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更幼稚的,是她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而后就着他的手,轻轻一口咬在糖人的脑袋上,浓郁的甜味在口腔中爆开。
谢玉京注视着她的眸光变深了一点。她回味着那甜,主动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掉?”
“先走的人明明是你。”
谢玉京轻轻地说,他长长的睫毛垂落,脸色显得很苍白,额心的朱砂也黯淡了不少。
容凤笙哑了,他说的似乎也没错,是她先擅自跟繁衣走开的,不过——她眨了眨眼,哄人的话她很少说,那不如直接用做的吧。
她毫不客气,一踮脚,含吻住了那片红润的薄唇。
他却紧闭着,眼眸有些睁大地盯着她看,里面雾蒙蒙的,显得十分无辜清透。
容凤笙心跳有些加快,她试探地扫了一下他的唇缝,一只手猛地扣紧了她的腰肢,往前一带。骨子里的强势让他迅速反客为主,扳着她的下巴,与她纠缠起来。
热烈、放肆。
嘴里的甜被他尽数夺取,容凤笙生生被他吻了个腰软腿软,忍不住往下滑落,他将她揽得更紧了一些。
两人紧紧相拥,体温急剧上升,热的她额头沁出薄汗,脸上全是红晕。
她靠在他的肩上平息着呼吸,耳边少年的喘气声可不比她轻。
“遗奴,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
谢玉京特别冷淡地说,声线有丝丝喑哑。
容凤笙噗嗤笑了,打定主意让他感知到自己的爱意。她主动圈住他的脖子,再一次往他的嘴唇上贴去。
他的唇因为刚才的厮磨有些烫热,同时也十分地软,总之就是特别好亲。
少年人的脸皮本来就薄,这般连续被心爱之人索吻,更是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像是熟透的虾。
他浓密的睫毛不住颤动,遮盖那双含着水光的眸,明暗不定,像被欺负惨了那般。
可动作却半点不含糊,宛如要将她每一寸都吞入腹中。
然而吻到后面,却又温柔的像是海浪,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神经。
待这个温存绵长的亲吻结束,两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牵起她的手,好半晌,才轻轻说道。
“……不会舍不得吗?不会想要在这个梦里,跟他一起,永远生活下去么?”
他们彼此对视。他们都知道,这是假的,是虚幻的梦境。而那个没有容繁衣的现实,才是真的。
容凤笙猛地想起了那个有关紫香的传说。
也许蓝玉髓的奥秘就在于,它会发挥与紫香一样的作用。传说,紫香会令人沉溺于美丽的梦境、永不醒来,可这虚假的幸福能够延续多久呢?
终究是转瞬即逝。
“我不会沉溺,还有很多事情在等我去完成,梦终究只能是一个梦。到了该醒来的时候,我就会醒来。”她懂他的担忧与恐惧,于是握紧了他的手,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如果你害怕这个。我可以承诺,用我的生命起誓——我还要与遗奴共度一生,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哪怕这个梦实在是太过美妙,美的令人心动。
她的眼神,如此坚定。
谢玉京猝然将她反握,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一个低低的“嗯”字。他在这个时候,好像是那只不慎走失了的小鹿,只要她丢去一片叶子,他就会跟在她身后乖乖跟她回家。
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静静依偎进他怀里,这一刻,清风、月色,如此温柔。
容凤笙与谢玉京十指交缠,缓步走在路边,容繁衣则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只一个劲地抱怨那说书人讲述的故事,有多么多么离谱。
容凤笙听了,也觉得离奇的紧。
君妻,与臣子?
其实说起来就是一个很俗气的故事,关键在于主人公的身份,一个是当朝最受宠的贵妃,一个是新晋的状元郎……状元郎年轻俊秀,偏偏冷漠不近人情,跟那天山上的雪莲似的,谁都焐不热,不知伤了多少世家女的春心。
这么冷硬不吃、刀枪不入一人,却好死不死,与那传闻中祸国殃民、千娇百媚的贵妃,搅在了一起……自古以来,君子与妖女,总是深受老百姓的欢迎。
她感叹,这些说书的为了吸人眼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容繁衣却十分不满。
若非他们父皇圣明,亦不沉溺女色,而那个故事又用的是化名代替,他铁定要将那个说书人拉出来,狠狠抽一鞭子才行,竟敢这般编排皇室,真是活腻了。
忽然前边一阵喧闹,还有女子的哭声隐约传来。
走过去才看见,一个少女被几个醉酒的纨绔拉着,怎么也不肯松手。
几人身上的酒气熏得她有点反胃,容凤笙才蹙一下眉,谢玉京便将她护在身后,眯眼看着这出闹剧。
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那几个纨绔是京城中有名的霸王,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几乎没有谁敢招惹,眼看那少女就要被拉进一旁的巷子,一蓝衣少年却是挺身而出。
“繁衣……”容凤笙有些惊讶。
平日里他总是不爱管闲事的,要管也会交给自己的手下。怎么今日亲自出手了?
