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瘸子听到家里没鸡蛋了,那就代表没鸡蛋吃了,他顿时有些不高兴,拉着脸子。
张大花有些怕儿子,因为她儿子以前喝醉酒打老婆,把老婆打跑了之后,他没人打了,就打她这个娘,可这是她儿子,她又舍不得怪他,毕竟她以后还要靠儿子给养老送终哪。
“都拿去给你换了酒,今天就别吃鸡蛋了,那只母鸡已经两天没有下蛋了,等它一下蛋,娘就给你和大宝炒鸡蛋吃。”
“不行,我今天就想吃鸡蛋,咱家没有,你就出去给我借。”
张瘸子闻着隔壁飘过来的香味,浑浊的眼中闪着不安分的光。
张大花只好出门给儿子借鸡蛋去了。
*
“沈知青,你在家吗?”
江珠敲了敲门,见没有人应声,便推开门来到了院子里,然后又推开了屋子里的门,顿时便惊了,只见沈知青坐在炕上,赤/裸着上半身,手中拿着缝衣裳的针。
她脸色顿时有些发红。
“你……咋来了?”
沈秋风见江珠突然出现在了屋子里,他吓得手忙脚乱地拿起衣服就往身上穿。
“我刚刚叫你,你咋没应声?”
江珠埋怨道,她想把手中的篮子放桌子上,可这屋子里就只有沈知青在的炕上有个小桌子,她只能走上前去。
“你干啥?”
沈秋风衣裳还没穿好,就见江珠走了过来,他连忙扯过一旁的被子围住了自己。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害怕干嘛?”
江珠把手中的篮子放在桌子上,解释道。
“我妈让我来给你送饭。”
“送饭?!”
沈秋风眼睛顿时一亮,他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然后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篮子上盖着的布。
沈秋风看到这里面的伙食后,激动的不行,自从他搬出来后,一个人生火做饭,日子过的甚是艰难,当初住在知青处的时候,大家搭伙吃饭,轮着做饭,自从第一次轮到他做饭,后面大家就再也不让他碰灶房了。
他平日里在知青处见他们做饭,看着挺简单的,第一次做不好是因为他没经验,所以他信誓旦旦搬出来后,以为自己能解决自己吃饭问题,可到头来,不过是他以为,做饭实在太难了……
这些天,都不知道他怎么过的,每天啃着半生不熟还有糊味的窝窝头,简直不是滋味,不吃的话只能饿着,为了能不吃或是少吃自己做的饭,他天还没黑就上床睡觉了,睡着就不饿了。
现在猛地乍见到金黄的饼子,翠绿浓香的凉拌野菜,他真想打自己一巴掌,看是不是在做梦。
“吃吧,待会这鱼汤凉了就会腥。”
江珠见他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动,连忙催促道,然后把盖着鱼汤的碗给拿开。
鱼汤?
还有鱼汤!
沈秋风死死地盯着那碗鱼汤,眼圈都快红了,要知道他可是很长很长时间没有碰过肉腥了,他嘟囔着沙哑的嗓音说道。
“你妈对我真好!”说罢,便拿过来一张饼子。
他咬了一口玉米饼子,眼睛顿时睁大了。
这玉米饼子,简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玉米饼子,咬一口,不仅酥脆的掉渣,并且里面还带着猪肉渣,吃起来格外的香,就连县里食堂的饭都没有这么合他胃口。
还有那凉拌野菜,吃起来也很酸甜爽口。
忽然,他鼻子一动,闻到了鸡蛋味,用筷子往里扒了扒,果然,里面是半碗金黄金黄的炒鸡蛋。
上面还闪着油光,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炒鸡蛋,放进嘴里。
鸡蛋的香味顿时席卷了整个口腔,他那吃了很长时间的野菜团子,窝窝头的胃久违的遇到了这么柔软,细腻,香的吃食了。
还有那鱼汤,他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喝,可那奶白色的颜色看着就让人觉得它好喝。
“好吃吗?”
江珠见他脸上的神色绷的很紧,还以为这饭不合他胃口。
“好吃,你妈做的饭太好吃了!”
沈秋风以为这饭是江珠她妈做的,当时他还住在她家隔壁的时候,就闻到过那股香味,当时他就猜测,做饭的人手艺肯定不错。
所以那次,江珠她妈和人掐架后,他才忍不住上前搭话,为的就是拉近距离,到时候能蹭顿饭啥的。
江珠见他误会了,便也没有解释。
沈秋风虽然吃的很急,那筷子一下接着一下地夹菜,可那动作却丝毫不见粗俗,反而让人赏心悦目。
等他把最后一口鱼汤喝完,满足地放下了筷子,不禁为明天,为以后的日子发愁起来了,今天骤然吃了这样的饭,他自己做的窝窝头更加吃不下去了。
“江同志,你能借我点钱吗?”
