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前前后后几个关键词串联在一起,脑袋里“轰”的一声。
超贵,买不起,所以他……?!
裴西洲撩起眼皮,看向她手机上已经打开的微信扫一扫界面。
“要微信?”他宣传国家反诈APP的基因蠢蠢欲动。
“不、不了不了。”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心动的南风,心噼里啪啦碎成八瓣。
裴西洲淡淡道:“会用得到的。”被电信诈骗可就晚了。
睫毛低垂的清冷美人,一双漂亮眼睛在路灯下摄人心神的亮,简直能给人下蛊。
她遵纪守法好公民一个,只是喜欢白嫖帅哥美色而已。
这哥们一晚上三万起步,南风的脑海,幽幽响起斗地主背景音里那句——要不起。
她脸红得彻底:“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这样,强买强卖吗?我没有这方面的需要!”
收起扫一扫,南风一脸面对失足少年的痛心疾首,一言难尽道:“拜拜了您呐!”
第二章
南风顶着刺骨北风往家走,愁肠百结,肝肠寸断。
这一晚上都是些什么事儿,一秒上头一秒下头。
好不容易看上个清清冷冷的大美人,还是个失足的,失足的也就算了,还三万起步?
他怎么不去抢银行呀?!
南风愤愤裹紧外套围巾,寒冬萧条,路上行人所剩无几。
作为一名在外租房的单身女生,她不免有些害怕,到小区门口已经是晚上十点。
天又冷又黑,她一路小跑着回了家,打开门,南风突然感觉不太对劲,低头换鞋的瞬间更是毛骨悚然。入户的玄关处有黑色脚印,男人的鞋码,42或者43,脚印从门口一直到她卧室。
四下落针可闻,心跳声也让人毛骨悚然,浴室隐隐一点声响,让她的手臂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南风的手伸向随身携带的背包,那里有一柄医用手术刀。下个瞬间卧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像一只受到惊吓弓起身子的猫。
房东光着上半身从卧室出来,笑容说不出的令人作呕:“楼下的浴室坏了,借你这地方洗个澡。”
南风被恶心得说不出话,房东色眯眯看她:“瞪我干嘛,想一起洗啊?”
她强定心神:“请你立刻出去。”
男人目光黏黏腻腻顺着她脸颊脖颈下滑:“我的房子我不能来?”
南风:“我再说一遍,请你立刻出去,不然我现在就报警。”
房东最后看了她一眼,嘴角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卧室湿气弥漫气味令人作呕,南风只觉得脏,不想多看一眼。
这里房租便宜,她没什么钱,便住下。
一开始觉得房东热心周到,如今他露出真面目,无论如何不能再住下去。
她需要找一处新的房子,最好就在公安局或者派出所附近。
如果有警察小哥哥小姐姐招人合租就好了。
好吧,是她痴心妄想,如果能找个警察男朋友就好了。
南风莫名想到,如果是清冷大美人穿警服会是什么样子?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他虽然好看,但是他不行。
她盖着羽绒服窝在沙发上,直到天亮才敢睡着。
-
翌日清早,南风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
她的行李不算多,全部收拾装箱之后,她的那辆电动“老头乐”就能装下。
哼哧哼哧搬完三个大箱子,南风坐上驾驶座,“老头乐”不堪重负,晃晃悠悠开进医院大门。
进医院第一件事,南风走到缴费窗口:“姑娘,我来缴费。”
“南风医生,你又来替病人垫医药费啊?”南风回头,见是自己的病人赵晚秋赵老太太。
“这都是第几个了?治不起病的人那么多,你这孩子,还能每个都帮忙吗?”