“住手!”容繁衣中气十足地说,他声音清亮,这一声倒也确实唬人,“天下脚下,岂容尔等放肆?”
几个霸王一看是个少年,脸上戴着蓝色的面具,看不清容貌,只身量单薄秀挺,顿时一脸不屑。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你爷爷的闲事?”
容凤笙看着这凶神恶煞的几个人有点意外,他们好几个她是认得的,非富即贵,还有一个与皇室沾亲带故。扫了一眼容繁衣,想着既然是梦境,那就看看繁衣想要做什么好了。
容繁衣没打算跟他们多废话。
他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那些人自然也看清了他腰上的玉牌。
其中一人惊呼:“楚王殿下?”
就这么一声,那些人噗通、噗通,纷纷跪地求饶。
容繁衣皱了皱眉,挥手让随行的侍卫把人带下去。估计也没想到这些纨绔这么没有骨气。
第84章 084 大结局(上)
084
解决了恶霸, 围观百姓纷纷拍手叫好,容繁衣也不想出来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于是将那少女扶起, 让手下疏散围观的人群,那少女痴痴凝望着面前俊逸的容颜:
“楚王殿下……”
容繁衣露出标准的微笑,他的面具还戴着,只是向上翻起, 露出洁白的下颌,以及线条好看、色泽嫣红的唇瓣。
“你没事吧?”
落在旁观人的眼里,便是这个俊秀又温润的少年, 一双含了春水的眼睛轻弯, 彬彬有礼地慰问这受到惊吓的少女,实在是养眼的不行,有好些女子恨不得方才被欺辱的是自己,便能得到这少年郎的柔声安慰了。
容凤笙便是含笑看着这一幕,手指还被谢玉京攥在手里。她不由得感叹,这种事情要是换成遗奴,他是绝不会亲自出手的, 除非血溅到了身上弄脏了衣服, 他才会管上一管,他天性里是极凉薄自我的, 与繁衣全然不一样。
繁衣倒是很乐意做这些事情, 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往往会招惹来一些桃花,可他对这些事一向是不开窍的,比如现在,那个少女看着容繁衣的眼神, 从痴迷逐渐变成了满满的爱慕,看着容繁衣的目光像是要滴出水来。
“楚王殿下,您就是楚王殿下吗?您的心肠果真是好,跟传闻里一模一样。小女子本是赣州人士……”那少女已然含羞带怯地开始自报家门。
容繁衣眉眼弯弯,十分耐心地听着,他估计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温柔对于女孩子来讲是致命的。
但是身为他亲姐的容凤笙却知道,繁衣对每个人都很好,尤其是身边亲近之人,可若要真正的走进他心中,却是比登天还难。
他性子纯净,却又极为坚定,若是遇到了真心喜爱的人,怕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放手的吧。
想起与他相见的那几面,容凤笙忍不住想,繁衣是不是爱错了人,才变得那样忧郁,脸上再也找不到笑容了呢?
她一脸若有所思,却见容繁衣已经将那少女给打发了,转过脸来,冲她扬起一个可爱的笑容。
“阿姊,我做的不错吧。”
像是在求夸奖。
这笑容满满都是孩子气,不知为何她竟感觉有些心酸。
她迎着他纯净的眸光,轻轻点头:“繁衣,你做的很好了。”
已经很好了。
灯会结束,容繁衣却不肯放她回公主府,而是盛情邀请她在楚王府中多住几天。这几天,府里几乎是变着花样地做好吃的,这楚王府的厨子真是一绝,特别是点心,就没有一样是她不爱吃的。
而谢玉京亦是经常往她这里跑,每每前来,都会带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装作不在意实际在意不得了地递给她,惹得她忍俊不禁,却也难免有了期待,期待着下一次他会带来怎样的小玩意。
此情此景,竟像那些对情郎翘首以盼的怀春少女,想到这,不由得失笑,便自顾去拿一些书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却忍不住想,若这里正是容繁衣的梦境,那么,这个梦迟迟不曾结束,是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是不是,只要完成了那个心愿,他们就能从这个梦里出去了呢?
