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谁还要他管吗?!”
十四娘战战兢兢道:“可是我们不敢跟他争宠啊……”
“要知道他可是……”寒光欲言又止, 皱眉想了想,道:“算了, 反正凌胖猫也不在家, 骂他他也听不到。”
十四娘:“……”
.
这番去京都,寒光带了明素同去。
寒光先土遁到了冯生的故乡,在家仆的带领下, 去广平府的大牢里探望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冯生。他看到十四娘,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脸。
“你快点跟我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十四娘蹲在大牢边上, 焦急道:“你若不说,我们怎么救你?”
冯生哼唧:“都怪那楚公子,一定是记恨我揭他的短,因此嫁祸于我……”
他叨叨说了事情的经过,那天他去楚公子的家中喝酒,因喝得烂醉如泥,而留宿了一晚。谁料第二天醒来,发现身边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他叫嚷起来,楚家人非说是自己杀的,把自己强行扭到了官府。
广平府尹收了楚家的好处,加上楚家上下口供一致,将他屈打成招。府尹判了他秋后问斩,如今也只有几个月的光阴了。
冯生潸然泪下:“十四娘,直至今日,我才明白你说的话。我确实是一个轻薄的人,实在是不能耽误你的终生……”
发榜之后,在诬陷事件之前的酒宴上,冯生凭着醉意,大声指责楚公子不是凭借着文章考了第一。虽然楚公子也承认,他只是文章开头略胜一筹,但冯生这样当众大吵大闹,让他很没面子。
也许自那时起,楚公子便记恨在心了。
十四娘垂眸,也不去指责他,只是道:“你如今知道就好了。你放心,我和观主会救你出去的。”
她转身走出了大牢,寒光和明素正在外面等着她。
她们土遁到了城外,低声交谈冯生的事情。明素听了后,道:“既然那个丫鬟是冤死的,那么我们找她来,岂不是就有了鬼证?”
寒光道:“那恐怕还要找薛郡君了……我不认得这里的城隍,不好办事,但这一带的鬼狐,都归她的夫君五都巡环使役使。”
“我不去找她!”十四娘带着怒气道:“她若是有心,就不会坐视不管了。我宁愿去京都告御状,也不去求那个老鬼!”
“行吧。”寒光收起了冯生的状纸,她也实在是不愿看到薛郡君的那张老脸。她淡淡道:“咱们走。”
……
到了京都,寒光先去找燕赤霞。
自从燕赤霞中举以后,他就到了京都读书,和她们一直有书信来往。寒光按照信中所说的地址,找到了燕赤霞借宿的那座寺庙。
寺庙位于城西的一个极其偏僻的地方,看起来多年失修,牌匾上的字迹都模糊了。寺庙里的屋舍狭窄,寒光走到大殿前,站在银杏树下喊了一声:“燕兄在吗?有人吗?”
叫了一久,才有一个老和尚走了出来,他穿着洗得褪色的黄色僧衣,胡须都白了。他合掌道:“施主来寻找燕施主?不巧,他这会出去了。”
“那要多久才能回来?”寒光问。
“不好说,施主可留下一张字条给他。”
寒光便问老和尚借了纸和笔,看了看四周也没有能铺纸的地方,于是将纸按在大殿外的石壁上,提笔写字。她余光瞥见,这座大殿里供奉的竟然不是佛像,而是手足像鸟爪子一样的和尚。
明素见她疑惑地望向大殿,笑了笑,低声道:“观主,这位是志公禅师呢。”她出自官宦之家,自小就游览过诸多名寺,因此认得。
难怪这里的香火不旺,寒光很少见到有佛寺不供奉佛祖,只供奉禅师的。她又瞄了一眼,那西边的墙壁上的壁画栩栩如生,倒是好看得紧。
她没有再问什么,提笔一气呵成,放在手上吹干墨迹。寺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来了两个年轻的书生。
老和尚带他们游览寺院,寒光将纸叠好,也顺带着听了一听。在大殿中,老和尚讲了一些志公禅师的事迹,说他虽是南朝的高僧,却也是一位降妖除魔,能够预知未来的神僧。
志公禅师的神像很有趣,他握住一只禅杖,上面还系着一面芭蕉扇。老和尚又带领众人去欣赏壁画,西边壁画上是神魔乱舞,而东面的壁画上,则画了很多散花的天女。
寺院虽然破旧,可这些壁画却崭新如初,油彩鲜艳,人物栩栩如生。寒光静静欣赏壁画,忽听耳边有人慌张道:“朱兄?你去哪里了?”
