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柳元这样的孩子,是他们夫妻的福分。所以他们才患得患失,如果柳元知道,他当年差点被养姐丢掉,而父母却没有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柳元会不会怨恨他们?
柳元却远比林如君想的成熟:“我四岁的时候被丢过,其实我都知道。”
就算小孩爱忘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完全忘记。
小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长大,一回忆,再结合家里人的只言片语,就清楚知道自己是被以前那个姐姐卖给人贩子的。
只是父母一直惶惶,内疚般的希望把什么都弥补给儿子。他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去把这件事戳破,这才让这个问题成为了家里人碰也不能碰的伤疤。
有段时间,林如君真的是饭都要喂他嘴里,穿鞋都要递到他脚上,也就是柳元自己成熟,在成长中学会了辨明是非,不然早就被这对夫妻宠成了一个只会啃老、一事无成的巨婴。
他道:“我也知道今天那群人来是为了什么?”
他耸了耸肩:“我都十四岁了,是个成熟的大人。你们完全不必忌讳我,把我丢掉是她的错,不是你们的错。
你们的错是明知道她错了,却没有让她得到应有的教育。所以如果爸爸妈妈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那么帮帮那些受害者,别让当年的错一错再错。”
“方小姐,等需要我们的时候请一定要给我们打电话。”接到林如君的电话时,方鱼正带着孩子去医院复查。
“多谢你。我想知道,您是怎么下定决心的吗?”
林如君笑着看了看在旁边握着她手的小儿子:“是我儿子柳元,他希望我们能弥补当年没有完成的事情。”
“您说得对,犯了错却没有受到惩罚的孩子,不可能知道悔改。以后我们会去看她,看着她得到惩罚,看着她改过自新。”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给过来看看。”范希柏对着方鱼招了招手。
林如君听到声音,连忙道:“方小姐,那我就不打搅你了,我先挂了。”
“好。”方鱼挂掉电话,把今天做的检查单子都给范希柏。
范希柏看完单子,又看了看星宝,小孩上次来还是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过了半个月,身上已经长了一些肉,看着就是个稍微有点瘦的小朋友。
“各项检查数据都很好,虽然和普通孩子比还是偏低,但已经慢慢在接近正常值了。对了,孩子现在还是少吃多餐,吃的东西也是软烂的稠粥吧?”
“是的,熬粥的时候我们有注意把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的鱼蛋肉虾还有菜之类加进去。”
“从现在开始,一餐粥一餐饭的喂,煮饭时稍微多放些水,煮软些,但不能带水。”范希柏接着道,“他之前是胃液分泌不足不好克化,所以让他吃粥增加消化能力。但也不能一直吃粥,粥中带水,会稀释胃液,久而久之反而又会影响消化能力。”
“刚开始可以粥多饭少,米饭做加餐,少喂一点,注意观察孩子的状态。如果他有消化不良的情况,就再少喂饭。间隔着来,慢慢增加米饭,减少粥水。”
“养胃的药继续吃,等后期他完全能适应了,再适当加些粗粮,比如玉米、红薯、土豆、荞麦、燕麦、山药等。”
“好。”
“孩子的反应怎么样?”
“还是不说话,不敢和人对视,眼神游移。稍微活泼了些,对他感兴趣的事情会模仿。比如上次小妹方圆对着他比了个心,星宝回了一个。
不过他感兴趣的事情极少,到目前为止,也只有那个比心。
后来我们发现他并不理解比心的意思,仿佛是觉得这个动作有趣,有时候对着家人比,有时候自己坐在草地上玩时,突然站起身对着树比了个心。
不过也有好的地方,他会撒娇了。睡觉要妈妈哄,给他拍肚子然后还要唱歌,就是比较固执,歌只肯听最开始唱的那个,我后来唱多了,想说试着换一个,他不同意。
对了,还有一个很大的进步。星宝学会了刷牙,每天早上他起床后,都要进洗漱间刷牙。而且动作超级标准,小牙刷地干干净净。之前不会吐水,今天早上也学会了。咕噜咕噜一口吐了出来,别提多爽快了。”
方鱼说完笑了起来,星宝似乎感受到了妈妈是在夸他,小腿晃了晃,嘴角抿起了一个小梨涡,还悄悄抓住了方鱼抱着他的手。
范希柏也笑:“看样子,你费了很多心。孩子有进步是好事,继续保持。半个月后再来复查。”
“好。”
范希柏拿出行医记录本,翻到星宝那页,开始记录。这是他的习惯,每个医治过的病人都会做行医记录,方便以后复盘,总结经验。
他写着写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方鱼回家,就收到消息——找到杨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早上9点一直码到现在,好累,没来得及检查错别字,就先放上来了。我得去躺一躺,例假来了,浑身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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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托付
“找到杨汤了, 在哪里?”
