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八月薇妮
时间:2021-12-03 10:10:52

  庾约面无表情,连敷衍的笑影都没有。
  星河很意外,来不及高兴,忙又试了一次,果然毫无瑕疵。
  她才有些许喜欢,同时觉着自己是真误会了庾二爷,忙回头看向庾约。
  却见庾约坐在身后不远处,手中捧着一个盖碗,正垂眸喝茶,神色淡淡地,无喜无忧,也并没往这儿看上一眼。
  不知为何,星河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她知道应该是自己刚才突然的躲避,惹到了庾约。
  但她实在是不习惯被男子触碰……不对,原本她并不十分在意庾约如何的,毕竟在驿马县的时候,他扶她下车,她也没很如何。
  可刚刚为什么那么不适?细细想想,应该是李绝的缘故。
  小道士时不时地就在耳畔嘀咕,说什么庾凤臣不是好人,叫她不要见他之类。
  虽然星河并没有把这些话就真的记在心里,但兴许……不知不觉中她还是听进去了一些,有了那种不适宜的印象。
  庾约吃了一口茶,问清梦:“先前你去找我,是为什么?”
  “就是因为星河妹妹来了,所以领她去拜会拜会二叔嘛。”
  “哦……没事我就放心了,先前因为陆机在那搅扰,我很是心烦,”庾约把茶杯放下:“所以过来看看,你们两个玩儿吧,我还有事。”
  庾清梦忙道:“二叔,再坐会吧。”
  四姑娘也已经察觉了,庾约的气场跟先前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她不由看了星河一眼。
  星河的唇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
  庾约才一笑:“不了。横竖……你们若有事自然会找我。没事儿的话,就用不着了,我也不在这里碍眼了。”
  他瞥了眼星河。
  星河知道他指的必然是先前求他救李绝的事情,心中很是惭愧:“庾叔叔……”
  不等她说什么,庾约已经转身,捏着扇子的手往庾清梦摆了摆:“不必送。”
  清梦走了两步,到了门口才停下。
  而门外,甘泉正在跟平儿和望兰不知说什么,见庾约露面,便向两人打了个招呼,跟着去了。
  庾清梦微微地叹了口气,回头看向星河:“刚才……是怎么了?”
  星河心里发沉:“我、我可能是得罪了二爷。”
  庾清梦道:“好好地又怎么得罪了?”
  “方才二爷教我,”星河揉了揉手,还是说道:“我不习惯……就挣开了。”
  清梦却明白了她这没头脑的一句话:“只是因为这个?”
  星河道:“没别的了。”
  清梦想了想:“兴许二叔以为,你嫌他轻薄么?你啊,别多想。二叔可不是那些见了美人儿就挪不动脚的,他当初……咳,总之不会对你有什么不轨的心思的。”
  星河很惭愧:“是,我知道的,只是当时……一时的忘了。”
  清梦嗤地笑了:“罢了,二叔应该也知道你是个实心儿的人,他多半是一时的不受用,未必就会认真记在心里,过后必然忘了,放心吧。”
  给她安抚了几句,星河才慢慢地把此事撂下。
  中午,清梦留了星河,星河本来忐忑是否要去拜见庾家的长辈,不料却是她多虑了。
  庾清梦同星河说了,今日是她单独请星河,不用去各处请安,改天等府里请她的时候,自然免不了那些规矩。
  星河略觉轻松,两人倒是无话不谈起来。
  午休的时候,两个少女躺在一张榻上,庾清梦问起星河在县城内的生涯等等,星河简略地跟她说了些。
  庾清梦听的发愣,她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公府贵女,很难想象星河的那种处境。
  听着听着,庾清梦转头看向星河:“真难为你是怎么过来的……假如是我,我应该一天也活不下去。”
  星河觉着这话不好,便道:“别这样说,四姑娘的命当然跟我不一样。”
  庾清梦笑道:“你该叫我姐姐。星河妹妹。”
  星河乖乖地叫了声“姐姐”,她本以为庾清梦听出了自己之前杏花林的琴韵是故意模仿庾约,会兴师问罪,没想到仍是一如既往,这反而让星河有些摸不着底。
  犹豫再三,星河道:“有一件事我想跟姐姐说,只是,你听完后别生我的气。”
  庾清梦道:“是不是,上巳那日你学二叔琴韵的事?”