沈秋风想来想去,他不可能天天能吃得上江婶子做的饭,能偶尔吃一次他就很满足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拿钱去县里买着吃。
虽然县里的吃食不咋地,可也比他自己做的窝窝头好吃多了。
他怕江珠不肯借给他,连忙爬到炕里边,掀开身下的草席,在草席下面的稻草堆里摸来摸去。
“给,这枚玉扣押在你那,等我把钱还给你的时候,你再把它还给我。”
只见这枚玉扣像红枣一般大小,羊脂白玉,局部隐隐呈翡色,整体通透,不见一丝杂质,流光隐隐溢动,江珠即使再不懂玉,也知道对方手里的这块玉扣是个极品。
“这个我不能拿。”
江珠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这要是在她手里摔坏了,或者丢了,这可咋整,虽然这枚玉扣很令人心动,应该没有人能抵挡住如此美好的事物,江珠很想拿着它把玩把玩,可她的理智劝住了她,即使如此,她的目光还是流连在那枚玉扣上,舍不得撤回。
“你要借多少?到时候记着还给我就行,这东西还是你自己好好收着吧。”
“借我十块就行。”
沈秋风看出江珠喜欢这枚玉扣,便把它扔到了她怀里。
“我知道你在想啥,你放心,它要是丢了,我肯定不找你赔,再说了,我又没说把它给你,只是让你拿一段时间。”
江珠手忙脚乱地把玉扣接了过来,紧张的头上都生了汗,见把玉扣牢牢地接到了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瞪了一眼沈秋风,这人怎么这么虎,这要是她一个没有接住,摔到地上咋整。
沈秋风被瞪了一眼也没有生气,只在那笑嘻嘻地看着江珠。
这玉扣落到江珠手中,那温润的触觉,让她舍不得把它再还回去,她算是明白那句细腻如玉是什么意思了,这手感真是太好了,还有这精致的形状,真是怎么瞧都不够。
算了,既然他给了,那她就帮他保管几天,也让她好好稀罕稀罕,毕竟这样的玉,她是第一次见。
此时她心里稀罕死了这块玉扣,可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十分淡然,不把这块玉扣放在心上的样子。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替你保管几天。”
“行,那真是谢谢你了。”
沈秋风绷住了嘴角快要溢出来的笑,一本正经的样子。
刚好江珠身上带着钱哪,她当即数了十块钱出来,不免有些好奇。
“你借钱干啥?”
“我借钱吃饭啊,我穷的已经吃不起饭了。”
听着对方惨兮兮地语气,江珠还以为对方是要拿着这钱买粮食哪,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人是直接去县里下馆子的。
抬头间,她的目光忽然扫过炕上的针线,回想起刚刚在家的时候,她妈好像说沈知青的衣裳破了。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见他好像是在缝衣裳。
“你还会缝衣裳哪,看来你也并不是啥都不会嘛。”
江珠刚夸了人,下一秒就捡起炕上的那只针,只见针上压根就没线,或者可以说,这只针没有被穿上线。
那他是咋缝衣裳的?
第37章
“都怪这线太粗了, 针孔太细了,我穿不进去。”
沈秋风理直气壮地把这些都推到了针线上面。
他话音刚落下,只见那原本怎么都穿不进针孔的线在江珠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似的, 一下子就穿进了针孔中。
江珠已经懒得说他了,自己笨就算了, 还怪人家针孔不大。
“这……这”
沈秋风说不出来话了, 为啥他之前穿了好大一会儿, 那软哒哒的线就像是在和他作对似的,就是不肯进针孔里面,咋江珠一穿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给穿上了?
江珠见他连个线都不会穿, 那肯定连衣裳也不会缝。
“把你衣裳给我。”
“啊?”
