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商量好到底给多少养老钱,老二,你吃的多喝的多拿的多,工资少养不起孩子养不起老人那是你没本事,没想到你还不要脸,养老钱交出去了还要给要回来。”宁津呸了一声,转身离开。
回家后直奔厨房,从橱柜里翻出烤的微黄的包子,倒碗开水坐灶门口大口吃了起来。
“怎么?你还没吃饱?”苏愉听到动静从卧房出来,靠在厨房门口问。
“没油盐老多,吃不进去,喝了两碗碴子粥就没吃了,还好家里给我留的还有饭。”宁津抬眼瞅她,这个女人养刁了他的胃,也让他头脑清醒,有她在,他做任何事都没有顾虑。
“你该烧把火热一下的,包子里面有肉,冷了吃对胃不好。”苏愉没问他在老宅的事,看他的脸色平静就知道是没啥大问题。
“我就喜欢吃冷的。”他犟嘴,看她斜睨他,他立马就笑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了他小爷,这个老人是他爷的亲弟弟,只比他爹大十二岁,在去老宅的路上,他把昨晚的事跟他偷听到的话都给说了。
进了老宅,他指着这个院落,重新申明:“我爹妈在我断奶后没再养我一天,娶媳妇他们没出钱,平安妈生病去世他们没搭手,之后平安大了让他们带了一年多我每个月都还给钱,但我大哥二哥结婚、置办彩礼、给我大嫂二嫂买工作、我大哥的自行车、二哥换工作都是老两口出的钱,乃至后来的分家,这个小院分成两份,一块儿土坷垃都没我的,昨天还想算计我多给养老钱。我话今天说明了,我大哥给两个老的养老送终,我跟老二出同样的养老钱,好处我没得,以后我爹妈老了病了我也只是出小头,我二哥怎么做我也怎么做,甚至可以比他做的更少。”
“满仓,你真的算计小五子多给养老钱?”宁小爷惊异的瞅着这个大侄子,似是没想到他越老越不要脸。
宁满仓窘的脸发紧,但昨晚被捉个正着,怕小五还抖落出什么事,他没有反驳。
“啧,我当年没看错你,真是三岁看到老,越老越混账,年轻的时候就满口谎话,往人家茅坑里砸石头,都逮到你手脖子了还不承认是你干的……”
“写字据吧。”宁满仓咬牙打断他小叔的话,之前还打算浑搅一番,最终败在了知道他所有龌龊事的小叔嘴皮子下。
“养老钱还是五块钱还是十块钱?”宁津问。
“五块钱五斤粮。”
“这可不是我不愿意给,都怪老二不争气。”宁津在两人伤口撒盐。
“给,写好了,你们看看。”宁小爷把作业本纸递给宁津,笑说:“满仓你福气不浅,每月有供应粮,有人管吃管喝管住,一个月还能收十块钱。”
宁满仓没搭话,盯着让他丢脸的小儿子说:“就这样吧,以后除了送钱送粮你别来了,做寿也是礼到人不到。”他发现他跟这个小儿子是真合不来,见面他就堵心。
“好,哪天要是病了你再去找我,我不会少拿钱。”宁津收好字据扶着小爷出门。
“滚你娘的犊子,黑心鬼,都这样了你还咒老子,当初就不该生你,真是上辈子挖你祖坟。”
宁津毫无反应。
走出门了,宁小爷偏头看他,说:“你还挺平静呦,不想哭?”
“哭什么?他跟我妈又不是第一天这样待我。”
“还行,想的开就行,你奶当初抱走你是跟你妈赌气,也有你妈照顾不过来的原因,现在看来也是救了你,不然你跟你大哥二哥没差,都是憨货,一副蠢样子。”
宁津对他的话没有触动,小时候有想回来的时候,被关在门外的时候哭的挺惨,现在真正被关在门外了,他只觉得轻松。
第78章 078 二丫的反抗
苏愉接过他递来的纸, 从头看了一遍又看向男人,瞄了他一眼又转过眼,打趣说:“伤不伤心?我肩膀借你靠靠。”
宁津瞅了眼堂屋里的两个孩子, 看小远对上他的眼睛立马扭头, 他就知道这俩臭小子也在听墙角, 不过人家跟他不同,他俩偷听的光明正大。
终是脸皮不够厚,在孩子面前做不出有违父亲形象的动作, 他没接话,蹲下跟着一起洗酸菜。
“伤心?”苏愉觑他。
“伤心死了。”他含糊说, 声音又小,不想被儿子听到。
“那怎么办?肩膀借你你又不要, 我该怎么安慰你,嗯?”苏愉对他轻挑眉。
“把你赔给我。”宁津半开玩笑说:“你别变心了, 要一直在我家等我回家。”
“这我可不答应, 你爹妈伤了你, 怎么我反而要签卖身契了,我又不是你爸妈的女儿, 父债子偿都算不上。”苏愉瞥他真不高兴了,转口说:“把你赔给我还差不多, 你妈于我有一嘴巴之仇,你是她儿子, 你替她偿债,卖身于我。”
“已经卖给你了,只要求主家能管吃管住。”
“还管你睡。”苏愉补充。
“你睡我还是我睡你?”男人闷声贱笑,探头凑近。
“你想我睡你还是你睡我?”