“没关系的,”南风弯起嘴角笑笑,“我现在可有钱了,午饭请您吃食堂的鸡腿啊。”
手机信息提示银行卡账户余额,毫不留情戳破她刚吹下的牛。
南风深吸口气慢慢呼出去,这还看什么新房子呀,直接去天桥底下打地铺算了。
一边说书一边卖唱,还能多一份额外收入。
冬日的阳光浅薄一层,落在她瓷白的脸颊上,就连皱起的小眉毛都显得分外可爱。
赵晚秋看着这小医生,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
心地善良、长得可爱、社交牛逼症,最重要的是,还有点傻乎乎的、看起来很好骗,估计当医生半年没攒下什么钱工资全给人垫医药费了。
想起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学生,她可太想让南风给自己当学生媳妇儿了。
“你怎么这么多行李,逃荒啊?”赵晚秋问。
一切跟外婆年纪相仿的老人,都让南风觉得亲切,说话语气也总是不自觉放轻。
她简明扼要讲述昨天晚上的遭遇,赵晚秋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由自主开始捧哏:“多缺德呐!”
南风:“就是说啊。”
赵晚秋:“要我说啊,还是得家里有个男人。”
南风:“可不是么。”
赵晚秋:“要说靠谱,还是当警察的男人靠谱。”
南风:“您说得对。”
赵晚秋:“要说安全,还是公安局家属院最安全。”
南风眼睛一亮:“嗨呀,可不是咋的?”
赵晚秋当机立断:“我给你联系一个试试。”
沉迷捧哏的南风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呀?”
赵晚秋高深莫测点了点头。
如果你愿意当我学生媳妇儿,岂止是家属院的房子,家属院最好看的未婚男青年都可以打包送给你。
-
赵晚秋电话打来的时候,裴西洲已经熬了一整个通宵,连夜审讯酒吧抓到的吸毒者。
每一个吸毒者背后,都是错综复杂的交易链,有无数上家、下家、散户、马仔,交易链的顶端,还有毒枭和制毒贩毒团伙。
就那一点剂量微不足道的毒品,足以毁灭一个家庭。
“赵老师。”裴西洲收起泡面,起身扔了垃圾,站在走廊尽头接电话。
他皮肤白,以至于眼睛下方的青黑格外明显,白皙的下巴上已经有隔夜的胡茬。
“人民警察,忙着呢?打我住院你就没来过吧?”赵晚秋假装生气。
“抱歉,赵老师,”裴西洲清润的声音已经有些低哑,“今天下班后我争取去看您。”
“不用来,有时间自己闭闭眼、睡一觉。老师打电话,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您说。”
“你在家属院的那套房子,那么大,租出去好不好呀?你平时也不怎么回去,空在那,怪可惜的。”
赵晚秋对裴西洲有恩,甚至算得上他唯一的亲人。
裴西洲对她一直听之任之:“您定,我需要点时间稍微收拾下。”
“得嘞,我的乖学生。”赵晚秋心满意足挂了电话。
上班时间,南风换了白大褂查房,遇见同事还顺手抢了只笔,差点被暴揍。
“南风医生,谢谢你啊,听说你又帮忙垫医药费了……”病床上的老人攥住南风的手,已经使不上力气。
南风笑笑,心里却是酸涩一片:“所以要好好加油哦。”
话是这样说,但是她心里清楚,老人的时日无多。
同病房的赵晚秋也跟着难受。
当南风走到她的病床边,她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儿,心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善良。
赵晚秋:“我帮你联系了一个公安局家属院的房子。”
南风吸吸鼻子,一愣:“真的呀?”
赵晚秋:“嗯,我学生的房子正好要出租。”
南风:“您的学生是警察?”
赵晚秋刚要说“是”,但想起裴西洲曾经嘱咐过他、在外面不要随便提起他的职业。
便道:“不是,他呀就是个干体力活的。”
还不如个干体力活的,起码干体力活的家人不必提心吊胆。
南风点点头:“劳动人民,值得尊敬。”
赵晚秋不放过任何推销裴西洲的机会:“我那学生身高一米八八,长得也可好看,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南风:“噢!那我平时帮您多留意些,如果有靠谱的医生护士小姑娘,我帮他介绍。”
这不开窍的脑回路真是跟裴西洲有一拼。
赵晚秋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风:“他的工作很忙吗?怎么都没见他来看您?”
赵晚秋叹气:“他很辛苦的,从小就苦,工作又忙又累又危险,一熬就是好多个通宵。”
她又道:“房子等他收拾下,你再搬。”
“好嘞,”南风笑眯眯,“谢谢您!今中午请您吃鸡腿!”
