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人的案子一向难办,尤其是温明真受伤严重,要不是送医及时,现在他们手里拿的就是杀人案。
警局上下为这件事忙的不可开交,除了现场勘查和审问嫌疑人,都盼着温明真能早日醒来,一方面是为了查清案情,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嫌疑人的罪责能轻一些,结果他们一个个操心上火,赵红丽倒是把免责书都准备好了。
顾苓压下心底的愤怒,她刚警校毕业进入刑侦队,这次把她调过来查这起案子,主要是看她年轻,又是个女孩子,能和受害人聊得起来。
顾苓也知道自己作为警察要冷静,可想起自己进门前看到的那一幕,再怎么冷静都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怎么会有这么又毒又蠢的人?
男警官还在劝说安抚嫌疑人家属,希望对方能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不容易有了点心平气和的苗头,又有两名警察从门外进来,话不多说,直接铐住了一脸不忿的赵红丽。
“怎么回事?”男警官大惊,“大刘?你怎么来了?”
赵红丽闹事的前科太多,动作不快点能被抓一脸指甲印,大刘朝顾苓指了指,“问她。”
顾苓唰一声展开手里的证据,“赵红丽涉嫌威胁受害人……”
话还没说完,赵红丽就跳了起来,“谁威胁她?你们都是瞎的吗?她拿花瓶砸我!”
“长见识了,”大刘一边摁住暴跳如雷的赵红丽,一边感叹,“办了这么多案子,见过不少给受害者塞钱求谅解书的,威胁签免责书的头一回见。”
“关键这玩意儿也没用啊。”男警官一脸无奈。
从抓住嫌疑人到现在,赵红丽一天三次往警察局跑,比吃饭都准时,连后勤做饭的阿姨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难缠的很。
偏偏他们身为人民警察,人民的公仆,还要顾忌赵红丽嫌疑人家属的身份,不能随便把人抓了,这几天上下班都恨不得□□,现在好不容易能把人抓起来,大刘简直想给温明真送面锦旗。
“我先把人带回去。”赵红丽的双手被拷在身后,大刘和另一个警察一左一右架着她往外走,“哎我操,给她找个口罩,都吐我几口吐沫了,这他妈算袭警吗?”
赵红丽被强行带走,隔了老远还能听到她骂人的声音,之前和赵红丽谈话的男警官拍了拍裤子上被蹬出来的鞋印子,坐下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姓孙。”孙警官从包里拿出录音笔,朝温明真展露出一个笑容,“咱们前两天见过,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大概是顾忌到她未成年受害者的双重身份,孙警官也长得颇为和气,笑眯眯的没什么架子。
隔壁床的阿姨被医生带走做检查,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之前模糊的记忆已经彻底清晰,虽然两份回忆同时塞进脑子里有些别扭,就像是在一个容器里同时放进了甜和苦两重口味,但也不是太难以忍受。
听着警察的询问,温明真按照自己整理出来的回忆做了笔录。
把原身推下楼梯的人叫关文清,比温明真小一岁,还是她的同校学妹。关文清读高一,算上国庆和中秋假期才入学一个多月,两个人能闹到这么你死我活的地步,没点中间因素不太可能。
都是十五六的青葱少年,除了学业外几乎没什么可担心的,温明真停了一瞬,直到顾苓看过来,才慢吞吞的开口,“她抢了我前男友。”
“……”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顾苓红着脸问:“前男友……都是前任了,别人想谈恋爱也没关系吧?”
温明真说:“抢的时候还是现任。”
顾苓不说话了,刷刷在本上记录着。
孙警官接过话头,“除了这次,你和关文清之间还起过其它冲突吗?”
温明真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孙警官又问,“那你们之前见过面吗?”
“见过一两次。”
“见面的时候没有打招呼?或者做些其他事情?”
