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苏远,骗老娘头上来了!”她大喝一声,接着撕开另一张信封,宁平安,这小崽子声声念念的是考警校,结果呢,就在相隔不远的工大,还是飞行器设计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方向。
“难怪能这么快就收到了通知书,他娘的就在原地打转!”苏愉恨恨地啐了一口,捏着两张通知书就往租的房子跑,对身后喊她的人来顾不上搭理了。
“苏远、宁平安,都给老娘滚出来!”还没到家她就大声喊,推了两下门没推开,门上挂的锁砸到手了她才反应过来两崽子不在家。她开门进去,进屋转了一圈,棒槌拿在手上挥了挥又给扔了,鞋底子又太短了,她在三间房里打转,最后从墙缝里拽出来个掉毛的鸡毛掸子,握着残缺的掸子往堂屋中间一坐,就盯着敞开的大门。
“咦,妈已经回来了?”小远看门打开,探头见屋里坐的有人,他挥手说:“妈,我们去废品回收站逛了,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你心心念念的铜板。”
“关上门进来。”苏愉勾手,声音冷淡。
他俩这才发现不对劲,对视一眼,想想这段时间没有做错啥事,往进走的时候瞟到桌子上的纸,心里有了猜测。
“你俩报的哪里的大学?”
果然,两人低着头却挑高眼睛看向对方。
“还打眉眼官司!”苏愉看他俩轻松惬意的样子就来气,掂起鸡毛掸子就蹦起来挥上去,扬掉了不少鸡毛。
“给老娘站住,还敢跑了!你们还有脸跑?奶奶个腿儿,把老娘骗的团团转,还说就首都的林业大学了?警校?嗯?哪一个符合了?噢,林业大学这个是真。”苏愉撵着两个腿长的孩子在院子里乱跑一气,掸子上的鸡毛掉光了也没打到几下,还把自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妈,你别气,我们扯平了。”小远躲开扔过来的鞋子,叉腰说:“你先忽悠我们在先,你不想我们来东北,想甩掉我们,我们都看出来了。”他得意一笑,嘿嘿道:“哪有妈要甩开孩子独自逍遥的。”
“就是就是,至于警校嘛,也是我忽悠你的,我从高考恢复了就不想当警察了,我喜欢画图,不太喜欢锻炼了,而且依我的成绩,我完全可以选个更有兴趣,听着更高端有面子的专业。”平安站在门口摇头晃脑道,对扔过来的鞋子避都不避,任由它落在门板上,转头饶有兴致的等着他妈再出招。
“你俩行啊,我们两方的仇正式结下了。”苏愉伸出食指隔空敲打他们,单方面宣战。
她累了,事已经成定局了,就是打死这俩臭小子也改变不了什么,她怀揣的自由梦碎了……
第101章 101 宴席
“妈, 给谁写信呢?”平安贱兮兮地探头过来,脚往后跐趔,一副随时后退跑路的姿势。
苏愉冷瞥了他一眼, 低头继续写。
“两小崽子忽悠了我俩, 大学填报的学校都在东北, 我气的半宿没睡着……噢,给我爸诉苦抱怨呢。”平安嘎嘎一笑,怪声怪气说:“妈, 你可别又被骗了,我们仨都在冰城, 我爸晓得了指定高兴。”
苏愉余光瞟见他忘乎所以的得意德行,眼疾手快地探手抓住他衣襟, 趁他没反应过来把这个大高个子给按在桌子上,信纸也功成身退地揉皱飘到地上。
“嘿, 小崽子, 赢了一局你还来劲了, 落老娘手里了吧。”苏愉畅笑,咬着牙根把人按死在桌子上, 反手扯掉布鞋,对着他屁股拍的啪啪作响, 鞋底的灰落在他裤子上,又在拍打中散在空气里。
平安羞愤的耳根胀红, 他小时候都没被打过屁股,现在都十七岁了还被按在桌子上揍,伸手捂住屁股,求饶道:“妈,耳朵给你揪, 别打我屁股。”
苏愉避过他的手,专捡没捂住的地方打,阴阴怪笑:“你个没脸没皮的,揪耳朵不长记性,老娘这次是放过你,再敢来挑衅撩刺,你睡着了我把你被子掀了打。”
平安感觉压制他背的劲小了,手拽住她衣摆起身挣开,看她站稳了手松开,大迈两步跑到门外,面朝里防着屋里的人再撵出来。手拍屁股上的灰,屁股肉麻麻的,真是下了狠劲了,他不敢再嘴贱挑衅,瞟着屋里穿鞋的人,他站院子里打转,嘴上示弱道:“真疼,妈你还真打啊,我们报这里的大学也是考虑了好久的,我还问了老师关于我选的那专业上的事,他还给我找了相关的书看,我是琢磨了很久才决定来这里的,你不是决定因素。”
“呸。”
平安:“……”糊弄不了,他也不再扯其他的,反正大学已定,他现在高兴的很,也是激动的半宿没睡。
“小远,别躲屋里装死,走,出门玩去,我带你去看我的学校。”他朝屋里喊,不时打量堂屋里人的脸色。
小远从卧房探头出来,看屋里屋外僵持的两人,窃笑两声,一溜烟跑到大门口,被平安箍住脖子也不反抗,乖乖的任他使唤。
“呸,小兔崽子。”苏愉对着没人的院落啐了一口,从抽屉里拿出纸,捡起地上的笔重新写信,宁津最可怜,儿子大学通知书都到手了,他什么都还不知道,只是殷切地有钱了就往这里寄。
出去寄信的时候,地上写了一半的诉苦信被她撕了扔在烧火的锅洞里。
平丘镇,信由邮递员送到罐头厂。宁津跑车回来先回办公室,进门就问:“有没有我的信?”
