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讪笑一下,“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养孩子就如训狗,你要让他喜欢你还得让他怕着你,平安现在性子就有点问题,他喜欢你,怕你不喜欢他,他就自己琢磨法子试探你,想让你按他的想法来。他现在就像一个试图想翻身做主的狗,这不是一个好态势。”
他今晚才晃过神来,从去年平安开始说小蛋后妈怀孕的时候,他就是在试探家里人的反应。他不愿意深想这是好是坏,如果平安不是他养大的儿子,他这心思深的让人害怕。而且家里也没人亏待他,苏愉待两个孩子都好,不管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不说都满足,但一个孩子有的另一个孩子也不会缺,不打不骂,最多就玩闹时揪个耳朵拍下屁股。他自己更是没有偏向小远,想不通平安为什么会觉得他跟苏愉再生孩子了会虐待他。
真是小孩子的心思比大人的都难猜,但小远又挺好,懂事听话,还一直跟他妈一条心。
“不至于,你真没必要这么说,小孩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平安胆子大顾忌少,敢在你面前直言提要求而不是背后做小动作就是信任你。你可以认为他这个想法错误,但不能拿这件事来立威,你一旦因为这事严厉斥责否定他,觉得他管的多,以后别想再听你儿子跟你说心里话。”苏愉觉得男人的想法才有点问题,她觉得养孩子不应该是管控他的思想,父母是长辈也可以是朋友伙伴,让他敬你怕你,这种亲子关系多严肃无聊啊,那生养孩子的乐趣在哪里?还不如养条狗,它的吃喝依赖你,自由取决于你,也敬你怕你,又喊必有回应。
“但他手是真伸的太长,我俩生不生孩子都要按他意思来了,再不砍断他敢爬到我俩头上拉屎拉尿。”
“生孩子是由我俩完成,但家里突然添个人是家里的大事,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苏愉坚持这个想法,所以平安有这个心思的时候她没训斥阻拦他。
宁津没想到苏愉跟平安是同一个立场的,他这是在劝一个敌人投敌?
“那你说他这个想法有没有错?家里条件不错,好吃好喝的,养的狗都比别人家的肥壮,你没打骂过他,我没偏心过小远,他就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怀疑你会因为再生孩子虐待他,他这想法还没错?”男人抱臂质问。
“我没嫁你之前我也担心我二嫁会不会幸福,担心后爸会虐待我儿子,担心二嫁的男人会打骂我,尤其是在听到二嫁的女人受继子继女气的时候,我也担心捂不热继子继女的心,这不是人常有的情绪?就是同父同母的孩子也会对新出生的弟妹有敌对情绪,觉得他分走了爸妈的宠爱,这不是正常的?平安要是在亲耳旁听了小蛋的经历还没任何想法,我还觉得他缺心眼呢。”就是判断能力弱,也可能是胆子大,两相比较,觉得后妈不再生孩子变故最小,所以就鼓着胆子提要求。
其实这么想来,小远也不愿意她再生孩子,只是他不敢说,心里的担心自己消化。
宁津的情绪稍稳,苏愉这个比方打的好,他有再娶的想法时首先担心的是后妈会不会对平安不好,所以他在有人给他介绍对象时再三挑拣,最后选了个性情温和老实的苏愉。
因为他是大人,面对最坏的局面有退路,所以敢痛快做出选择,平安不行,他担心一直对他好的后妈变心,更怕亲爸变心,所以不想现在的家庭出现变故。
“你说的对,他敢直言说是因为他信任我。”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给平安说即使有了弟妹他跟苏愉也不会偏心?他不敢保证,如果苏愉给她生个孩子,不论是姑娘还是小子,家里三个孩子,小远在他心里肯定排第三。现在平安是他最爱的孩子,但再有一个两个,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能不能还像如今这么关注平安,更何谈苏愉了,肯定是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最宝贝。