紧接着又是十四娘焦急的声音:“观主,明素,你们去哪了?”
她听得到这两句话,皱了皱眉,有些糊涂,却没有多想。寒光只身立于云雾当中,看红云如山,一束束金色的阳光穿破云层,一切如梦似幻,美轮美奂。
忽然狂风大作,霞光消散,天地间变得一片漆黑。无数道天雷从空中劈下,其中一道落在了她的身上,寒光骤然昏迷。
.
明素站在街头,有些茫然。
她刚刚迷迷糊糊地穿过了一片白茫茫的空地,忽听耳边人声嘈杂,再一看,已处于闹市当中。她有些迷惑,看街道两旁买糖人的,看杂耍的行人络绎不绝,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所有人都其乐融融。
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好像是在金陵。
明素还在发愣,忽然脚底一空,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她回过头去,看到一张熟悉的、布满皱纹的老脸,好像是刘妈妈。
不对,她怎么能被刘妈妈抱起来呢?
刘妈妈不仅将她抱起来,还伸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浑身都松了下来:“哎,大小姐,一时没看到你,就到处乱跑。若是跑丢了,让我如何跟老爷太太交代啊!”
什么老爷太太?不对,刘妈妈不是早就死了吗?
明素被她抱着往前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小手小脚,像是个孩子。她惊讶地挣扎着,却没有太多力气挣脱刘妈妈的怀抱。
“别闹,大小姐,这就要到家了。”
刘妈妈一路哄着她,将她抱进了一座高宅大院,看着也很眼熟。年轻很多的母亲接过她,对坐在一旁的父亲笑道:“老爷刚刚说什么?要给咱们的明素请个师傅?”
“是啊。”父亲温和地笑道:“丫头天天闹着要学剑,这不,我正好结识了一位……”
明素怔怔的看着,看到父亲朝她张开怀抱,哭着钻了进去。她用力地抱住了父亲,听到父亲用低沉的声音笑道:“丫头不要离开了好不好?”
“好。”她带着哭腔答道。
.
寒光醒来时,闹钟刚响。
她记得今天周六,不该上学,于是伸手关掉了闹钟。她忽然又觉得身后有点硌得慌,起身一看,床上搁着两把剑。
为什么会有剑?
一把木剑,一把古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寒光奇怪地打量了一会,她也睡不着了,于是穿衣起床。
现在是夏天,窗外传来车轱辘轧过水泥路的声音。她穿上白短袖黑短裤,长马尾高高一扎,看起来意气风发。
寒光在印着大红双喜的搪瓷洗脸盆里洗了脸,抬头照了照镜子。她今年十六岁,正在读高二。
这个周末,寒光打算去历史老师家里转一圈,看看这两把剑是什么来历。
奶奶好像出门买菜了,她简单喝了点粥,就背着剑出门。周围人纷纷回头看她,寒光也疑惑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是什么情况?今天提前过万圣节吗?
明明是盛夏,一个个都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生怕被晒黑了似的。正在骑自行车的那位不断地爬上去,骑两下就摔下来,然后再上去……
她忍不住问了声:“张叔,您没事吧?”
“无事无事!”张叔慌张道:“这神器太难驾驭了……”
不就是个自行车吗,还神器?寒光正腹议着,忽听身后传来惊恐的尖叫声,回头一看,不知是谁踩着油门,狂冲而来。
小轿车呼啸而过,路两旁的人吓得哇哇叫,车里的人也快哭了,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
开车的不仅顶翻了好几个摊子,还撞倒了人。寒光看左右人都没事的走过,赶紧掏出小灵通想报警。
她还没打通呢,就见那被撞倒的人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走了。
寒光目瞪口呆。
街上还有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子,一扭一扭的,时不时来个狗啃地。寒光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一抬头,看到了买菜回来的奶奶。
奶奶身边还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对方看着她,深情道:“啊!我儿寒光,为父来了!”
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0 11:58:25~2020-08-31 11: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20瓶;穆小柒 10瓶;Go-Go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5章 :
她很难相信一个正常人会这样说话。
尤其是, 这种话不可能出自她那个冷漠的父亲之口。
寒光冷眼看着他,没有戳破,径直走到了奶奶的身边。奶奶本想牵起她的手, 骤然看到那两把剑,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惊了一惊:“孩儿啊, 你这剑哪里来的?”