“有,已经到三天了。”
宁津接过他的信,当场拆看,刚读个开头就忍不住笑,嘴里笑骂道:“臭小子,瞒的真严实。”
“好消息?”老王端着从食堂打来的饭探头问,顺便把宁津的那一份给放桌子上。
“好消息,我两个儿子都被大学录取了,小远还跟他妈同学校同专业,平安也在相隔不远的大学。”宁津喜不自禁,笑露了牙龈,拿走老王的饭盒说:“走,今天我请吃饭喝酒,不在食堂吃饭。”
“真的假的?”老王扔掉筷子,夺过宁津手里的信,迅速扫了一遍,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这要是我儿子,我他娘的累死都是高兴的。”
一封信在办公室传了个遍,真是羡慕死个人,一家四口人,三个都是大学生,宁津这个男人好命的叫人忍不住泛酸,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散散酸气。
“走,喝酒吃肉去,咱们都去,让宁津请客。”老王推着宁津出门,“等等,把信给我,我老丈人还没看。”宁津返回去把皱巴巴的信从同事手里接过来塞进裤兜里,笑容满面的带同事往小饭馆去。
从日暮喝到半夜,宁津醉醺醺地往家走,嘴里哼着乱编的小调,从脖子里掏出钥匙开门,走进黑漆漆的屋里,脚也没洗,倒床上就睡。
早上醒来屋里的酒味都还没散,想到苏愉爱干净,他爬起来用水缸里的凉水冲澡,床单被罩也扒下来泡在盆子里,铺被拿出来晾外面晒着。
“宁叔你回来了啊。”二丫出门撞见平安爸推车出门,她立马问:“小远跟平安的高考成绩出了吗?”
“出来了,通知书已经到了,小远跟他妈一个学校,平安在相隔不远的大学。”宁津恨不得拿大喇叭宣传,他瞅见巷子里也有人,大声说:“二丫,你也好好学习,明年的这个时候也拿通知书。”
屋里的二宝爸听到宁津的话脚顿了一下,拐进了厨房,打算等一会儿再出门。
“小五子,两孩子都考上大学了?”吴大娘问。
“对,已经录取了,通知书直接寄到了苏愉的学校,他们母子三个都在一个城市,小远跟他妈还同校同专业。”宁津昂高了头大声介绍,满脸的喜气。
“呦,真好,咱们巷子三个大学生都在你们家了。”
“小五,该办席了啊,两个儿子都上大学了,可要大办庆祝一场。”
“小五,你家房子卖不卖?把房子卖给我家,你也跟去东北算了。”有人打起了房子的主意,这风水太旺了。
“办不办席我听苏愉的,我待会儿寄信看她回不回得来。房子啊?房子不卖,我爷奶留给我的,这也算我们宁家的祖宅,不能卖,卖了我们回来了没地住。”宁津热情地跟人说话,有问必有答,炫耀够了,怀揣着街坊邻居的羡慕嫉妒,他骑车出镇,前往新河大队。
“爹,先别去放羊了,苏愉来信了,小远平安考上大学了。”他从车上蹦下来,自行车往墙上一靠,快步跑过去把信递给老丈人。
苏老头笑眯了眼,把赶羊鞭塞给小女婿,举起信仔细的看,嘴上还说:“我老早就知道小远平安差不了,肯定能上大学,你看你咋咋呼呼的,咱家又不是没人考上大学,我家老幺第一个考上大学也没见你满天下的吆喝。”
宁津尴尬的笑了笑,对老丈人的不满也没往心里去,苏愉考上大学他也高兴,但高兴里还夹杂着担心,他当时要是像现在这样吆喝,不定有多少人劝他把苏愉强留在家呢。
“办席吧,难得的大喜事,比孩子娶媳妇还要喜庆,必须办席给孩子长面子。”苏老头看完信直接把信揣他裤兜里,没打算再还回去。
“我先给苏愉写信,她要是能回来我们就办席。”宁津还是坚持要征询苏愉的意见,以她的时间为优先考虑条件。
“不是有电报吗?发电报,寄信一来一回的,等她赶回来了都要开学了。”苏老头想到什么,把信掏出来又看一遍。
“小五来了?我在屋里好像听到你说我俩外孙考上大学了?”余安秀走出来问。
“对,妈你没听错。”
“哎,小五啊,这信上怎么写的是苏远?老幺写错了?”苏老头有些激动又满是怀疑地向小女婿确认。
“小远改姓了,一年前苏愉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改的,改的第二天苏愉就走了,我也走了,就没来得及说,也不是啥大事,也就忘了。”他没想到两个老的还不知道,看来两孩子也没把这当成大事。
苏老头跟老太婆看了一眼,他捏紧了拳头松开又握紧,拍了宁津一巴掌,埋怨道:“咋会不是大事?对老子来说,外孙变孙子了还能不是大事?”