“……”
温明真扬了扬眉,她大概知道孙警官想要问什么了。原身在学校的名声并不好,成绩垫底,不学无术,带人打架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而关文清的成绩虽然不算是顶尖,但至少看上去是个好学生。
校园暴力,坏学生欺负好学生,好学生奋起反抗。
多完美的剧本,家长就爱听这种故事。
温明真捏了捏手指,“没有,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和我前男友的事情。”
隔壁床的阿姨足足检查了两个小时才回来,孙警官和顾苓正打算离开,她连忙叫住两人,“警察同志,我可以给小姑娘作证,刚才那个女的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在。”
两人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说的是赵红丽,只得又坐下来做了份笔录,直到临近中午才离开。
顾苓对温明真印象不错,临走时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查清真相,如果还有人来找你的麻烦,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温明真噙着棒棒糖,对上顾苓期盼的目光,她捏着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顾苓叹了口气,又塞给她一根棒棒糖。
消失许久的护工送来病号餐,温明真杵着下巴发呆,不由自主的想起原身记忆里关于受伤的那部分。
严格来说,原身那天是去捉奸的,只不过男朋友没什么担当,一看脚踏两只船失败就溜之大吉。不过楼道里的监控肯定拍到了他,警察也会找他问话。
新欢旧爱,不知道这位前男友爱谁更多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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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个键盘了吗?
我跪好了。
第3章 3
上辈子当了二十多年单身狗,没想到重活一回,不仅搭上了早恋的末班车,还获得了上一任友情赠送的男朋友一个。
可惜赠品注定无质量保证,男朋友大约是个国家级劈腿运动员,一个叉能横跨东非大裂谷。
温明真摸了摸头顶,觉得自己暂时还不需要一顶翠绿的帽子。
吃了顿没滋没味的午饭,护工把餐具收了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估计不等到晚餐见不到人。
温明真不大喜欢别人呆在自己身边,对护工的擅离职守视若无睹,倒是隔壁床的阿姨见她自己孤零零的呆在医院,又有警察上门查案,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剧本,给她塞了一堆牛奶水果。
推辞不下又闲的没事,温明真索性当了回家庭教师,把男生做完的作业全部检查了一遍,顺手挑出十几二十来个错误。
本以为写完作业就能出去玩的男生就这么被强行摁在凳子上,等到护士来给温明真扎针输液,才偷偷找了个机会溜出去。
国庆节刚过,十月份的天气里还剩着点夏日的钩子,将息未息的滋养出几分暑气。
然而过了寒露,往北的天气预报里天天喊着气温骤降,往南的人民群众还在靠空调续命。
郑中市不偏不倚,处在南北交界,在夹缝中胡乱穿衣。
男生一路跑下去,刚出住院部的大门,差点儿和一个人迎面撞上,被人从后面扯住衣领才降降刹住车。
“江鑫,你妈呢?”扯住他的是个男医生,他妈妈的主治医师,“又留你妈自己在病房?”
江鑫挠了挠头,“我就出来玩一会儿,病房里来了个小姐姐,和我妈聊的可开心了。”
“所以你就跑下来了?”医生无奈的摆摆手,“行了,去玩吧。”
江鑫欢欢喜喜的往外跑,走出去两路,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刚才险些被他撞到的那个人只剩下背影。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粉色高跟鞋,手上拎着一个果篮,看标志是从医院旁边的那家水果店买的。
刚才他好像听到对方在打电话,声音不大,隐约有一句“怎么不摔死她算了,省的杵在我眼前心烦”。
江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几分钟后,温明真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最毒妇人心,把玩着刚到手的新手机。
女人名叫单柔,温明真的继母。
温明真亲妈过世的早,她还不到一岁,单柔就住进了温家。
单柔长得好,脾气也好,温明真从小到大没吃过后妈的苦。不仅没吃苦,单柔还对她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几乎是把温明真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按理来说,温明真就算和单柔做不成母女,也不至于厌恶到不愿意和对方说话。
可惜温明真有个只小了她一岁的妹妹,同父异母。
也就是说,这头她刚出生两个月,那头单柔就怀上了孩子,要说之前没点儿龌蹉,怕是连鬼都不信。
婚内出轨,还是在妻子怀孕期间,这比在葬礼上一见钟情都恶心。单柔进门时连婚礼都来不及办,对外说是顾忌孩子刚没了亲妈。
长大后才明白一切的温明真,从八岁到现在,连句“阿姨”都没叫过单柔。
而单柔对她越好,越能体现温明真的不识好歹。
住院几天,生死线上一个来回,温明真硬是没见过原身的那位亲爹,只有这位继母忙前忙后,落到旁人眼里,少不得赞一句贤惠。
对比之下,温明真就是白眼狼本狼。
“真真,你会不会怪妈……怪阿姨啊?”单柔泫然欲泣,“公司出了点状况,你爸爸不在,只能我去看着,结果就不小心耽误了。”
温明真低头看手机。
原主的手机跟着摔下楼梯,目前作为证物收在警察局,不过就算拿回来也摔得不能用。
新手机已经装上了补办的电话卡,空荡荡的界面上只有几个系统自带软件。
医院没有无线网,好在电话卡是□□,温明真点开应用市场,找到两款通讯软件下载。
单柔还在殷殷切切的诉苦,她长相温柔,一双眼说红就红,就连原本对她颇有微词的隔壁阿姨也转变了态度。
“真真,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个新手机就当阿姨给你赔罪了好不好?”
