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女鬼很失望,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忽然又开口了:“你们也是来寻宝的吗?其实我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如果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进去哦。”
“钟离仙人?我怕是找不到。”
“哎呀,糟老头子都不记得我,我才不找他!”红衣女鬼一跺脚,气呼呼道:“我想回家了。我想要一个温暖干燥的坟茔,数不尽的纸钱,还有一堆邻居……”
女鬼徜徉在拥有一座大墓的美梦里,寒光也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当鬼也要有点追求嘛,等她回黑山就继续挖土。
她问:“你想回家了?那你家在哪里呀?”
女鬼高兴道:“啊,也不远,就在陕西!”她不忘补充一句:“放心,我没死多少年,我家还是很有钱的,我叫安三娘,我家在……”
女鬼生怕寒光记不住,叨叨说了好几遍。末了,她笑道:“好啦,该我告诉你怎么走了。你看到地上的图案了吗?”
寒光这才留意到,脚下的石板上,用粗犷的线条勾画了一个图案。当她按照女鬼所说的顺序,挨个去踩点的时候,凌照在一旁看着,并不阻拦。
当她走到第七步的时候,脚下一空,地上裂开一条缝隙,她与凌照再度落入深渊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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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寒光醒来时,周围没有看到凌照的踪迹。
她坐起身,看到一束光线从上面的石头缝隙里射出来,照亮周围的环境。她落到了一块空地上,周围竟然插满了形形色色的兵器!
寒光从未见过这么多兵器,有些兵器的样式早已失传,也许是源自上古。有刀剑,有旗幡,有长矛,也有铁锤……这些兵器的上面,已经蒙上厚厚的尘埃,寒光举目望去,竟然遥遥没有尽头。
“凌照?”她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这个地方越发透露着古怪的气息,寒光心中不安,从背后抽出了除魔剑。谁料剑锋出鞘的刹那,所有的兵器,竟然都动了。
无数兵器微微颤动,发出沉重的幽鸣声。寒光手持除魔剑,她再次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现在是难言的激动。
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故人,既欣慰,又心酸。
寒光朝前走去,所过之处,兵器们纷纷朝后倒,给她让出一条道来。这个石洞又宽阔又漫长,无数条光束打在地上,照亮这一路的兵器。
石洞尽头,寒光看到了凌照的背影。
他一袭黑衣,站在高台之上,神情格外认真。他身前有一个发光的异物,凌照伸手想要触碰,但是又缩了回去。
他余光瞥见寒光,朝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寒光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走上高台,看到凌照身前那个发光物,竟是一张纸。纸上有图案有字,那字是蝌蚪文,她并不认识。
不过这张纸上绘制是内容,是剑阵。东南西北挂着四把宝剑,还有一些其它的注释。
“你我各拿起一边。”凌照轻声道,神色不变,紧紧盯着那张纸。
寒光点头,她的心中很平静,并不觉得害怕。她与凌照一齐伸出手,各自拿起纸的一侧,纸面上忽然金光大涨,寒光下意识闭上眼,等她再睁开一看,那张纸已经褪去光芒,被她拿在手中了!
“这不会是诛仙剑阵吧?”半响,她问。
凌照一怔:“你怎么会知道?”
“我读过《封神演义》啊,我只记得这个故事里有四把剑。”寒光只是随意猜测,信手将纸卷了起来,塞入袖中。凌照看着她将纸据为己有,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她回眸看着高台下的那些兵器,小声道:“要不要带点回去卖古董呢……”
凌照:??
他冷静道:“你不怕兵器上的亡魂半夜来找你索命么。”
“也是,这里阴森的像个坟墓。”寒光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道:“不过,我们怎么上去找安三呢?”
“不必了。”凌照朝他们坠落的地上走去,淡淡道:“你可能没发现,她也跟着一起掉下来了。”
寒光道:“什么?”
回到了先前的地方,寒光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女鬼的头颅和破碎的衣裳挂在了一把大斧头上,骨头七零八碎掉了一地。
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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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女鬼的尸骸,凌照又在兵器塚中找到了一条长索,朝上一抛,沿着石壁爬了上去,再从透光的石头缝隙里出来了。
外面是查牙山的峭壁,待寒光下来后,朝后望了一眼,那个缝隙已经看不见了。
凌照平静地收回长索,放到了自己的袖子中。寒光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怕半夜有女鬼爬床吗?”