老两口脸上满是激动,比得知两孩子考上大学还激动。
“不管是许远还是苏远不都是小远?孩子还是那个孩子,外孙跟孙子也都是他,爹妈你们别太在意,小远跟他妈都没当回事。”宁津怕老两口再撅过去了,连连劝说。
苏老头瞪了他一眼,对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挺不满,宁平安要是改姓苏了他才有轻描淡写的资格。
宁津走了,苏老头把羊又牵进屋,他进卧房,老太太也后脚跟了进去。
“苏远考上大学了,我们这姥爷姥姥的也得表示表示,包个两百的红包?”他把箱子底下的钱翻出来又数了一遍,这几年吃的米面不是村里按工分分的就是几个闺女拿来的,每年生日和年节,四个闺女也都给钱,他攒着没用,就去年买了四只羊花了点钱,现在手里还有八百,等年底卖了羊,他又能收入一百多。
“给小远两百,平安五十?差的有点大啊。”老头纠结,给平安一百他有点舍不得,但给苏远降成一百他又嫌少。
老太太坐一旁没说话,之前老头子跟他商量的是,亲外孙给一百,继外孙给五十,现在小远改姓苏了,又是亲闺女生的娃,老头子就是给五百她也不心疼。
“小远给两百,平安给一百,反正平安亲妈死了,他就是老子不同姓的亲外孙。”苏老头咬咬牙,把三百块钱分出来。
另一边,苏愉接到电报就去学校跟同是留校没回家的同学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两个准大学生坐火车回老家,房子已经买好过户了,她打算来的时候坐宁津的车来,把寄养在老两口那里的小黑小花一起拉过来。
宁津请假在家里采买东西,从同事那里打听到一个厨艺好的烧菜大厨,跟他定好日子,就在苏愉跟两个儿子到家的第二天。
“邱哥俞哥,你俩怎么没把嫂子跟孩子带来?”苏愉带两孩子迎了过去,带进隔壁吴大娘家,家里院子小,缠了锅灶已经没地方摆桌子了,就把席面放在邻居家里。
“那不能来,要都来了我一家都能坐满一席。”邱富力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拍给小远平安,“好家伙,真有出息,来,伯伯给你俩的红包,上学用,不用交给你妈。”
“谢谢邱大爹。”
俞远安也掏出两个红包递给他俩,拍肩说:“继续努力学习,你们赶上好时代了。”
“谢谢俞大爹。”
“不用管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今天你们最忙,赶紧出去吧,别有客来了找不到主人家。”邱富力说。
目送三人离开,邱富力拿桌子上的水壶倒碗水喝,听着屋外的热闹,羡慕道:“我两个儿子是不指望了,现在就指望小闺女能考中,接下来是孙子,但凡有考中的我都大摆宴席。”
俞远安沉默,他大儿子二女儿是读书的苗子,但年纪大了,孩子都要上小学了,当年死活劝不动去考试,等想通了吧,高考制度也逐渐完善,对年龄有要求了。年龄符合的三女儿跟小儿子又是榆木脑袋,一心想着到果园当工人,考大学看来是没指望了。
“爹妈你们来了,走路过来的?”苏愉问。
“嗯,苏远跟平安呢,真有出息,给,这是姥爷给你们的红包,上了大学也要继续努力读书,毕业了为国家建设贡献一份力。”苏老头略过小闺女,直接把红包递给两个孩子。
苏愉瞅了一眼,看两个红包厚度不一样,她立马伸手给拦了下来,说:“你跟我妈都老了,又没个赚钱的能力,心意到了就行,不用给他俩红包。”
“怎么没有?我养的有羊,今年留两头杀了还能卖四头。”苏老头不肯,坚持要给钱,苏愉不让给,一推一拉的,红包转到她手里,苏老头看送出去了立马进屋,生怕老幺又给他塞回来。
苏愉手攥着红包,说:“真是个犟老头,小远平安,你们看二丫是不是在找你俩?”
二丫看小远平安看了过来,立马招手。
两小子走了过去,苏愉转身回了趟屋,打开红包一瞅,啧啧出声:“真是大手笔,比我给的加起来还多。”她跟宁津是两个孩子一人给了二十,她从柜子里掏钱,给平安的红包里又塞了一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