隔壁阿姨忍不住接腔,“这倒也是,谁能想到会有人跑到医院闹事呢。不过怎么就你自己,她爸妈呢?”
单柔脸色一僵,倒是一直没说话的温明真舍得从手机上挪开眼,语气平淡道:“我……爸,他去外地出差了。”
隔壁阿姨“哦”了声,“那也不能连回都不回来一趟啊,你都伤成什么样了,难不成闺女比工作还重要?”
单柔连忙补上这个窟窿,“本来说要回来的,可那边全靠他一个人撑着,实在走不开,手底下还有员工等着吃饭,万一误了不好交代。”
隔壁阿姨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没办法的事。”
“要是我妈在就好了,就像江鑫守着阿姨您,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开心。”温明真撩起眼皮看向单柔,单柔被她看的心里一紧,隐约觉得温明真似乎会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不可能。
温明真脾气犟,自从八岁那年和亲爹吵架提到母亲却挨了顿打,就再也没有从她口中说出“妈”这个字,像是忘了这个人,只剩下一腔叛逆,顽固的跟所有人对抗。
单柔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心口悬了个秤砣,晃悠悠的不知道会不会掉下来。她扯出一抹笑容,“真真,你爸说……”
“可惜我妈过世了。”秤砣掉了下来,甚至多加了重量,温明真垂下眼,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动,带出几分脆弱的无助,“被气的。”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挂在墙壁上用来解闷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播完了广告,屏幕里的两个女人剑拔弩张,大有立刻甩开膀子把对方挠成丝瓜瓤的气势。
病房里静默了好一会儿,电视剧来的实在太巧妙,隔壁阿姨脸上的茫然只出现了一瞬,再看向单柔时,目光里就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单柔:“……”
单柔捏着拳头,脸色不虞的看向温明真。
她本来可以以退为进,就像以前那样,温明真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把人拿捏在自己手里。
可今天的温明真像是一团棉花,看上去软绵绵的,却让她无处使力。
没人说话后,电视剧的声音就格外明显。
吊袋里的液体只剩下一点,单柔终于找到出去的借口,匆忙站起身道:“我去叫护士。”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高跟鞋落地的声音渐行渐远。
温明真伸手按了下床头的呼叫铃。
网速很快,两个软件已经下载完毕,她习惯用企鹅,跳到登录界面后下意识输入一串数字,等到输密码时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点的是自己的账号。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但很多习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更改的。
温明真深吸一口气,又把数字一个个删除,换了另一个账号,然后杵着下巴回忆原身设的什么密码。
半分钟后,温明真捏着手机收验证码。
原身和她的习惯正好相反,企鹅上活跃的只有几个群聊,倒是有二三十条新消息,无一例外的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真的关心不知道,倒是吃瓜之心溢于言表。
温明真顺着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原身最近一次发出的消息在半年以前,还是询问假期作业是什么。
没找到什么有用信息,温明真退出企鹅,点开另一个软件。
微信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消息一条条的往外蹦,刷了99+才算完。温明真关了声音,又从手机盒子里找出一根耳机带上,才点开消息慢慢往下看。
原身的朋友不少,好友列表里二百多号人,光是各种代购和微商就占了四分之一,还有四分之一的无名氏,加了好友后连备注都没有改,剩下的二分之一里,名字眼熟的拢共二三十个。
温明真挑了几个特别眼熟的,看了五分钟才意识到哪不对劲。
——聊天界面上只有别人发给她的消息。
微信和企鹅不同,这玩意儿删除对话框等于删除聊天记录,换手机等于失忆。她习惯删除没用的聊天框,当初被带着改用微信后丢了好几次聊天记录,一气之下彻底拉黑了这个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