-
夜幕降临,下手术的南风经过病房门口,遇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酒吧那个动不动就平地起价三万还跟自己推销自己的清冷大美人!
他穿简简单单的白色卫衣和黑色运动裤,清瘦挺拔站在走廊,像一棵沉默不语的绿植,每道线条都干净利落,每道线条都让人忍不住心动。
南风叹气,呜呜呜大美人真的好好看哦!
不行不行,快下头快下头,不能喜欢他!
似乎察觉她的视线,他回头看过来,那张脸在亮如白昼的光线下更显冷清。
神色疲倦,目光冷淡,似乎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南风脑袋里却条件反射一般,蹦出斗地主那句——要不起。
三万块……好像也可以?
不不不,三万块是一年的房租,三万块能给病人垫医药费,三万块你要去天桥下面说一辈子的书。
在她胡思乱想不自在的时刻,大美人已经转身进了赵晚秋的病房。
南风的脑袋里闪过一堆弹幕,密密麻麻,挤占所有思考空间——
“他很贵,你买不起,给老子爬。”
“他很辛苦的,从小就苦,工作又忙又累又危险,一熬就是好多个通宵。”
南风一拍脑门,“叮”的一下,悟了。
她跟在他身后进了病房,清冷大美人坐在赵晚秋病床旁边。
南风抿了抿唇,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晚秋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学生是在酒吧上班,工种和一般服务生还不太一样。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学生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已经误入歧途,会有多失望、多难过。
在赵晚秋去卫生间的时候,南风喊了裴西洲一声:“服务生。”
裴西洲反应了下,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医生是在喊自己,他眼皮懒得掀:“嗯。”
如此冷漠,莫非是因为自己昨天拒绝他?
不管了,作为医生,不光要给人治病,也要给人宽心。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南风双手揣在白大褂里,轻声开口:“麻烦你跟我出来一下。”
裴西洲站在走廊,那一米八八的身高自带压迫感。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落在眉宇,显得人有些阴郁。
她是要微信吗。
推广国家反诈中心APP的基因又开始蠢蠢欲动。
却听见面前的医生顾左右而言他:“听赵老师说,你的工作很辛苦。”
裴西洲:“嗯。”
不辛苦就不是警察了。
他的态度如此坦然,南风却开始吞吞吐吐:“陪、陪人是不是很累?”
她声音太小,裴西洲只听到“很累”二字,敷衍地又“嗯”一声。
审犯人抓犯人经常通宵。
南风虽然社交牛逼症,但是她脸皮到底不算厚,她挠挠头:“昨天晚上还好吗?”
裴西洲眼皮冷淡耷拉着:“干了一宿。”
连夜审了一宿,线索又中断了。
南风瞬间脸红脖子粗,缓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问道:“那你今天晚上还去吗?”
裴西洲看了眼手表:“是。”
已经到上班时间了。
多好看一美人,如果不知道职业,还以为是哪个大学水灵灵的校草。
南风痛心疾首,南风扼腕叹息,拯救失足美人,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她索性也豁出去了:“赚钱的路子很多,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份工作?你还这么年轻。”
裴西洲耐心告罄,简明扼要道:“我会干到退休。”
他蹙眉,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孩子。
她这一脸拯救失足少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南风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
干、干到退休?这可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啊!
得是多强的职业归属感和荣誉感才能让他如此坚定面不改色?
南风瞳孔地震,裴西洲转身就走。
她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服一角:“你等一下!”
裴西洲眉眼间满是不耐烦,一般他眉头拧一下、禁毒支队的兄弟就不敢再说话,就连缉毒犬都很会察言观色,看到裴西洲皱眉就乖乖做小伏低不去惹他,甚至还会试图把自己的狗粮分给他一半。
“还有事?”他不动声色抽走自己的袖口。
南风皱着小脸重重叹了口气。
大概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她作为医生,能帮一个是一个,帮不了的,就随他去吧。
她抬头,刚好对上美人那双瞳仁偏浅的漂亮眼睛,像上好琥珀,剔透清澈。
南风决定好人做到底,只是接下来她要说的内容有些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