宁津躺在床上揉头发,他不由想起在三姐家听到的,苏愉说现在家里两个孩子就好,听她的意思是她也不想再生,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苏愉看他愁着一张脸,不禁说:“不生了吧,咱们家现在就很好,我俩好好把平安跟小远抚养长大,也不多操心,钱财有富余,人也不受罪。”
宁津没出声答应,他忽然笑说:“都怪小蛋后妈跟他爸,他俩作孽我们家里也不太平,小蛋要是能像平安一样好好生活,平安肯定回来天天催你生孩子,那现在愁的就不是我了。”
“我有什么愁的。”苏愉嘴硬,但不得不说她现在能平静甚至欣喜接受平安的要求,甚至分析他的心理,是因为平安的诉求也是她的诉求,如果平安天天回来跟她念叨要小妹妹,她也会像宁津一样觉得这孩子性子烦人,管的太宽。
宁津盯着她的眼睛,在她心虚避开的时候兀自笑笑,没拆穿她的嘴硬。
“你以后不能离开我,家里有矛盾我们还是坐下来细细谈,不能像之前要离婚那样直接跑路。”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他还记挂着呢?苏愉点头,“你要一直像现在这么待我,我就陪你到老。”
苏愉这晚美美睡了一觉,她感觉到男人态度松动了,但这个想法太突然,他还需要时间消化。
现在只差等计划生育的春风了。
宁津早上难得的送两个孩子去学校,路上一手搭一个孩子的头,含糊的表明态度:“你俩好好学习,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关于生不生孩子,肯定会以我们全家目前的生活做考虑。”
平安跟小远拧眉想了想,摸不准到底是生还是不生就被赶进学校了,宁津也再次离家跑长途车。
“你早上怎么哭着来的?”放学后几个孩子走出校门,平安问不愿意回家的小蛋。
“我爸又打我了,我后妈说我掐我弟弟,我爸听到了出来就踹我一脚。”小蛋张开嘴,给他们看嘴里面的口子,“他把我踹趴地上了,我当时在吃冷馍馍,咬到了嘴里面的肉。”
小蛋肿着眼皮踢地上的石头,低声说:“他说不让我上学了,但我不上学就要天天在家洗尿布、铲屎、守着孩子,我不想给我后妈干活,我就说他不让我上学,我就在家打他儿子,中午我回去他就没让我进门。”
二丫看了他一眼,如果她不上学,也是天天在家洗衣做饭挖菜捡柴,像小黑一样守在家里等家里人回去,期待着爸妈心情好了夸她一句。
“你做的对,不能不上学。”二丫第一次在小蛋的事上发表意见,“你做的非常好,敢反抗就对了,不要像我一样,不反抗就天天挨打。以后你爸你后妈打你了你就大声哭,跑到邻居家求救,大人爱面子更爱钱,他们很在意外人看法的。”
“对,二丫姐说的对,你爸打你了你往警局跑,找警察报警,还能去找妇联,二丫姐就是这么弄的。”平安具体的说不明白,意思是现在二丫姐有妇联的保护,她妈不敢再打她。
小蛋点头,表示记住了。他抬头看路,发现已经快到平安家了,他突然来了精神,“我去你家看看小黑吧,看它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聪明。”
“小黑是我妈教的,很通人性,长的也好看。”平安从脖子里掏出钥匙,兴冲冲的喊小黑,在它挠门声中开了锁。
“来,进来,我抱着它,肯定不咬你。”平安拽着小黑脖子里的绳,拖着汪汪大叫的狗子往院子里走,二丫走在最后,进来后关上门。
“别害怕,小黑就叫一阵,二丫姐才开始来的时候它也叫,现在还冲她摇尾巴。”小远拉着躲墙根走的小蛋,果然等几个人都进堂屋里了,小黑就不叫了。
“小蛋你饿不饿,来,吃点核桃酥,我妈给我们买的。”平安从屋里拿出一包核桃酥来招待他的朋友,还倒了碗开水给他。
“你妈真好。”小蛋克制地吃了两块儿,不吸着肚子肚子也不咕噜叫了就住手,捧起碗吸哈着气把水灌进肚子,“烫的我嘴里面的口子有点疼。”他解释。
“那你等会再喝。”
“我等会儿就回家的。”他伸手试探着摸了摸小黑的背毛,看它一心在讨吃的,又摸了一把,“小黑毛好光溜,黑亮黑亮的。”
“去堰里洗过澡的。”平安骄傲的撸了把小黑的狗头,往它嘴里塞了指甲大的核桃酥,嘴里嫌弃道:“它可嘴馋了,什么都吃,生红薯也抱着啃。”
“我该回家了。”小蛋拎起书包起身,看小黑没再咬他,大胆的往外走,“我回家了啊。”
“那我也回家了。”二丫拍掉手里的渣子,也跟着出门,她还要回家准备做晚饭。
家里恢复了平静,苏愉下班回来听到了小远跟平安的说话声,想着孩子又和好了,她推门进去,问:“今晚想吃啥饭?”
