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莲越说越来劲了,甚至拿出了嫂子的款说教江有贵。
“也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咱爹是长辈,你这做儿子的是小辈,长辈即使做得再不对,这小辈也不能嫉恨,老三啊,你说说你,你就是针孔般大小的心眼,咋还怨着咱爸啊……”
江有贵面对她的说教,已经懒得搭理她,有些话他都说腻歪了,可有的人就是装作听不懂。
面对这种情况就是不要和她浪费任何口舌,直接忽视她,让她说自己的,你就是不搭理她,看她怎么办。
“老崔叔,眼瞅着这玉米苗冒头了,咱啥时候再追一遍肥啊?”
江有贵就当王彩莲不存在,若无其事的和村长老崔叔他们说起了追肥的事。
而张云也反应过来,拉着张翠芬她们进了灶房,让她们看自己腌的咸菜。
反正一院子的人,就是没有人搭理王彩莲,甚至以王彩莲为中心,空出了一大圈的空地,只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对着空气吐沫星子满天飞。
老少爷们都聚在门口和江有贵说起了田间的事,而婆娘们都挤在灶房,分享着各自腌咸菜的小妙招。
“老三,我在和你说话哪,你咋这样不当回事?
你简直没有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我可是为你好,你虽然不耐烦听我说的这些,可我这是为你好,我这是和你亲,才对你说这些话,你看外人,谁管你?”
王彩莲看到自己身边没有人了,尴尬异常,而老三更是离她八丈远,见他和旁人说话,一副压根就没有听她说话,把她当成空气的样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说这些可是为他好。
哪有儿子一直生老子的气的,也不怕旁人笑话。
江有贵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和他们说着话,简直视王彩莲为空气。
王彩莲见江有贵不搭理她,她整张脸顿时烧了起来,气的她直跺脚。
“好你个老三,咱走着瞧!”
说完,是再也没脸呆在这儿,就跑了出去,连筐子都忘记了拿。
王彩莲嫁到村子好几年了,老崔叔他们早就看出她是啥样的人了,刚刚有贵让那王彩莲吃了一个瘪,大家伙都觉得痛快,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就该用这种法子。
对于有贵没有给江老根留糖这件事,老崔叔也不想替那江老根说话,那江老根平日里都是咋对有贵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平日里大家伙嘴上虽然不说,可不代表这心里不知道,谁心里没有一杆秤啊。
那边王彩莲红着一张老脸跑回了家,刚进家门,就朝江老根告起了老三的状。
“爹,老三现在越发的浑了,并且还亲疏不分,眼里没有我这个嫂子,你再不管他,他就要上天了。”
“呵,老二媳妇,你说我老三眼里没有你这个嫂子这话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自己是一个当人嫂子的样吗?
凭你干的那些事,他眼里早就没你这个嫂子了,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坐在院子里给老三做鞋的张秀兰,看着地也不扫,鸡也不喂,一大早就窜出去不沾家的老二媳妇冷笑道。
王彩莲不敢和婆婆犟嘴,一张脸憋成了酱肝色,她就知道她这个婆婆最喜欢那个老三,容不得别人说她老三的一点坏话。
不过,她心里一阵冷笑,望着张秀兰,心里忍不住暗自嘲讽她:
你这么疼的老三,还不是连块糖都没有给你留。
她带着报复性的故意问张秀兰,
“娘,你怕是不知道吧,老三在他家给大家伙分糖哪,不知道,老三有没有给你这个娘送啊?”
“你说的是这个?”
张秀兰放下手中的针线,十分淡定的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展示给老二媳妇看,别以为她年纪大了,就看不穿老二媳妇这样问的心思。
不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嘛,可她的老三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这糖是老三一早就送来的,说是让她甜嘴的,没事的时候含一颗,并且,还特意交代,让她谁也不要给。
“原来……老三早就给你送来啦……”
王彩莲一脸的讪笑,然后直勾勾的看着婆婆张秀兰装糖的口袋。
“也不知道这糖是个啥味,听说还有外国糖哪,我还没吃过这样的糖哪,也不知道这外国糖甜不甜……有没有白糖甜……”
王彩莲见婆婆不接腔,反而暗示的更加明显了。
“娘,这外国糖是个啥味啊?”
