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九郎道:“我好得很!”
“你在这里卖笑就是好吗?”十四娘难以理解,道:“何子萧给你灌了什么**药?”
“你们不要管了,告诉我母亲,最迟半年,我一定会安然回家。”黄九郎傲然道:“你们不懂,我必须帮助何郎。”
十四娘正色道:“九郎,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们是狐,遵循天道而修行,不能残害世人,更不学那九尾狐,祸国殃民!”
“哼。”黄九郎不屑地移过眼,朝前走去。放着这泼天的富贵,若是不要,他傻吗?
……
晚宴过后,十四娘将遇到黄九郎一事,跟冯生说了一遍,怒道:“好一个为情所困的痴男子。”
“我倒觉得,黄兄的此番行为,真是感人。”冯生用扇子敲手,喃喃道:“拚将一切为情郎,不顾生死与尊严,我失敬了。”
十四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冯生深情道:“十四娘,为了你,我也甘心如此。”
他此番深情告白,酝酿了很久,本以为会感动到十四娘。谁料十四娘只是冷笑一声,道:“抱歉了,只可惜我无福消受!”
言罢,她跳下马车,不顾冯生的追逐和呼喊,毅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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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几个进香的百姓困在了山上。
寒光放下油纸伞,走到三清殿中,看到还有一家三口困在了殿中。这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及笄的女孩子,正在跟米步云闲聊。
见到寒光,他们急忙过来见礼,原来他们是金陵人,姓俞,搬来青山镇没多久。
这家的男人叫俞慎,是个读书人,也有一点功名在身。不过看他的岁数,倒不该有个这么大的女孩儿,应该是他的妹妹之辈。
女孩子正在叠一张纸,见寒光来了,笑道:“褚观主好呀!这里可真有意思,下雨竟有酒香。”
寒光:“……”
她刚刚斥责了狸奴一顿。这猫,之前自己总是说他不干活,因此抱了一桶酒去浇醉陶,最后弄得满园子都是酒水。
她半开玩笑道:“我们这里有朵奇花,花开之后,能散发酒气。”
“真的吗?”女孩子手中折纸的动作一顿,颇有兴趣道:“那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不过要等雨小一些。”
她轻轻瞥了一眼女孩脚下的影子,烛光微晃,影子有些朦胧。虽然看不出对方是什么精怪,但总归不是人,就对了。
这应该就是上次小倩所说的精怪,不过俞慎夫妇确实都是人。寒光看她正在折一只兔子,两耳尖尖,确实很像。
“雨停了。走吗?”
她雀跃地起身,随同寒光一道踏水去看醉陶。刚刚下了一场大雨,醉陶的残叶被打掉了,看起来恹恹的如同一根枯枝。
“好可惜呀。”女孩喃喃道:“若是开花,一定会很好看吧。”
她悄悄伸手,渡了一点灵气给醉陶。寒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姑娘,这是菊花,花开了应该很美。”
“啊,观主,我叫素秋。”她笑盈盈道:“若是您愿意,我想常来看看。”
“素秋?”
寒光的笑容一怔,忽然有点怀疑这个世界了。素秋回眸一笑,嫣然道:“怎么啦?”
“没……”她情不自禁地点头:“以后,道观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纸兔子从素秋的指尖滑落,忽然化作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在她们的脚下转啊转。素秋抱起兔子,笑道:“久闻褚观主为人和善,不歧视我们,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言语间,她已经坦然承认了自己非人的身份。
寒光道:“哪有哪有。”其实,她有点歧视傻狐狸。
俩人正在园子前聊天,最近寒光也在研究白纸幻术,趁机向素秋讨教了几个问题。忽听身后有人在喊她,一回首,小倩神色凝重的走了过来。
她看了素秋一眼,低声道:“观主,我有要事跟你说,请你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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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清,京杭运河。
城西的码头上,停驻着大大小小几十挺船只。黑夜降临,河面上亮起点点红光,偶有投骰子的叮叮当当之声。
寒光一袭黑衣,与小倩一同坐在了一艘大船上,小倩亦是穿了男装。
她俩在船头上,望着黑沉沉的河水,吹着夜风。小倩低声道:“观主,我从未与旁人说过我以前的故事,不过今日你帮我,我愿意说。”
寒光微笑道:“嗯。”
“其实,我也已经死了近百年了,我原不是这里的鬼,只是后来姥姥为了管控我,才将我的坟迁到了此处。”小倩幽幽道:“我生前,曾有一门婚事,他是我的表哥。
我俩从小青梅竹马,一直感情都很好。十七岁的时候,我得了一场病,不治而亡,成了鬼。我舍不得表哥,因此一直不愿意去投胎。
我一直陪在表哥的身边,那时我道行低微,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后来,家里又给他安排了别的新娘,我很生气,给他们托梦,警告那个姑娘……
一切如我所愿,后来,婚事果然没成。可是表哥因我之故,一直没有娶亲,直到他白首……是我对不住他!”