  星河心悸,颤声道:“你果然听出来了?但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揭破,还待她一如既往。
  清梦道:“我虽不知你为何那么做,却想你必然有缘故,而且你能弹出那样的琴韵,又是得二叔青眼的,必是个可交的人。”
  “多谢……”星河忍着鼻酸,轻声说。
  她本想跟清梦解释,自己是逼不得已的。
  可听了四姑娘的话,便把那些难以启齿的又压了回去。
  庾清梦不该听见那些龌龊不堪的,哪怕是真相。
  这日起了晌,星河告辞,庾清梦也不多留,只约了改日再会。
  临别时候,清梦问她要不要去跟庾约知会一声,星河本来想“亡羊补牢”,不料丫鬟来说,二爷先前有事出门去了。
  星河坐车回了侯府,还没到二门,就见容霄鬼鬼祟祟地从靖边侯书房的方向溜过来,一眼看到她:“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星河诧异:“霄哥哥,怎么了?”
  容霄刚要开口,又忙放低声音:“要紧大事,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
  “我还得去见老太太呢!”
  容霄只得停下:“那你先去,回来后直接去我院里……”
  他扔出一个自以为心有灵犀的眼神。
  星河狐疑地看着容霄,却就在此时,前方有两个武官自靖边侯房中走出,其中一个说道:“发生这种大事,朝廷一定是要派特使前往调查的。”
  另一个说:“只是不知道凶手到底是何人,竟然如此大胆!杀军中大将取走首级……太耸人听闻了!”
  星河只听见只言片语,却也有些惊心,忙加快步子入内。
  进上房见了老太太跟苏夫人,容晓雾跟晓雪却不在,星河只说四姑娘甚是和气,相谈甚欢之类。
  约莫两刻钟,星河退了出来,本想回房先换衣裳,路过容霄院子,想到他先前的叮嘱,只好先拐过来。
  容霄听说她到了,急忙出门拉着手,又吩咐平儿:“姐姐在外头就行了。”
  星河只当容霄真的有要紧大事跟自己说,谁知他拉着自己进门后便把房门掩了,指了指前方的榻上。
  星河才发现容霄的床帐竟然是落下的!两人的眼神飞快地交换了一阵,星河总算明白了先前容霄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第48章 为君解道袍
  容霄自以为他那个眼神极通透明白。
  星河却是才晓得,原来他指的是小道士。
  看着那低垂的掩的密密的床帐,星河想过去掀起又停下。
  容霄低声:“姐姐最好还是别上前。”
  “怎么了?”她的心一牵,唯恐李绝有个什么,反而更想过去看个真切了。
  容霄皱着眉:“是他自己说的。”
  先前他本正要出门,突然听到里屋一声响动,却是小道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
  他原先不告而别,容霄记挂了几天,忽地看他从天而降一般,喜出望外:“道兄!”
  李绝的脸色很不好,冷白如霜:“姐姐呢?”
  容霄愣了愣,狐疑地问:“姐姐?”
  星河是他的妹妹,这李道兄明明说大自己很多的……怎么张口叫姐姐,还是说他指的是大姐姐跟二姐姐?
  小道士知道自己失言,却也毫不在意:“她去了哪里?”
  容霄忐忑:“你问的是星河妹妹?她、她今儿去了宁国公府,他们府里四小姐昨儿下帖子请的。”
  李绝闭了闭双眼,起身要走,突然身形晃动。
  容霄赶紧上去扶住:“道兄,你怎么了?先前去了哪里,我可一直牵挂着呢?你的脸色不佳,是怎么了?”
  他一连串的问话袭来,李绝停了停:“你别问,我有些累,借用你的地方休息半天,你给我把风,不许人靠近,你也不能靠近。”
  “啊?那好……”容霄听他要留下,求之不得,但后一句却费解:“可为什么我也不能靠近?”