“今晚?”
“今晚。”
宁津沉吟,眼睛勾着她, “你睡我?”
“没问题。”苏愉一口应下。
男人抬头看太阳刚刚东升,他叹气,真想赶紧天黑,“有体力活你喊我,你蓄着力,免得我刚刚尝出滋味你就要罢工。”他嘱咐她。
苏愉忍不住笑了,呸了他一口,一说起这事他就来劲儿。
“呐,酸菜洗完了去切成小段,芹菜也切成碎沫,午饭后记得和面,擀饺子皮的事也是你的。”送上来的劳力她可劲使唤。
“你这主家心黑,卖身给你家是白天也卖力晚上也卖力。”他还演上了,苦兮兮地搬酸菜坛子进屋,接着返回来控水里的酸菜,挤干水分拿进去切,芹菜杆也端进去切成沫,面盆里和一团面。
出来问:“来看看面团硬度行不行?”
“怎么跟你主家太太说话呢!”苏愉走进来对他的屁股拍一巴掌,“你掐一坨面起来我捏捏,我懒得洗手。”
“……”宁津按她的要求给她面,等她发话。
“可以了,醒一会儿再揣一揣。”她把面团沾上酸菜碎沫给扔出去,还是洗手准备炒陷儿。
中午丢下碗筷,四个人包剪锤,宁津赢了他去洗碗,输的三个人再来一遍,输的那个擀面皮。
“来来来,我来擀面皮,你去包。”宁津洗手出来接过苏愉手里的擀面杖,他对外吹的是他媳妇专门给他包的饺子,可不是他媳妇给擀的面皮。
练了四五年,小远跟平安包饺子的速度远超苏愉,尤其是小远,他手巧,包的饺子个个陷儿多还不破,但在拌陷儿炒陷儿上,再怎么学都做不出来跟他妈同一个味儿的。
苏愉是只要不让她动手,有吃的就不嫌弃,味道一般她能给夸成绝世美味,但宁津不行,他回家了就要吃苏愉做的饭,儿子包的新鲜包子跟媳妇烤的隔夜馒头,他就只吃馒头。
每当平安跟小远不服犯酸的时候,苏愉哪怕知道男人是在作妖,也挡不住她心里的窃喜。
包了大半个下午,苏老头用高粱杆给编的篾子上堆满了饺子,苏愉捡了四十个饺子装在干净的竹盒里,她跟宁津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一路溜达到新河大队,把饺子给苏老头送去又溜达回来。
坐了半天腰酸背痛,现在身子活动开了,也走饿了,晚上一人两碗水饺,剩下的饺子都扣在锅里,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起来给蒸熟,等宁津走的时候也凉透了,都给他装进竹盒里,现在温度降了不少,他每次吃饭的时候都给热一下,这么多饺子够他吃三天。
宁津走后没几天,两个小子也开学了,他们这边实施的是“五?二?二”教学,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初中跟小学是同一个学校,高中要去县里。
“妈,你想不想跟我们去看看?”小远问。
“那还用问?肯定想啊。”平安答,他推苏愉出去,小远默契地跟在后面把门给锁好,两人像保镖一样走在苏愉两旁
“你们都上初一了,开学竟然还要妈跟着一起去,也不怕人笑话。”苏愉故作烦恼,哎,两个孩子就是这么黏人。
小远跟平安瞥到她脸颊肉鼓起,不用细看就知道她在笑,也就没有戳穿她假惺惺的烦恼。
初中跟小学在同一个学校但隔了面墙,苏愉初次踏进来感觉这里像是一个小院捎带着两层楼的教室,地方很窄,也没有小学那边的操场,但进去却又不会觉得挤。
一年级的人最多,越往上走人越少,能在小学毕业后继续读初中的,人愈发少。
苏愉转了一圈,把学费给两个孩子了转身出门,她每逢开学跟过来只是为了营造一种仪式感,进校门了仪式也就结束了。
“那是你们俩的妈?她不放心把学费给你们?”一个面孔陌生的男孩在苏愉走后过来搭腔说话。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小学不是在这里读的。”平安笃定,这人他没见过,而他不仅认识他同年级的所有人,就连比他小一年级的学生他也都喊的出名字。
“我之前在县里上小学,我爸工作调到罐头厂了,我跟我妈还有我弟弟就搬了过来,我叫陈民安,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平安,他是我弟,叫许远,我爸也是罐头厂的,是开大车的。”爱说话的平安立马做介绍。