“鸡蛋酱面条。”小远立马出声。
“也行,明天早上吃摊饼。”平安说。
“那你俩就择菜洗菜,韭菜择干净洗干净晾着,我明早给你们摊饼。”苏愉赶走小远,她要坐他椅子上歇一会儿,天又热了,她骑自行车回来累的直冒汗。
晚上坐院子里乘凉聊天,平安扭扭捏捏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分钱,“妈,我明天早上给小蛋带摊饼,你多舀点面。”
苏愉抬眼看了他一下,伸手接过钱,痛快答应:“行,那中午呢?哪怕你俩自己做饭,要是给小蛋带饭也是要给钱的。”
“啊?”平安痛嚎,进屋又掏出一分钱,说:“我也不知道带不带,如果不带,这一分钱就留到要带饭的时候用。”
“行,我给你记账。”
“妈,扫地给菜园浇水还给不给钱了?要是给,从明天开始,扫地跟浇菜园都是我的活儿。”平安开始找法子赚钱。
“这活我自己做,你要是想赚钱就晚上洗碗。”她喜欢做饭,但讨厌洗碗。
“行,晚上的碗我洗。”
“那我呢?”小远扒拉他妈的手,“我还没活儿。”
真是一个小猪不吃食,两个小猪抢着吃,不提赚钱的时候两个娃都不提,这一个有了赚钱的工作另一个也急。
“你?”洗衣服还用不上他俩,扫地她早上起来顺手的事,小黑也不敢交给他拉出去撒欢,家里也没啥杂事了。
“这样吧,种下一棵树一分钱,五天过后,我去检查,如果扎根了再给一分,你们俩都能种,可以说是缺钱了就去种下一棵树。”苏愉把种树的任务安排下去,一棵树两分钱,一百棵树也就两块钱,这钱苏愉出得起,她补充:“你们也可以喊二丫跟小蛋种,他俩种活了树我也给钱。”
这廉价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两个孩子顿时就喜眯眯的,尤其是平安,小蛋有钱了,自己给他带饭也能是他出钱,他攒的钱就不会比小远的少了。
第二天放学了他们四个都没回家,出学校了就往镇外跑,小远介绍说:“我妈最近就在这边种树,我们先找小树苗,明天带小铲子跟桶来种树。”
就四个人,还小心眼的把自己选的小树苗给做上记号,兴高采烈的回去,好像钱已经在兜里了。
按照约定的,放学了二丫跟小蛋先走,平安跟小远回家提桶拿铲子,他俩骑自行车过去。
“呦,平安?”平安姥从医院出来,看着歪歪扭扭骑车的是她外孙,她喊住他,皱眉看这缺了条大杠的自行车,咂嘴说:“这自行车哪来?前面的大杠呢?谁给锯了?”
“我家的,我爸锯的,前面有大杠我够不着踏板。”他脚落地,车把及他胸口高,他急着去种树,说:“姥,我先走了,有事我们过年再说。”他这两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去姥家,平时也没见过,所以就一竿子把时间推到半年后。
“小远你坐好。”平安别过车把,蹬上踏板绕过他姥就跑,屁股够不到车座,离远看就是整个人在左右扭动。
“小崽子!”平安姥拿跑远的外孙子没法,随即想到看着还是新的自行车,嘀咕道:“遭瘟的,好好的自行车给锯的不成样了,钱多烧的。”
一人种了三棵树,二丫跟小蛋都要回去了,小远跟平安看天色还早,把桶跟铲子给二丫,让她帮忙带回去,他们俩要去果园接妈下班。
两人轮流换着骑,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车往路边一停就奔向果园,最先遇到的人是刘泉。
小远不想理他,扭头继续跑,平安慢了一步就被刘泉喊住,“平安,来找你妈啊?”
“嗯,你知道她在哪?”平安也不喊他喊刘叔了。
“我之前下来的时候看她往瓜地走,你去看一下。”
“小……”
“哎,等会。”刘泉打住平安喊小远的话,笑着说:“我也不确定她还在不在,你自己先去看一眼,你跟许远分开找,速度也快点,不然她下班了就跟你俩错开了。”说着他就引着平安往另一个方向走。
小远中途回头,看他俩在说话,他不满的哼了一声,懒得等平安了。
“婶,看到我妈了没?”他看前面有人,跑过去问。
“你妈去找邱经理了,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你站这儿等着,她过来了你一眼就能看到。”疏果的女人说。
“好,我在这儿等她。”他回头大声喊平安,但他只是回头瞅了一眼又继续走,“傻子。”他大骂。
树下的女人笑了一声,“你们兄弟俩感情还怪好,别喊他,让他空跑一趟,不过说不定路上就碰上了。”
小远嗯了一声,捡起地上的小橘子捏在手上玩,想着二丫姐跟小蛋都没见过这么小的橘子,他多捡了几个带枝桠的,准备拎回去明天分给两人玩。
苏愉在路上看到自家的自行车才知道两个孩子来了,她直接往橘子园走,看到小远了招手让他下来。
“你咋来了?一个人来的?”
“来接你下班。”小远拉着他妈的手往山下走,撇嘴说:“平安也来了,但他跟刘泉往那边去了,我喊他也喊不应,笨死了,让他空跑一趟,我们在这等他过来找。”
“小孩子咋能直呼大人的名字?”苏愉轻轻拍了他一巴掌,看他不好意思地吐舌头,也没继续责怪他。
“妈,桃子是不是又快熟了?”小远遥遥望向桃子林,树上已经结了好多青桃子了,“等熟了我们再来摘,我又想吃桃子了。”
“还没吃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