  李绝却不回答,转身走到他床边,衣裳鞋子也不脱,上榻睡倒。
  容霄站了半晌,突然又想起:“对了道兄,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叫人准备素……”
  没有回答,当容霄走近看时,才见他白着脸,竟已经睡了过去。
  容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乖乖地把帘子放下。
  他走到外间,吩咐丫鬟们不许入内,他要闭门读书。
  二爷心血来潮的时候多,底下丫鬟们也都习以为常。又听说要“读书”,自然是好事。
  老太太那边问起来,她们也都这般回答。
  容霄守了小道士半天,中午吃饭也是丫鬟送到外间,他草草地吃过了。
  中间看了几次,李绝只是睡不醒。
  直到下午,他的小厮们在二门上找人。
  原来他今儿本约好了跟永安伯的孙子、以及傅校尉之子一起去聚会饮宴的,先前决定不去就叫小厮去知会了,此刻两个朋友登门来找。
  容霄怕小道士有个闪失,又不能拒人千里,于是交代碧桃,说他房中放着才写了一半的诗,不许叫人进去动,一动就坏了诗的气,他便写不下去。
  又特意叫碧桃守在门口看着。幸而这碧桃是个最忠心于他的,听了这番鬼话居然也深信不疑。
  星河将垂着的帐子慢慢撩开。
  她先看到了一只半脱没脱的黑底白云纹鞋子,另一只脚上却完好。
  容霄小声道:“我本来想给他把鞋子除下,谁知才碰着,他就睁开眼,叫我别动……”
  虽然说了经过,容霄却是形容不出当时自己的感受。
  虽然当时李绝是躺着的,但给容霄的感觉就像是:倘若他还要乱动,下一刻,这躺着的人很可能就会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将他置于死地。
  星河心里忽地想起在驿马县的时候,她带了平儿跟外公去关帝庙,在关帝爷爷脚下找到他,才碰着人,就给捏住了脖颈。
  她看了眼容霄心有余悸的样子,很清楚他经历了什么。
  迟疑片刻,星河靠近些,抬手去取他那只半趿拉着的鞋子。
  果然手才一动,李绝的眉峰也随着骤然微蹙!
  星河窒息:“小绝别动……是我。”
  小道士的长睫闪了两下,眼睛微微睁开,似看非看地:“姐姐……”
  星河见他张口便唤自己,心里稳了稳,靠近了些问:“你怎么了?”
  李绝眼神朦胧地看着她,终于呢喃不清地:“没事、有些累,睡……会儿就好了。姐姐、别担心。”
  星河见他脸上果然是浅浅的倦意,倒好象是懵懂不醒的孩子,强忍困意似的,便道:“知道了,你睡吧。”
  把他的鞋子轻轻地除了,放在床前脚踏上。
  容霄在旁边看的稀奇。
  星河俯身细看了会儿,听他的呼吸声绵沉,倒像是缺了很多觉,目光从头到脚地掠过,也没见不妥。
  于是将帐子又整理妥当,拉拉容霄离开。
  容霄把心里的疑问暂且压下,悄悄地:“妹妹,你说他……这两天去了哪儿?”
  星河摇摇头,叮嘱:“霄哥哥,你记得别动他,我先回去把衣裳换了。”
  这府里,容霄只她一个“同谋”,便道:“好,那你先去吧,我会好好看着的。”说着又道:“眼见要睡了一整天了,这是去干的什么累的这样。”
  容霄陪着她往外走,又想起一件:“对了妹妹,先前道兄提起你,为什么叫你‘姐姐’,我本来以为他叫错了……”
  星河想笑又忍住:“回头等他醒了,霄哥哥自己问他就是。”
  出了门,跟平儿回了房中,洗了个澡,又换了衣裳,梳理妥当。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老太太那边放饭,星河才要出门,就见晓雪带了丫鬟走来。
  两人一起往上房走去,容晓雪道:“你去了一整天,大姐姐病恹恹地,连霄儿也又开始说什么闭门读书,我一个人简直无趣。幸而妹妹回来了。”
  星河忙问:“大姐姐病了?”
  晓雪道:“不知道,反正今日也没大吃饭,太太派人去问,只说是一时积食而已。”说着,又问星河去宁国公府的情形。
  说了个大概,已经到了老太太房内,果然晓雾派了丫头告罪,说不能来了。
  除此之外,靖边侯却也不在场,只有容湛到了,老太太在首座,苏夫人,容湛跟晓雪星河陪着吃了饭。
  饭后,谭老夫人交代苏夫人:“听说朝上出了一件大事,元英今儿晚上未必会回来,叫人去打听清楚,早点上门吧。”
  晓雪悄悄问容湛:“湛哥哥,出了什么事?下午时候我看到好些人来找父亲。”
  容湛皱眉:“好像是……霸县的一个什么官儿突然死了。”
  “外地的一个官死了,至于这么轰动?”晓雪知道这霸县距离京城也有三四百里的路,难为隔这么远,京内还能如此轰动。
  容湛摇头:“你不懂,那是个武将,有军功的,论职位只在父亲之下。而且他是……”他本不大想跟妹妹们说这些,见星河也在听着,便道:“是给人刺杀的。只怕涉及不为人知的内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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