“这是个……”他说了半句,忽然停住了,一如既往地猖狂道:“哼,我才不怕。”
一人一猫在日头下对视了一眼,在黑暗中.共处久了,出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然后开始互相嫌弃。
寒光先道:“大胆害死猫。”
凌照不甘示弱:“火烧观主嗷嗷叫!”
……
从章丘离开后,寒光没有先回黑山,反倒是带着凌照去了陕西。
她按照女鬼提供的地址,倒还真找到了那个地方,只不过那座宅子已经被卖给别的人家了。附近的老人听说他们在打听安三娘,吃惊道:“安家三娘?不是早在五十年前,就被人牙子给拐走了吗?”
五十年前?
寒光有些无语,这女鬼果然在洞中不知岁月流逝。她又打听了一下,原来安家祖业破败,安三娘的哥哥、侄儿都已经过世了,现在只剩下的侄孙安幼舆了。
安幼舆从小有才名,还是个贡生,家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地方。她谢过老人,带着凌照朝安家走去。
不一会儿,寒光就到了一扇虚掩的黑门前,敲了敲门,问:“安公子在家吗?”
无人应答。
她又敲了敲门,忽然,门由内向外,被一头猪给拱开了。
第055章 :
寒光一愣。
门口的这头猪张开嘴, 哼哼说了几句什么,忽然惊慌地跳了起来,绕着自己转圈。
这是什么情况?安家的猪成精了吗?
她疑惑地推门而入, 又喊了几声, 并无人应答。倒是有一只灰兔子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跟那头猪一起大眼瞪小眼。
寒光越发觉得诡异蹊跷,便用破解障眼法的法术一瞧,哪里有猪和兔子,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在跟厨娘焦虑的交流, 但是谁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好邪门的法术。”她对凌照道。
这样恶毒的法术,将人变成动物, 恐怕是用来拐卖人口的。寒光正思索如何解开这邪术,一个道士掀开了安家堂屋的帘子, 不耐烦道:“谁在外面嚷嚷?”
寒光见这个道士邪气十足,尖嘴猴腮不像什么正派人物, 心中已有提防。她淡淡一笑,扬声道:“安公子在吗?我们奉人之托, 来给他送一样东西。”
道士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 恶声恶气道:“不在!快走吧!”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猪和兔子愤怒地跳来跳去,张口大叫, 却只能发出嗷嗷的声音。道士烦了, 道:“哪来的外地人,少管闲事!你们到底走不走?”
寒光淡淡道:“你这是心虚吗?”
道士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 从堂屋中走了出来。他留着两撇小胡子,眼中流露出狡诈的光芒,语气一变, 对他们和善道:“姑娘怕是误会了,我是安公子的朋友。既然姑娘执意要等,不妨进来坐一会吧。”
寒光瞄了他一眼,并不害怕,带着凌照进入了堂屋。
堂屋内还有一个小道童,道士请他们坐下后,吩咐道童给他们端来茶点。他和颜悦色道:“这些都是我观中的点心,姑娘可以尝一尝。”
白瓷小盘上摆着几块绿豆糕,凌照若无其事地捏起了一块,在道士热切的注视下吃了下去。寒光本想阻止他,然而凌照朝自己轻轻眨了下眼,嘴角还带有一丝笑意。
算了,这位喵三藏自带逆天属性,由他去吧。
一碟子绿豆糕都消失了,然而凌照还是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拂了下衣襟上的碎渣,问:“还有吗?”
道士:“……”
他纠结地凝住眉毛,扭头想让小道童再上一碟子糕点,忽然看到一只大黄狗愣愣地站在身后,见自己在瞧着他,张口“汪!”了一声。
道士一下子站起身来。
大黄狗也懵了,汪汪汪叫了好几声,被道士狠狠一弹脑壳。他怒道:“叫什么叫?谁让你偷吃了?”
“呜呜呜……”大黄狗委屈地趴在地上,不敢再说话了。
寒光笑了一笑,从身后的油纸伞里抽出姥姥剑,指着道士,道:“哪里来的人贩子,我这就带你去见官。”
道士冷笑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从怀中掏出拂尘,向后一挥一展,拂尘上的丝线忽然暴涨了几十丈,密密麻麻如丝网,朝他们扑来。面对铺天盖地的丝线,寒光另一手拔出除魔剑,刷刷砍掉了一地的丝线。
回头一看,喵三藏从袖中掏出长索,将大黄狗给拴住了。
她没有在意,一脚踢飞了太师椅,堵住了道士的去路。除魔剑十分锋利,道士见这一招没用,又甩出了十几张黄符。
寒光笑道:“你这等邪术,我听说用狗血比较有效!”