方卉拿出基金会理事长的报告,翻到她夹带的私活——“你看这里,基金会的人说昨天晚上有一位申请人, 突然提出要把得到的捐款退回来。”
“你看,申请人就叫做杨汤。年纪五十九, 有一个女儿, 女儿名字也叫杨梅梅, 是植物人,已经昏迷了八年。”方卉道,“之前我们都以为这个杨梅梅跳楼自杀一定就死了, 但现在看她应该是变成了植物人,一直住在医院里。”
“他们现在在哪里?”方鱼十分激动。
“地址是咱们A市工业区那边一家电子厂,看样子这个杨汤从安保公司辞职后,就去了这个电子厂打工吧。”
“那我们快走。”
“别急,人跑不了。我们发现他的地址后,你哥已经给王叔那边打电话了,他自己也带了人去。”
“那还是快点见到人才行。”
“哎,就知道你等不住。上车吧,车上准备的你和星宝的午餐。”
“好。”
*
“老杨, 有人找。”小组长接了个电话,便朝着工厂车间走去。
“谁啊?”杨汤抬起头, 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反正是找你的,快出来就是。”
“我这活儿还没做完呢。”杨汤有些不情愿,他们按天算工资, 但工资水平可不一样,做得多日工资就高。每耽误一分钟, 都少赚一分钱。
“行了,别墨迹了,快出来。”小组长嘀咕一声,“你个老小子,是不是有什么隐形富豪亲戚之类的,有人找就有人找呗,怎么还劳动大老板亲自打电话来喊人。”
杨汤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安,他想起了昨天那笔五千元的钱款。
走出电子厂,看到守在门口的方鸣时,杨汤心里那块石头终于是落了地。他一辈子没做什么亏心事,只有那件事,这辈子都过不了的坎!
他原来是霍远的保镖兼司机,跟着霍远经常去方家,对这位方家大公子并不陌生。虽然过了几年,方鸣的模样成熟了许多,但五官并没有改变多少。
方鸣看到他,“上车吧,我们谈谈。”
杨汤环视一周,人很多,周围还有特警埋伏,跑是绝对跑不掉的,更何况人家既然能找到他,肯定也知道她女儿在哪里了。
杨汤坐上车,车里已经坐了一人。看他的坐姿,应该也是练家子。普通人坐下的姿态是松弛的,只有保镖或者军人警察,才会时时刻刻警醒,时刻保持警惕。
没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也上车,坐到了他旁边。这人穿着一件黑色T恤,外面套了件拉链外套,身材很魁梧,上车时身姿利落矫健,应该也是个练家子。
前后都有保镖,方鸣依然是坐在副驾驶。
“方家大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杨汤问道。
方鸣翻了翻手里的资料,问道:“我记得以前你经常跟着霍远来方家,我还喊过你杨叔。那么现在,我依然喊你杨叔了。”
“杨叔你十八岁入伍,二十六岁因伤退伍,之后便一直在霍氏的安保公司工作吧。二十八岁结识了妻子,三十岁生女。
三十五岁,入选成为霍远的保镖,此后十五年,你都一直陪伴在霍远身边,尽职尽责。霍远死后,你又重新回归安保公司。
之后便一直接一些散单,最后一桩案子,是三年前,我二妹生产,守护产房和婴儿房的任务。这件事后,你却突然离职,此后便一直销声匿迹,直到现在我们才找到你的踪影。”
“不过我们有查到,最开始选择的保镖名录里并没有你,是什么原因换上了你。
又是因为什么让你突然选择离去?从二十六岁到五十五岁,将近三十年,你都在霍氏工作,到底是什么让你在快要退休的时候,不顾一切抛弃过往的一切,选择这样的生活。
杨叔,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方鸣看着杨汤笑了笑,“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杨汤摇头:“我没什么好说的。谁还能在一个公司一呆就是一辈子啊?就像方大公子说的,我都已经在霍氏呆了近三十年,早就呆腻了,想换个环境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
“做保镖面对的都是枪林弹雨,没准什么时候遇到些穷凶极恶的对手,就把命给丢了。我年纪大了,想过过安稳的生活。”
“方大公子,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放我下车吧,我还得回去工作呢!”