凉风习习,小倩的声音有些呜咽:“我错了。我让表哥孤苦一世,还无人给他送终。当我明白人鬼殊途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我欠了表哥的太多,这一次,我想偿还,帮他渡过这一场劫难……”
一道斜影落到甲板上,月光下,一个揣着铜钱、鬼鬼祟祟的青年,刚刚从船舱中钻了出来。听到这边的说话声,青年警惕地瞧了她们一眼。
小倩哭着、哭着忽然打了个嗝,瞧了那人一眼,有点无语道:“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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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
明月皎皎, 寒光听到邻船的掷骰子声,扬声对那青年道:“老兄,赌钱去啊?”
那人吓了一跳, 将食指竖在嘴唇上, 悄声道:“大哥,你小点声!怎么,你也是同道中人?”
寒光故意点头,那人走了过来。她道:“在下褚风,老兄怎么称呼?”
“小弟任秀。”
任秀身上的钱袋子叮铃作响,显然是揣了不少钱。河面上的船都是一只紧挨着一只的,他抬脚正想跨越,小倩叫住了他。
“任公子要去赌钱?”
“嘘——”任秀紧张地望着船舱, 低声道:“这位兄弟小声些,吵到我叔叔就坏了。我就是手痒了,去玩一把, 去去就回。”
“你怎么能赌钱呢?”小倩的脸上满满都是失望, 苦口婆心劝道:“你就算不读书, 也该好好谋生……”
任秀回过头,迷惑地看了她一眼。
今晚什么情况?路人也会多管闲事?这小哥虽然长得清秀, 却有点毛病。时辰不早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急匆匆跨过船, 去隔壁的船舱里赌钱去了。
在他的身后, 寒光拉了拉小倩的袖子,道:“我们也去赌钱吧?姥姥曾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去看看。”
小倩:“……”
她怎么不记得姥姥说过这句话了。
……
邻船的船舱里, 一张木桌旁坐着三四个人,其中包括任秀。
船主人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他们赌钱。昏暗的烛光下,任秀同两个人对赌,各自在桌子上放下一摞铜钱。
寒光带着小倩,在任秀的边上坐下了,看他们赌钱。刚开始任秀的手气并不好,很快就将身上的铜钱输了一大半。
但是以一个赌鬼的心态,是决不会轻易放手的。果不其然,没多久任秀剩余的铜钱也没了,他不死心,想回到船里再取一些。
寒光拦住了他,建议他等等,自己坐到了任秀刚才的位置上。对面的几人倒不在意跟谁赌,只是问:“你有多少钱?”
寒光从袖中掏出几个铜板,十分随意道:“十文钱。”
对面的客人爆发出笑声,言语间,有点讥讽之意,就连船主人也请她去别的地方赌。寒光淡淡一笑,道:“怎么,在下虽然只有十文钱,但可以瞬息本金翻倍。你们不敢跟我赌吗?”
对面的客人讥笑道:“就十文钱!来来来,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他们也拿出十文钱,盘在了桌上,开始摇骰子。任秀看得有些不安,偷偷对小倩道:“你们是来砸场子的吗?这点钱,随手赏人都嫌丢脸。”
小倩摇头,又点头。
任秀大为不解,那边赌钱已经开始了。掷骰子,买大小,寒光看也不看,随口就说买小。
客人心中暗喜,他喊道:“大!”
船主人道:“开!”
竹筒移开,桌面上俨然出现了三个‘一点’。客人的脸色变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不过十文钱而已。”
“还敢再来吗?”寒光微笑道。
“来!”
接下来,无论客人买大还是买小,庄家怎么掷骰子,寒光永远都在赢。她甚至不需要思考,随口说什么,什么就中。
两位客人的钱越来越少了,寒光的旁边堆起了小山一样高的铜钱。任秀看在眼里,大喜过望,激动地要拜她为师:“真是厉害啊!褚兄。”
寒光笑道:“这有什么?”