沈秋风愣了一瞬,然后扭扭捏捏地把衣裳从被子里扯了出来。
“那麻烦你了,江珠同志。”
江珠把衣服接了过来,找到破开的地方,拿着针缝了起来。
沈秋风看着就这么安静地给他缝补衣裳的江珠,竟然从她脸上看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吓得连忙摇了摇头,他这是疯了吗,他脑海里不由的窜上来当初江珠同志一巴掌拍的毛驴嗷嗷叫的场景,还有昨天她几铲子就拍出来一个硕大的土坑……以后他要是惹她不高兴了, 她会不会一铲子把他给拍飞啊……
他光是想着,身子就忍不住往后悄悄地挪了挪。
江珠同志的脾气好像不太好, 力气还很大,还喜欢动手打驴,说不定以后还会动手打人,他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当江珠抬起头的时候, 就见沈秋风披着被子,整个人缩在了角落里, 一脸戒备地瞅着她,就好像她不是啥好人似的。
“你过来,补好了,我缝的不好,你就这样将就着穿吧。”
江珠把衣裳扔给了他。
沈秋风拿过衣裳,展开一看,只见原来破的地方已经被一条弯弯曲曲的丑蜈蚣所替代,虽然蜈蚣有些丑,但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他想了想,决定要夸夸对方。
“江珠同志,你手真巧,你说你给我缝补衣裳就算了,咋还给我绣了一条蜈蚣啊,瞧这蜈蚣绣的活灵活现的跟真的似的。”
江珠她知道自己缝的东西丑,可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她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沈秋风看到对方脸上的神色,顿时不敢再往下夸下去了,为啥江珠同志的心思这么难猜,难道是她不喜欢别人夸她?
“你喜欢就好。”
江珠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
“你还有没有其他要补的衣裳,我顺手给你补了。”
“有,还有这件袖子破了,那件领子破了……”
沈秋风又连忙找出来了两件,他是实在不会缝补,只能麻烦江珠同志了。
江珠其实不咋会缝衣裳,但她又喜欢缝衣裳,拿着沈秋风的衣裳权当练手了。
江珠同志这样认真地给他补衣裳,沈秋风心里有些感动。
“江珠同志,你其实不发火的时候挺好的,你……以后能不能对我和善一点?”
“我对你难道不和善吗?”
江珠抬起头看着他,很是诧异。
“就上次施肥……我问你为啥不把肥料铺在田地上,而非要挖坑,你就恐吓我。”
沈秋风很委屈,他觉得那次江珠同志其实更想把那铲子往他身上拍。
呦,竟然还知道那是在恐吓他,看来人不笨嘛,江珠不知道为啥,她每次碰到这个沈知青,整个人总是变得格外暴躁。
就像是她见那毛驴犯蠢,总是忍不住想动手打它一样,她见到那沈知青,就总是忍不住手痒痒,可她又不能真的对他动手,只能把怒气撒在其他地方。
可她不能承认她恐吓人。
“有吗?你误会了,我可没有恐吓你,你想多了,肥料为啥要挖坑埋它,是因为最近没有雨水,只能把它挖坑埋了,这样才能让庄稼好吸收。”
沈秋风才不信她没有恐吓他,当时她一脸凶光地用铲子拍土,就好像是把那土堆当成了他似的。
江珠见他不相信,心里忍不住犯嘀咕,看来以后她要压制点脾气,这沈知青瞧着一点都不呆。
没一会儿,江珠把那两件衣服都补好了,然后见没啥事,就站起来走了。
沈秋风把她补好的衣裳拿在手里,看着江珠分的背影,十分感动。
“江珠同志,你咋还把我每件衣裳都特意绣上了蜈蚣,真的不用这样麻烦……”
江珠的脚步猛地一顿,正准备给沈秋风关上房门的手忽地紧了起来。
下一秒,只听得啪的一声,震耳欲聋,把沈秋风吓得手上的衣服都掉在了炕上。
只见那两扇门,被人摔的上面的灰都飘了下来,而门口已经没有了人影。
沈秋风赶紧下了炕,去看他的门有没有被摔坏。
“还好还好,这门没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嘭的一声,他手刚刚摸着的那扇门就倒在了地上,另外一扇门也七扭八歪着,似掉未掉挂在门框上。
啊?
这是用了多大力啊?
他没有不喜欢她绣的蜈蚣,那蜈蚣虽然挺丑的,但是他不嫌弃……沈秋风已经想好,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要告诉江珠同志,虽然她绣的蜈蚣很丑,但是他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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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媳妇,之前我打了你,是我不对,可你是大丫的婶子,大丫如今出了这事,要赶紧找个人嫁出去才行,要不然让别人发现了这事,咱这一家子都还咋能抬起头做人。”
江老根这两天急的上火,嘴角长了泡,再过几天恐怕等显怀了,恐怕就瞒不住了。
“孩儿他妈,咱爹都给你说软话了,你还想咋地?”
江有福见他爹都给她赔不是了,自家那个死婆娘还耷拉着脸子不说话,他连忙瞪了她一眼。
王彩莲的额头到现在还疼着哪,她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爹,你想让我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