,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遗奴?”
  “公主。”他微微颔首,炙热的眼神立刻令她笃定,这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谢玉京。
  容繁衣皱了皱眉,打量着面前的红衣少年,摸着下巴说,“你这小子胆儿挺肥啊,连我阿姊你都敢肖想。不对,若是你尚公主,那我岂不是得喊你一声姐夫?”
  容凤笙被他逗乐了,不禁瞪了他一眼。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胡说什么呢?”
  “阿姊不会吧,你还真的动了嫁给这小子的心思?”容繁衣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像是遭遇了晴天霹雳,便是一旁的奴婢,亦是吃吃笑了几声,容凤笙的脸立刻有些红了,“你……”
  见她恼了,容繁衣立刻退开几步,识趣地摸摸鼻子,又看向谢玉京,板着脸说。
  “你需得礼待我阿姊,若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无礼之事,当心本王治你的罪。”
  “你们慢慢聊,”他负手踱步出去,笑如同春风般温暖,“我忘记了,我的鹦鹉还没喂呢!”
  他在府里养了很多小动物,鹦鹉便是其一,容凤笙记得,他那鹦鹉还会说殿下万安呢。
  容繁衣走了,顺便也把下人全都叫走了,像是故意在给他俩创造独处的时机,容凤笙看向谢玉京,见他脊背挺得笔直,脸上亦是冷淡的,但是身侧攥紧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容凤笙想了想这其中缘由,有些想笑。
  她走到他面前,谢玉京将脊背挺得更直,全身有点紧绷地看着她。
  容凤笙有些好笑,现在的他,竟然跟她的身量差不多持平,毕竟以往,他是可以毫无负担地俯视她的,现在二人却是几乎平视,虽然是因为年龄的缘故,但想必也足够他郁闷的了,
  笑了一会儿,她主动去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牵法,谢玉京蓦地张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透露着一股子不可置信。
  “怎么了?”
  她柔声问,还捏了捏他的手指。
  谢玉京有点呆地看着她,他十几岁的时候脸上还有点奶膘,看上去好摸的不得了,毫无攻击性,像是一只奶呼呼的幼猫。对比起将来他那如狼似虎的德行,现在的他真是惹人怜爱。
  她有点手痒,顾忌着这里人多眼杂,便按捺住了,只是跟他说,
  “世子。要不要带你逛逛楚王府?”
  他好像还沉浸在被她主动牵手中,没有回过神来,好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楚王府里养着很多的动物,繁衣将后院那片林子,几乎弄成了驯兽场,好在他不养猛禽猛兽,多是一些温驯的兽类,小鹿小羊,甚至连小马驹都有两匹。
  不过,繁衣最不喜欢猫了,他觉得猫儿张牙舞爪,还是喜欢狗狗多一些,因为它们温顺纯良。
  “我怀疑,是因为那枚蓝玉髓,我们才会变成这样。”想起昏倒前的情形,她不禁低咳了两声,看向身边人,却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
  “遗奴。”她有点无奈地低唤了一声,谢玉京这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只是那眸光氤氲着一层雾气,像是有点委屈。
  “你在想什么?”她看得好笑,“你是不是以为,有了容繁衣,我就不要你了?”
  说着,猛地贴近一步,几乎靠到他身上。
  她一针见血。他慌得一下子揽住了她的腰。
 
 
第83章 083   楚王殿下?