“杨叔,你是侦察兵出生,受到过严格的训练。我知道如果你自己不想说,我们怎么问也问不出结果。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杨汤无所谓道:“我读书没有大公子多,想不到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我这样的人能活一天赚一天,随地死随地埋。”
“您可真豁达,《易传》里有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好,叫做“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换成我们常说的就是‘前人积德,福荫子孙’,反过来应该就是‘前人作恶,殃及子孙’吧。”
杨汤脸色猛地一变,看向方鸣的眼神变得凶恶。
方鸣丝毫不躲避,对着杨汤泛红的双眼,冷声道:“您对别人的孩子做了什么恶事,谁知道冥冥之中会不会有什么罪孽落在您的后人身上呢?”
方鸣对着杨汤身边的保镖抬了抬下巴,保镖点头,推开车门下车,让出空位:“你下车吧。”
方鸣看向杨汤:“杨叔好好考虑,这段时间就不要想着搬家换工作了。您不怕麻烦,植物人女儿可不好多折腾是不是?她啊,还是要在一个舒适稳定的环境里,才更有可能清醒对不对?”
方鸣的话直接卡住了杨汤的命脉。
坐在车内的中年男人闻言看向方鸣:“方鸣,你可不兴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方鸣笑:“王叔,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会做违法乱纪的事儿?我要真有那种倾向,我能把您也喊过来。”
“王叔,当年的事这个杨汤一定掺和了一脚。他是侦察兵出身,反侦察意识特别强,与此同时,当年换子时,他绝对不可能不留下证据。这事儿就得麻烦叔多费费心,看看他可能会藏在哪儿!”
王叔对着方鸣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子,“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
这点道理我都不懂,我能当这么多年的刑警?老子出道抓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时,你小子还在娘胎里和方卉那丫头玩拍拍手呢!”
方鸣委屈:“……我也没说你不懂啊!”
“行了,这事儿你别瞎动手。放心吧,老子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让任何一个坏人从我的手里逃脱。”
方鱼赶到时,杨汤正好从车里下来。
“杨叔。”方鱼喊了一声。
杨汤回头,看到方鱼,目光落在她怀里抱着的小孩身上,仿佛刺眼般,杨汤立刻收回目光。
面对方鸣,他还能控制情绪。然而当年的受害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杨汤才突然发现很多事情并不能随着时间淡化。
遗憾、后悔、心虚这些情绪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强烈。
他对方鱼没有恶意,这个女孩总是很懂事。对他们这些保镖态度也很尊重,不像豪门圈里有些小公主小王子,看待他们的目光都是高高在上,带着鄙夷漠视。
杨汤别过头,道:“二小姐还是别喊我杨叔了。”
方鱼点了点头:“那就喊你杨保镖吧。”
“我们认识也有十几,快二十年了吧。这是我的儿子,叫星宝。”方鱼补了一句,“亲生的。”
“雁过留痕,没什么事情做了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管什么事,不管藏得多深,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区别在于查出的时间有早有晚而已。
犯了罪,谁也逃不掉惩罚。但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司法上也会有立功表现。我希望您好好考虑。”
方鱼对着方钥使了个眼神,方钥递了一张名片给杨汤。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考虑好了,请给我打电话。”星宝打了个哈欠,要睡觉了。
方鱼不再多劝了,“医生说这孩子要多休养,我们就先回去了,希望你不要让我们等太久。更不要在一切都已定局,无法挽回之前,才考虑回头。”
方鱼很快离开,方鸣也随之离开。
杨汤原本挺拔的脊背突然塌了下去,一下子就失了精气神。回到工厂做工也是隔三差五出现问题。
张景发现了杨汤的不对劲。
在张景的印象里,杨汤一点都不像个快六十的老人,他一直神采奕奕、精神矍铄。工作认真负责,从不开小差走神,是个工作从不失误的人啊,就算熬夜工作连轴转,也不会流露出倦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