“糖还能有啥味?甜呗。”
张秀兰压根就没有给王彩莲糖的意思。
王彩莲见婆婆这样不上道,只好厚着脸皮直接讨要,也不拐弯抹角了。
“你要是想吃糖,就自己去买去,这是我三儿孝顺我的,给你吃算是哪门子的事,再说了,你还年轻,吃的时候在后头哪,不像我老婆子,都这把年纪了,吃不了几年了。”
张秀兰一脸鄙夷的看着和她要糖吃的老二媳妇。
“娘,其实我要糖不是我自己吃的,而是你孙子安娃,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这样的糖哪,更不用说吃过了,我只是可怜我的安娃,他的命不好,咋就托生到了我这个穷妈的肚子里啊……”
瞅着王彩莲一副哭哭啼啼的死样子,张秀兰直接打断了她。
“你不在的时候,安娃已经吃过了。”
“啊?”
“吃过了?”
王彩莲一脸说不出的遗憾。
“既然来送糖了,那怎么没有给我的?”
腰早就好全乎,已经能蹲在墙根的江老根听明白了整件事,瞅了一眼老婆子手里的糖,顿时感觉手里的旱烟抽着没滋味了。
“爹,你不提我还忘了哪,刚刚我去找老三拿糖,糖没有我这个嫂子的份,我不怪他,可一问,竟然连爹你的也没有,要知道,就连张翠芬,李二狗他们都从老三那得了糖,到了咱这,竟然连个糖影子都没有。
要知道,咱和老三才是一家人啊,那张翠芬李二狗他们算个屁啊,凭啥得了老三的糖啊……您可是老三的亲爹啊……我为您打抱不平,老三还当着众人的面打我的脸,一点都不给您面子……”
王彩莲说的义愤填膺。
“那就是个白眼狼!”
江老根气的用烟杆敲着地,呲着泛黄的牙花子。
“上次他害的我闪了腰,我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早知道他这样,当初生下来还不如按在尿桶里溺死。”
江老根心里说不出来的生气,以为他稀罕那个白眼狼的糖啊,他可以不吃,但那个白眼狼不能不送……要知道他江老根可是他爹。
现在那个白眼狼不仅认了江三当干爹,拿着外人当亲人,并且对老崔那些外人都比对他们这些亲人好,真是个没有良心的傻蛋,不知道和人亲,他把他养这么大有什么用?
江老根怨恨江有贵,并不全是因为江有贵对待外人比对他这个亲爹还要亲,最主要的是江老根心里深深的不平衡。
如果,江有贵过的是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苦巴巴的不行的日子,需要求着他两个哥哥救济,江老根心里是暗喜的,是希望这种情况发生的,因为这昭示着他当初选择跟着他两个哥哥的选择是对的,那他可以不在乎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心里有没有他这个爹。
可如今江有贵过的很好,比他两个哥哥过的还要好,甚至呈现着越来越好的趋势,面对这种情况,江老根心里是不高兴的,因为这表示他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
一个,打他心里就看不起,瞧不上,压根比不上他其他两个儿子的废物懒蛋,怎么可以过的比他另外两个寄以厚望的儿子还好哪?
不应该过的很惨才对吗?
在江老根的内心深处,他是不希望老三过的好的,最重要的是过的不能比他的两个哥哥要好。
这是一种阴暗,奇怪的心理……
尤其是在江有贵过的比他两个哥哥的日子要好的情况下,江老根就非常在意江有贵心里有没有他这个爹。
张秀兰从头到尾都知道江老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来都不盼着她的三儿好,竟然还指望她的三儿心里有他,简直可笑。
“爹,我觉得老三就是被那个江三爷还有老崔叔给教坏的,我记得没有分家前,老三不这样啊,那时候虽说他懒一点,但至少还是听你的话的,可现在连你的话都不听了,还对咱家这个态度。
您是没看见,现在老三对那个江三爷还有老崔叔别提多亲热了,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三是他们的儿子哪。”
王彩莲自己占不到老三的便宜,见到旁人占,心里就极度的不平衡,她越说,江老根的脸色就越阴。
“我觉得一定是他们在老三的面前说咱的坏话,好让老三和他们一条心,不待见咱这边。到时候老三那里的好东西,可不就便宜他们了吗?
我可是听王小蛾说了,这次沈秋风给老三一家寄了好多好东西,咱村的牛车都差点拉不完。”
听王小蛾说,昨天晚上,她刚好去县城办事,正好遇到赶着牛车从邮局取包裹回来的江有贵和江三爷。
王小蛾那娘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她不信。
再说了王小蛾也没理由骗她,虽然之前大雨淹了庄稼这事,王小蛾气她,可在大前天晚上,她提着一篮子鸡蛋进了王小蛾家后,王小蛾也就和她和好了。
再说了,那件事的主要责任是那张红旗和王娟,她撑死只能算作一个帮腔的,所以并不是她害的王小蛾她们损失了庄稼,再说了,她也是受害者。
所以,在她送出去一篮子鸡蛋,在王小蛾面前抹了几滴泪,哭诉自己的无辜和委屈后,王小蛾也就心软了。
在后面,她和王小蛾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一起咒骂她们共同的敌人张红旗和王娟,骂着骂着,她们俩的关系迅速升温,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好些。
女人们的关系有时候就是好的这么莫名其妙,当她们有了共同征讨的敌人后,两个即使一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人,可以迅速结盟,拉进彼此的距离,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因为这种敌对关系,会让对方产生一种你是自己人的亲切感,你们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讨厌对象,即使以前对你有许多不满,也会因为这种关系的转变对你变得非常宽容。
“你说的是真的?”