大黄狗:??
她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这样做,一脚踏上桌子,将黄符搅在剑锋上。除魔剑的煞气十足,道士的邪术被破掉后,他有些心惊,想要破窗逃走。
凌照转了转长索,想用另一端将他给套住。正当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道男声:“萧兄不必送了,我们就这里告辞吧。”
安家来人了吗?
道士从袖中掏出一件羽毛织成的衣裳,朝身上一丢,瞬间化作一只飞鸟,冲破窗纸向外逃去。
……
安幼舆醉酒回家,见大门虚掩,于是推门走了进去。
他虽然喝多了但是神智尚在,怎么家中多了一头猪,一只兔子?猪和兔子围着自己乱叫,一只鸟穿破窗纸,飞向自由的蓝天。
“刘叔?”他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这是怎么回事……”安幼舆小声道,再推开堂屋的门,顿时吓了一跳:“你们是谁?为何在我家?这、这是怎么回事?”
堂屋里一片混乱,像是刚刚经历过暴力打砸抢烧,屋里还多了一男一女,以及一条狗。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为何那条狗的眼中饱含泪水。
正想着,那面容姣好,身着碧衫的女子朝自己施了一礼,道:“安公子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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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满地狼藉中,寒光向安幼舆解释了自己的来历。
她只说受安三娘梦中所托,带着她的尸骨和信物,来陕西入土为安。安幼舆看到信物后,并不是很惊讶,道:“我听祖父提起过这位姑奶奶,当初她被拐走后,祖父伤心了很久,如今也算是圆了祖父的一桩心事吧。”
“只是……”他打量着四周,郁闷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家中了邪术,有个道士将你的家仆变成了猪和兔子。”寒光简单解释,又问凌照:“你知道怎么解开吗?”
“应该是喝水吧。”
他们牵着狗走出堂屋,安幼舆亲自打了一桶水,让猪和兔子饮下。猪和兔子立刻大口大口的喝水,大黄狗在一旁羡慕地看着。
井水下肚,猪和兔子在地上打滚,没一会儿就变成了原先的模样。老翁看到安幼舆,落泪道:“公子啊,老仆还以为再见不到您了!那道士可真是有邪术啊!”
厨娘呜呜咽咽,在一旁说出了事情的始末。原来今日安幼舆出门后没多久,家中来了位道士,自称是公子的朋友。
老翁说公子不在,可道士笑嘻嘻的不肯走,还让道童拿出糕点请他们吃。老翁和厨娘见那糕点精致,没忍住尝了一口,然后就变成家畜了。
若不是寒光来敲门,他们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成了畜生!安幼舆听完后,心惊肉跳,转过身来谢他们:“原来如此,小生真是差点错怪两位了。”
他待人谦恭有礼,一点也不难为他们,倒让寒光有些不好意思了。安幼舆吩咐老翁和厨娘去收拾堂屋,并且邀请寒光他们留下来吃饭。
寒光婉谢:“不必了……”她并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直觉告诉她,若是遇到花姑子,大概还有一堆麻烦事。
“那好吧。”安幼舆有些失落,收起了安三娘的尸骸。
她回眸一瞧,凌照正在那里逗狗,大黄屈辱地应承着。寒光问安幼舆:“安公子,你可得罪了什么人吗?”
“没有啊?”安幼舆茫然道。
寒光用瓢子舀了水,走到大黄狗的身前,弯腰给他喂水。很快大黄狗也在地上当了个滚,变成小道童的模样。
凌照没狗逗了,无聊的收回了长索。
“你师父是谁?”寒光将木剑抵在了他的脖子前。
“我,我师父就是我师父啊!”小道童瑟瑟发抖:“我也只是个跑腿的而已……”
寒光问了一会,小道童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只说本月前才拜了师父,跟着端茶倒水,旁人都叫他羽道长。
鉴于这小道童有助纣为虐的前科,寒光让安幼舆暂时将他给关押到柴房里,明日一道送到官府去。
安幼舆依言去办,刚好这个时候,家仆从堂屋里找到了半盒子糕点,可以作为罪证。
他们正欲离开,凌照忽然道:“这是什么?”
他站在屋外的窗下,窗纸上还破着一个大洞,是羽道人逃走的时候留下的。凌照从破烂的洞口旁,捏起了一个小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