陈民安疑惑,不懂个子矮点的叫许远还是宁许远,当他俩去办公室交学费的时候他也跟了上去,亲耳听到叫许远的报名字就叫许远。
“你们俩不同姓?不是亲兄弟?还是一个随妈姓?”他有疑惑就问,他在县里有个先随爸姓后随妈姓的邻居,因为他那个邻居的爸爸下放了。
小远皱眉看他,没理这个多嘴的人,平安翻白眼瞪他,一改之前的友好,“关你屁事。”他说。
他俩都不喜欢跟人解释他们的家庭关系。
陈民安错愕他俩无端翻脸,他是看他俩穿着干净才来搭话的,没想到这么粗鲁,他妈说的没错,小地方的人不讲理。
交了钱就领书,跟小学的语文算术相比,初一多了政治跟农学基础知识,更重要的一点是初中是半工半读,以后他俩就只用上半天的课,另外半天跟着老师学种地。
“原来你俩是继兄弟啊,我已经知道了。”放学的时候陈民安凑过来,一脸得意地说,像是知道了不得了的小秘密,说完就跑。
“傻子,跟个憨包样的。”平安唾他。
“都怨我爸,之前给你迁户口回来的时候就该给你改名,改叫宁平远。”平安走在路上碎碎念,他要是跟小远同姓,保准没傻子再来问。
“想的美,宁平远难听死了,我要是改名也该叫苏远,苏平安比宁平安好听,你也改姓算了。”小远撵着捶平安,他姓宁还不如姓许,就是要改姓他也是跟他妈姓。
“才不要,苏平安好难听。”平安蛇形走位,总是在小远快抓住他的时候拐弯,让他抓个空,乐的嘎嘎叫,挎着的书包移到前面,随着他跑动啪啪地打着他胯骨。
一路跑回家,刚打开门,就见隔壁二丫过来了。
“二丫姐,今天怎么没见到你?”小远倒水喝的时候问。
“我妈不让我去上学了,我爸也不给我钱。”二丫恨恨道,翻开小远的书包看发的新书。
“你不是有钱嘛,你爸不给你你就自己交学费,半学期四块钱,初一初二你自己交钱就够吧?”这几年单单是种树,他就从他妈那里赚了十七块多,二丫跟小蛋赚的更多。
“不行,那是我自己攒的,保命用的。”二丫总有种预感,让她没把她有钱的事暴露出去,而且她觉得她妈要是知道她有钱,肯定会把钱要走。她还叮嘱小远跟平安不要再提她有钱的事,她的钱都埋在她种的一颗黄连树下,除了她谁都不知道。
“那你怎么办?不去上学了?今天也没看到小蛋,平安,小蛋是不是也不上学了?”
“我也不知道,他没说他不上学了。”
二丫揉着小花的狗毛,没说话。
她不说,小远跟平安相互看看,也没再提。
等二丫走了,平安进厨房往锅里添水洗锅,他问在舀米的小远:“她是不是想让妈给她出学费?”
“应该不是的,二丫姐不是那种人。”小远想了想,坚定摇头。
平安鼓脸,嘴里憋的气发出“啵”的一声,他把锅里的水舀起来倒出去,也就没再想二丫的想法。
傍晚苏愉刚回来,把锅里的稀饭舀到木盆里凉着,刚把锅里的米痂洗干净,就听外面突然吵了起来,她添了瓢水就往出跑,跟在她后面的还有平安跟小远。
“不让我上学我也不干活不带孩子了,别指望我再给你们洗衣服做饭倒尿桶。”二丫站在她家门外面大声嚷嚷,她腿上还挂了个哇哇大哭的小虎。
“不做算了,明天我给你找个婆家把你嫁出去。”杜小娟站门口说。
二丫有些慌乱,瞅到隔壁门外站着的苏愉后捏了捏拳头,忍着心里的害怕尖声叫了出来:“我才十六岁,你就是把我嫁人也要再养我两年,不然你敢把我嫁人我就告你卖人,卖儿卖女。”
杜小娟哼笑了一声,当着众人的面压抑住想敲死她的念头,还是太嫩了,她连夜把她送出去,就不会给她机会去告她。
二丫也是知道把女儿卖给拐子,再由拐子卖到大山里给男人当媳妇的事的,她咽了下口水,冲出来看热闹的邻居跪下,哭着说:“托婶婶奶奶们帮个忙,如果哪天没见我出门了,麻烦你们给我报个警,我突然不见了一定是我爸妈把我卖了,卖儿卖女的人必须蹲大牢,不配继续工作赚钱。”
“你…”杜小娟最恨有人拿工作拿捏她,她对邻居说:“大家别听这疯子乱嚼,她都十六岁了,翻年都十七了,还上什么学?女娃子上学有什么用?我让她在家好好忙活家里,带小虎长大,以后说婆家了也让婆家满意。”杜小娟说她都是一番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