江老根看着老二媳妇。
“爹啊,我还能骗你不成,王小蛾亲眼看见的,你想想,这些好东西放在老三哪,我看过不了几天,就被江三爷还有老崔叔他们给哄走了。
明明这些好东西应该是咱的,应该是爹您的,我猜那里面的营养品指定不少,就适合您这种有了年纪的人吃,您的腰伤刚好,正好需要补一补。
可现在倒好,这些好东西,都要便宜给外人了。”
王彩莲一想起老三家里的那些好东西,心里就像猫抓的似的。
第99章
江老根不说话, 一个劲的磕着手里的烟杆,那烟杆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一看就知道是上了年纪的老烟杆, 上面被烟渍熏得黄黄的,黑黑的, 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不过依稀还能识别出, 这只烟杆的嘴和锅是铜的,中间应该是从哪块树瘤子上面取下来的木头。
那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木头, 水光油亮的,一看就知道,江老根经常烟杆不离手,才会养出这样的好油色。
要知道,平日里江老根是非常爱惜他的这只唯一的烟杆的,每次磕烟灰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把这只上了年纪的老烟杆给磕坏。
唯独上次,他得知老三认了江三那个绝户头为干爹时, 他上门质问,刚好碰到二丫那个没眼色的白眼狼惹了他, 他想也不想的就用手里的烟杆砸了过去。
事后,可把他心疼坏了,要是当时把他的烟杆给砸坏了怎么办?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每当他特别生气的时候, 就想拿烟杆砸人,可砸完人, 他又心疼自己的烟杆。
现在的他一直磕着烟杆,即使烟杆的嘴里再也磕不出烟丝灰,可他就像没发觉似的,还在磕着。
此时他心里骂骂咧咧的,骂在他儿子老三跟前卖好的江三和崔长河,骂这俩人在老三跟前说他这个当爹的坏话,骂这些人占他的便宜……
在他心里,他可以不在乎江有贵这个儿子,可江有贵不能不在乎他这个爹,因为他是他爹,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要知道,没有他江老根,哪有他江有贵的今天。
所以,不仅江有贵那个兔崽子的命是他的,兔崽子的东西也都是他这个爹的,现在,那些外人占兔崽子的便宜,那就是占他江老根的便宜,这还怎么得了……
王彩莲见江老根虽然不说话,但是他脸色难看的紧,就知道江老根相信了她的话。
“爹,咱赶快去吧,要是去完了,老三……”那败家玩意,恐怕会把好东西都给了旁人。
后面的话王彩莲没敢说出口,因为她的婆婆张秀兰此时正耸拉着眼皮,冷冷的瞪她。
张秀兰面目表情的瞪着正算计她三儿的这俩人,心里忍不住冷笑,一点都不担心他的三儿,因为这俩人在她的三儿跟前讨不到好。
眼瞅着这俩人记吃不记打,这么快就忘了,上次江老根惹了老三,家都被老三给砸了不说,他的老腰闪了,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就这么快给忘了?
她也不想提醒他们,就等着他们上门自讨苦吃,她也懒得管,只希望天上降下两道雷,劈死这两个不要脸的人。
这时老崔婶提着篮子找来了,她也没进门来,就站在门口问张秀兰去不去隔壁村买豆腐,刚好张秀兰不想再看到这俩人,立马就应了下来。
放下刚做好一半的布鞋,站起身,从厨房挎着个篮子就出了门,和老崔婶俩人去买豆腐去了,走的时候没有把家里放粮食的柜子的钥匙留下,不是张秀兰忘记了,而是她就是故意没留下的,没有柜子钥匙,管他们怎么吃饭哪……
……
打老崔婶出现,王彩莲就闭上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婆婆张秀兰和老崔婶走远,她才松了一口气,没有张秀兰的院子,她顿时松快了不少,胆子也大了,说话也不用顾忌婆婆张秀兰了。
见江老根还在那磕他那个破烟杆,顿时急了起来。
“爹啊,咱可要快点去啊……您是不是不想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