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裕出了包间没多远,迎面撞上了个熟人。
他心情实在差的狠,从表情到眼神都能透出来。
“呦,谁惹您了?我这瞧着您面色不对啊。”对方也是在闹腾的地儿刚刚抽身,怀里还拥着个女人。
“刚打了一架。”
傅裕扫了他怀里的女人一眼,他瞬间会意,拍了拍女人的肩膀,那女人知趣儿地离开了。
“跟谁?输得这么惨?”对方倒也不奇怪,这种表情,脸上还挂了彩,明显是跟谁动了手了。
“余森。老子本来要打赢了,来了个搅局的。”傅裕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升腾着飘起,火星在黑暗里忽明忽暗,“叫顾淮之。”
他这么拐了弯儿地说,其实有点试探的意思了。
对方看着他,沉默了几秒,似乎没看出来他在试探,像是真的没听清,问了句,“谁?”
“你丫耳背吧?”傅裕有些不耐烦。
“你没听过他的事儿?”对方迟疑了片刻,表情怪异地看着傅裕,似乎并不太愿意提。
“听过,”傅裕冷笑,颇带了点不屑一顾的味儿,“不就是拽吗?不怕死的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
“陆家那个你听说过吧?”对方没接他的话,突然换了个问题。
“嗯。有什么关系?”傅裕眯了眯眼,吐出烟圈,指间敲了敲烟身,抖落烟蒂。
“一道人。”言简意赅地三个字。
说完了,似乎觉得份量不够,那人又伸手向上指了指,“这也有可能。”
傅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句,“知道了。”
他错过对方往前走去,那人在他身后叫住他,“你跟他结梁子了?”
傅裕摆摆手。
等走远了,傅裕停下来,他手中的烟快要燃尽了。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它丢在了地上,狠狠踩灭。
“妈的。”
真憋屈。
第21章 过往
晚风泛着凉意,凌晨的夜空星星黯淡,月色却好。整个城市的房间里或明或暗,街道上华灯依旧,似乎静谧地陷入沉眠。
一直到楼下,林姣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吗,傅裕现在这个样子,某种方面也是因为我。”
那时候好多人是跟着林姣进了所谓的“圈子”的。
小孩子的友情单纯,极少算计利弊,只要足够独特,足够让他信服就可以。
叛逆期,以和父母老师作对为乐,沾染的恶习,做的蠢事都是一群小孩子的恶劣行径。
即便路是自己选的,她的存在到底左右过他们的想法。从某种程度上也是拜她所赐。
傅裕不是加入的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可是我,退出了。我遇到了厉诚扬。”
林姣咬了咬唇,抬头看向身侧的顾淮之,笑得有些难看,“我那时候喜欢他,我也想要……变得好一点。”
“姣姣……”顾淮之稍怔。
林姣抬手,将食指凑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听我说完,我也好久没人说这些了。”
她第一次见到厉诚扬是在画室。
大概是她平时的恶劣行径,“安静地画画”这个场景,很难被按在她身上。她也确实没什么兴趣。
最初,学画画是她母亲文念的意思,她从小就被强行“押送”到宴松那里学水彩。宴松一直觉得她有天分,拿她当半个孙女。
时间一长,水彩也成了一种习惯。后来文念离开了,这成了她最后一个念想。
她真的开始对水彩感兴趣,是因为厉诚扬。
大抵所有的不良少女都对温和又好看的小哥哥抱有幻想,她第一次见到厉诚扬的时候,他一个人在画室里,专注地做练习。
林姣第一次觉得原来校服也能被一个人穿得那么好看而且气质。
那也是她第一次下意识地学乖了。
她老老实实地做练习,每天都格外勤奋地往画室跑,因为厉诚扬夸她水彩好,她用在水彩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开始对水彩敢兴趣。
她甚至写过情书。
迄今为止唯一一封情书。
厉诚扬看到的时候,哑然失笑。
他说,她还太小,不懂什么是喜欢的。
是太小了,毕竟高中都叫早恋。可她真不服气,因为她是头一次因为一个人去尝试更改她的习惯。
眼见着撒娇卖萌装委屈都没戏了,林姣心里的火“蹭的”起来了,伪装了好久的好女孩形象兜不住了。
这种乖乖女的形象终于没能维持多久。
她拽着厉诚扬的衣领吼了句,“你就跟我说答不答应!哪里那么多理由,不答应就痛快点,别说那么多敷衍我。”