  084
  也不知是踩到了什么, 谢玉京整个人往后倒去,一下子倒在了花丛之中,馥郁的香气顿时充盈在了鼻间。容凤笙顺势压在了他身上。她靠的很近, 红润的唇,细腻的肌肤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因为疼痛而微微拧起眉。
  容凤笙也不急着起来,凑近他耳边低声道,
  “我对繁衣的感情, 确实较寻常姊弟要深一些,但那都是因为,我们是双生姊弟。你不一样, 你对我来说, 是独一无二的。”
  谢玉京抱着她的手臂一紧,片刻后低声道,
  “不是因为这个。”
  嘴硬。她也不拆穿他,借助他手上的力道起身,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裙摆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低头一看, 竟然是一头小梅花鹿。
  咬了一口她的裙摆后就松开了, 正怯生生地看着他们,眼睛乌溜溜的, 极为可爱。
  小家伙竟是半点都不怕生人。
  谢玉京皱了下眉, 容凤笙却蹲下来,择了一些草叶喂它,一边喂一边说道,“这些都是繁衣精心爱护的小兽,他登基之后, 就不再养它们了,全都放归了山林。他说,它们会替他自由的。繁衣一生最想得到的,就是自由。”
  好一会儿,谢玉京亦是蹲在了她身边,择了草叶一起喂着小家伙,忽然出声,“也许,这里是他的梦境。”
  “繁衣的梦境?”她抬起头,看着谢玉京的脸有些茫然,片刻后恍惚地想,是啊……这不就是繁衣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
  繁衣一直都期盼着,终有一日,他和她,都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命运。
  ……
  盈盈的花灯顺流而下,有兔子的、有荷花的、蝴蝶的,河里挤满了花灯,宛如银河般璀璨。
  清风徐徐吹过面颊,即便知道不过是梦境一场,但这种真实感,仍旧令人流连忘返。
  忽然,有人出现在她面前。他修长的手指间握着一张面具,兔子形状,往脸上一罩几乎遮住了大半。唯有两个窟窿后的眼睛亮得跟星子一般。
  她一怔,有点无奈地笑,“别闹了,楚王殿下。”
  容繁衣的眼底立刻流露出失望,他嘴角耷拉着,面具也不戴了,唰地一下展开折扇,在旁边扇着,鬓边细碎的发丝飞扬,愈发显得脸色白净如瓷,“没劲,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容凤笙凝视着他。很多人都觉得楚王殿下,是个高雅端方的君子,但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偶尔会捣乱的小坏蛋,永远都长不大。她不禁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的额发都给弄乱了。
  容繁衣连忙躲避着,他重新戴上面具,开始软磨硬泡。
  “刚刚我听说那边有人在说书,我们去听听吧阿姊?好不好嘛,阿姊?”低低的声音分明是在撒娇。
  容凤笙叹了口气。
  容繁衣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从小就喜欢这些民间的东西,好像对这个世间有无限的好奇,容凤笙任由他拖着手臂走了,他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步子迈的有几分轻快。
  她才走几步,忽然想起刚才谢玉京说要去买糖人,让她在这里等等他来着,像是有所感应,她倏地回头,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人。
  人来人往中,少年乌发红衣,独自站在那里显得格外孤单清冷,他手里拿着两个糖人,糖有些融化了滴在指尖都没有察觉,他亦是怔怔地盯着她看,眼底有些灰暗,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没有期望,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等等。”容凤笙忽然挣脱了容繁衣的手。
  “你自己先过去吧,我找个人。”
  繁衣答应得很爽快,“去吧去吧。”
  容凤笙松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向着谢玉京走去,然而四周实在是太过拥挤了,她又逆着人流,自然是举步维艰,折腾了好半天终于到了,一抬头,却没见到人影,她心里直叹息,他……生气了吗?
  而这边,容繁衣进了人满为患的茶楼,好不容易找了个相对开阔的位置坐下。
  手里折扇徐徐展开,青山绿水,还有两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手心打着,一张脸在灯光的映照下,竟是可以用美来形容,那种美并不庸俗,是非常纯净的美,就像是青山中,那汩汩流淌的泉水,洗涤尘气、高雅空灵。
  再加上那通身的少年意气,惹得不少姑娘频频侧目,只看了一眼便羞红了脸。
  他却极为坦然,对各种目光习以为常。
  贵公子折扇轻摇、倚栏凭眺这一幕,美轮美奂,足以入画。
  ……
  容繁衣是黑着脸出来的,很想找人倾诉一下内心的郁闷。四处转悠,却是怎么也搜寻不到阿姊的身影。
  “奇了怪了,方才明明还在这里的……”
  他遍寻不获的人,此刻正在一处暗巷,亭亭站在红衣少年的面前。
  她追了他一大段路,怎么喊他都不停下,直到走进这里面,与外面那些喧闹隔绝。
  谁都没有说话,谢玉京的神色隐在暗处,瞧不太分明,但分明情绪不高。
  于是她主动去握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手里的糖人,她有些怔然,随即有些想要失笑。
  ……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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