“借同学的道具。”她不冷不热道。
奶奶露出困惑的眼神,但是没有多问。她说:“今日你娘也回来,你也别到处乱跑了,早点回来吃饭吧。”
寒光疑惑道:“我娘?”
她的母亲不是早在她还没满月的时候就跟父亲离婚了吗?寒光看着张叔骑自行车栽进了一旁的河里,河面上还飘着一辆公交车……
“我娘不会是坐挖掘机回来的吧。”她慢条斯理道。
奶奶同父亲对视了一眼, 异口同声道:“是啊!”
寒光:“……”
她怀疑自己在做着梦,在梦里,故乡被魔种入侵了。她看到一个老大爷正在石墩上摇扇子,那个平日里聒噪的录音机静静地立在一旁, 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寒光走过去, 看了下磁带还在,于是按了下播放键。
振聋发聩的音乐声立刻响起, 老大爷一下子跳了起来,周围人, 包括奶奶、父亲都朝这边看来。他们惊恐地朝后退, 大声道:“不好!有杀气!”
此时此刻,一个大型挖掘机,正飞快地朝这边驶来。
挖掘机一路上掀翻了无数摊子, 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坐在大铲子里,正朝她微笑示意。寒光朝她望去,又见那驾驶室里, 空无一人。
不知从哪冒出了两个旧社会的丫鬟,疾步而来,将女人从大铲子里搀扶了下来,道:“太太仔细脚下。”
寒光缓缓拔出剑,心道这都是什么智障……
剑刃出鞘的刹那,她的心中忽然一凉,蓦然记起了很多事情来。不对,她明明是京都,在陪着辛十四娘救人,在一座寺庙里给燕赤霞留话!
她的眼神瞬间清明,一下子想到了所有。寒光想起那面画壁,她定眼一瞧,哪有奶奶、父亲,分明都是精怪!
寒光的嘴角浮起一个笑容,她挥开了那个女人的手,径直走向挖掘机,手脚利索地爬了上去。
说起来,她大三在工地见习的时候,还真听人说过怎么开挖掘机。她操控挖掘机往前行,一铲子打飞了隔壁的屋顶。
幻境中的挖掘机,真是强大到无可匹敌!
寒光熟悉了操作,开着轰隆隆的挖掘机,朝精怪们辗轧而去。精怪们哇哇大叫,有的被丢进了河里,有的被压在履带下,有的被打得头冒金星……
变成寒光奶奶的那个精怪在履带下气若游丝:“这是啥鬼地方啊?!”
偏偏寒光听见了,她坐在驾驶室里,冷漠道:“你们这些古穿今的妖精,当然理解不了我的世界。”
寒光开着挖掘机继续铲除这个记忆中的故乡,她背着两把剑,无人敢靠近。很快这个幻境被她拆得只剩一张白纸了,精怪们四散逃去,没人敢惹她。
她继续在画壁里驰骋,虽然现在出去并不难,但她想起入幻前十四娘的那一道声音,好像明素也进来了。
……
挖掘机开进金陵城的时候,精怪们闻风丧胆,空荡荡的世界里只剩下一座宅院了。
寒光坐在高高的驾驶室里,目光越过院墙,看到一个年幼的女童在练剑。她喊了一声:“明素,这里都是虚假的,你还不回来吗?”
年幼的明素茫然抬起头,望着她,好像在努力回想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我是褚寒光。”她打开车门,从袖中取出一张灵符,祭出后飞到了明素的额头上。她一铲子拆了院墙,道:“醒来吧!”
明素恍恍惚惚抬起头,眼神中有了新的光彩。她却仍是女童的模样,对寒光摇头道:“我能留在这里吗?”
寒光道:“你真正的母亲还在黑山等你。难道你要认贼作父吗?”
挖掘机暴力拆除了这座宅院,精怪们都消失了。明素望了望四周,忽然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
“我好想跟他们永远在一起……”明素泪如雨下:“其实父亲从小并不让我练剑,我都是背着他,偷偷跟人学的……小时候,我怨过他,可是现在,我宁愿当一个闺阁女子,也想让他回来……”
她身上光芒交错,渐渐又变成了原先的模样。寒光默默抱住了她,原来这个画壁里的幻境,能够窥探人心,变幻出一个人心中最渴望的场景,然后诱哄她,永永远远留在这里,沉浸在梦里。
不过寒光不需要这个梦。她已经有了足够的冷漠和坚强,去面对这真实的一切了。
她轻轻握住明素的手,将明素拉了起来。“走吧。”寒光轻声道:“我们去看看那位……朱孝廉去哪里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