她却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痛,十分不舍。
这个繁衣是活生生的,是有温度的,尽管可能是深陷梦中产生的幻象。但是面对着他,容凤笙却难以对他吐露真相,现实有多残酷,这场梦境就有多么美满。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这日她正在池边喂鱼,忽然容繁衣快步走进,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阿姊,有个好消息!”
他话音一落,宦官尖利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是圣旨,赐婚南阳侯世子,与温仪公主。
“阿姊这可是我磨破了嘴皮子,才说动父皇答应的。你要怎么谢我啊?”
看向容繁衣那弯弯的眼,她眼眶中有泪滑落。怔怔看向那明黄的卷旨,难道这,就是容繁衣的愿望么?
送她出嫁,看着她拥有自己的归宿。
出嫁那日,她难得有了些紧张。现实中未能实现的心愿,竟然在梦境中得到了成全。满目皆是喜庆的大红。
忽地,轿子稳稳落地,一只秀气的手伸了进来。
“阿姊,走吧。”
少年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
透额罗依稀映出他的面颊,他看上去是真的很高兴,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温暖得不像话。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她终于确信,这就是他的心愿了。她垂下眸子,带着千万分的不舍,与释然,将手心,轻轻放在了那只白皙的手中。
容繁衣没有哪处是不温暖的,便连手亦是,他手上没有茧子,皮肤光滑柔软。他忽然靠近了一些,含着笑意低声询问,
“阿姊今日可欢喜?”
容凤笙想要说话,可不知怎么竟是一个字都不能发出。她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忽然望向远处台阶上的红衣儿郎。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却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紧张,还有投注在身上的火热视线。这时,容繁衣酸溜溜的声音响起:
“真是便宜了那小子,阿姊你就那么喜欢他啊?”
容凤笙有些想笑,忍住了,暗自握紧了他的手。
公主没有兄长,便由楚王领着她进了侯府拜天地。
不过是寻常成亲的礼仪,谢玉京做的一丝不苟,脸上少见得有了淡淡的笑意,人也显得成熟稳重了几分。
夫妻对拜之后,容凤笙的心中忽然有一种极为强烈的悸动,不禁回头看去,只见容繁衣站在一群宾客之间,面上的笑逐渐变淡,不,不是笑在变淡,而是他的身影,正在渐渐地变得稀薄,好像下一刻就要随风散去。
明明,他们之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可他的声音还是如此清晰、坚定地落在了她的耳边。
“阿姊曾经问我,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其实,繁衣的心愿很简单,便是希望阿姊此生,幸福安康。”
“阿姊,请连同我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他声音温柔。
这个世上果真有仙境吗,还是有仙法的存在呢?不然为何,会令她见到死而复生的亲人,并聆听到他的心愿呢?
红色的盖头刹那间掉落在地,容凤笙怔怔地看着繁衣消失的方向,四周景象在刹那间灰飞烟灭、分崩离析。而她的手,始终被另一人紧紧地攥在手心。
睁眼醒来时,泪水已经湿透了枕衾,满是冰凉。
谢玉京就坐在床边守候着她,亦是随着她的醒来而苏醒,他见她神思不定,俯身亲吻她的额心,眸中满是忧虑。
“陛下,你还好吗?”
她忽然伸手环住他,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整个人啜泣到难以自抑,“你说繁衣会在哪里?”
谢玉京掌心摸着她的长发,静默了好一会,低低道,“他一定是,去了他一直都想去的地方,”
去了……云寰吗?她有些失神,泪水腻透了他的颈窝,惹得那一片肌肤愈发白腻,她从他怀里退出,有些难过地蜷缩起来。谢玉京却是笼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抱紧,用自己的体温带给她温暖。
“还有一件事,我要说给你。”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是小心的安抚,“在你昏倒之后,太医令为你诊治过,道是……你有喜了。”
“有……?”容凤笙不禁瞪大了眼睛,注意力完全被这件事给夺去,谢玉京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轻声说,“是我们的孩子。”
他的手放在她的腹部,那里尚且平坦,他却感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幸福与满足。再也不是一个人了,这个世上,有了与他血缘相连的存在,而跟她的联系,也因为这个生命的到来,变得更加紧密了。
他以前分明是不喜欢小孩子的,但想到这是他与阿笙的……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再也不用害怕孤单,他有属于自己的家人了。
容凤笙披着头发起来,正想问问具体情况,就见他唇边含着笑意,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光芒之中,不禁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