正巧此时,任秀的表叔醒了,寻着声音找到了这里,将任秀训斥了一顿。寒光请他们帮自己把铜钱搬过去,她已经几乎赢完了他们所有的钱。
客人又问店主人借了些银子,邀请她再赌。很不幸,这些银子仍然没有保住。
这实在是不怪他们,因为小倩是个鬼!今日寒光上邻船时,小倩暗中使五鬼运财,因此寒光无论怎么赌,都会赢。
任秀搬钱回来,念叨着:“高人啊,高人!”
眼看时候不早了,寒光不打算再赌了,将那银子一卷,带着小倩、任秀准备出船。那丢掉银钱的两位客人,同船主人对视一眼,忽然拎起一旁的木棒、朴刀,朝他们三人劈头盖脸打来!
寒光早有准备,她低头避过木棒,身形一闪,一脚将船主人踹出了船舱。小倩早已抓起惊慌的任秀,将他带出去。剩余的两位客人朝寒光奔来,她举起木桌,两把明晃晃的朴刀插在了桌面上,露出锋利的刀刃。
船舱外,任秀吓得大哭:“我这是上了贼船吗?”
他的哭声越大,惊动的人越多,这一带停泊的船只本来就很多,闻声都起来了。船主人见大势不好,刚想跳水逃去,就被小倩一脚踩在了船板上。
船上亮起了数只火把,寒光押着两个客人,也走出了船舱。
“怎么了?”表叔问。
“见财起意。”寒光将这三人绑在了一起,轻轻松松道:“先出老千,哄骗你侄子,然后我赢了,反倒想要了我的命。”
船主人赶紧辩解:“侠士,没有啊!我们只想要回银子而已!”
但是,无论他怎能辩解,都无用了。任秀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寒光又命那船主人,一五一十说自己这些年是怎样出老千,跟人合谋骗钱的。
任秀大叫:“原来我是这么输钱的!”
小倩站在一旁,趁机规劝:“那么以后还赌钱吗?”
“赌啊。”任秀不假思索道:“既然知道怎么出老千,那么我就能……”他看到表叔略显凶恶的目光,悄悄没了声音。
……
天亮以后,任秀帮着她们,一起将那几人送入当地官衙中。
县令升堂问案,任秀意外得知那个船主人叫做申竹亭。他浑然一惊,冲过去揪着那人的衣襟,道:“你还记得任建之吗?我是他的儿子!”
申竹亭颤抖道:“你?!”
“原来是你啊。”任秀哭着对众人道:“昔日我父亲带着所有的本钱去西北做生意,遇到了这个人,跟他结拜为兄弟。谁料我父亲在那里病倒了,身上还有二百两银子,都交给他,让他一半用来置办丧事,一半送回家去……”
后来,申竹亭并么有那么做。他用几两银子给任建之买了口薄棺材,就卷着银子跑路了。任秀那年只有十七岁,他变卖了家产,才得以去西北,将父亲的灵柩给运回来。他听当地的店主人提起过此事,只是,找不到申竹亭了。
今日在这里相遇,申竹亭没什么好说的,低头认罪。县令当下断了此案,将三人下了大牢,又让人变卖他的船只家什,将银钱交给任秀。
赌博赢来的钱,都归寒光了。
走出县衙的大门,任秀心事重重,叹息道:“今日见申竹亭下场,我才知天理昭彰,会有报应的。”
表叔道:“你呀!现在才知道。以前整日游手好闲,你娘都为你愁白了头。”
“现在有了本钱,以后,我一定跟叔叔好好学做生意。”任秀下定决心,想要答谢那两位兄台,回首笑道:“褚兄……”
身后空荡荡的,哪有褚风和那小哥的身影?
回到船舱,任秀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堆满了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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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钱并非寒光不愿意要,只是赌博来的钱,本就不属于自己,应当尽快花掉。因此,还不如送给小倩前世的表哥。
小倩了却一桩心愿,叹着气道:“明知道转世后已经不是他了,可我还是有点难过。”
记忆中的表哥温柔儒雅,而这个任秀顽劣调皮,单纯还爱赌钱。她去时担心俩人再有情感纠葛,因此换上了男装,现在发觉似乎没什么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