厉诚扬被她吓了一跳,刚要开口,林姣又泄了气,“行了行了,拒绝就拒绝,多了不起吗……”
出人意料,厉诚扬答应了。
林姣觉得他可能被自己一嗓子吼傻了。
那时候谈个恋爱真的很单纯,什么也没做过,最亲密的一次就是他们分开的时候,他抱了抱她。
她也会脸红。
最开始发现反常的是傅裕。
林姣去画室的路上傅裕拦了她,一顿讥嘲。见到厉诚扬,傅裕拳头就要往上招呼。林姣拦不住,真看着这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打完架,林姣和傅裕绝交了。
其实“绝交”这两个字只有孩子会说出口。成年人永远不会说出这两个字,真的绝交了,还会笑脸相迎,然后在你转个身的时候,一把刀扎进去。
所以某种意义上,这其实是赌气,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和好。
可是没有。
林姣并不知道,自己喜欢厉诚扬的那段时间,傅裕也有喜欢的小姑娘,叫陈默。
陈默在某天给厉诚扬递了情书。
林姣当时就翻脸了。
威胁人的事她真没少干,一直把那小女生说哭了,她觉得没脸面,就走人了。
也不知道陈默后来哪来的胆量,拿着一把水果刀把林姣堵了。林姣把刀夺了过来,手臂上擦出来一道血痕。
这事很快招了人来。
陈默缩在一旁,吓得一直哭个不停,林姣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自己扛了。
林姣差点被勒令退学。
林姣的父亲林正豪气得差点没打死她,大概学校也觉得不好看,没声张,让他们和陈家私了,林姣留校察看。
陈默走的时候,小声地跟她说了句谢谢,还有对不起。
林姣很少做好事。
但她突然同情陈默,因为她跟自己一样,也很喜欢一个人。
这次傅裕真跟她闹掰了。
没人注意她手臂上怎么有伤,所有人都觉得她伤人理所当然。林姣也懒得解释。
可是没过几天,陈默死了。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杀人凶手。毕竟前些天她还拿着水果刀威胁人呢。
明明前些天那个小姑娘还和自己道谢,还跟自己说对不起呢。
林正豪恨不得让她进少管所,但是不管丢的是他的脸,警|察确定了陈眠死于自杀,林正豪又拿钱堵陈家人的嘴。这事被硬是压了下去。
有过一段时间传言,但那事很快淡了。
傅裕因为陈默这件事,恨不得掐死她。那时候傅裕被他那堆朋友拦下了,傅裕红着眼砸了面前的东西,“林姣你别落我手里,我一定不让你痛快。”
没人信她,自始至终都没人相信她跟这件事没有牵扯,包括厉诚扬。
厉诚扬甩开了林姣的手,他看着她的眼神,失望透顶。
那段时间宴松那里有一个去国外学习的机会,林姣年龄不够,他也给报上去了,甚至联系好了当地的中学。
可惜一直到最后,林姣没找到自己那幅作品的手稿。
她也没有兴趣了,拒绝了补一幅。
最初宴松基本敲定她,她就犹豫了,她不想和厉诚扬分开。可是还是分开了。
厉诚扬去了国外。
这是她全部的过往,幼稚又不值一提,可她就是一直想着,怎么也放不下来。
一直到现在,她自己都抡不清楚自己耿耿于怀这么久的是什么。
林姣自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亏欠过陈默什么,就算没人相信。
大概有些不甘吧。
她那时候那么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不信她。
她唯一做了一次好事,成了后来被人冤枉的说辞。
当然,也是她咎由自取。毕竟那些恶劣印象,是她自己造成的。
林姣为厉诚扬做过的所有改变,又推翻了。她还跟以前一样,恶劣又嚣张,只不过她开始喜欢独来独往。
一直到遇见唐暖。
——一个和陈默看起来一样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林姣最初帮唐暖的理由,仅此而已。
“傅裕其实说得没错,也许你们真的不清楚我到底怎样。”林姣笑了笑,那双如水的眸子裹了一层雾气一样,氤氲着说不分明的情绪。
阴郁又颓靡。
看到顾淮之要上前,林姣笑着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别安慰我。你看我,我根本是输不起的一个人。”
顾淮之微微皱眉,他是想说什么的,最后什么也没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愿意跟你说这些,谢谢你听了这么久。”林姣微微倾了倾身,黑色的长发从肩上无声地垂落。
“晚安。”
顾淮之看着她离开。
明明她周身像裹着散不去的难过,但她的脸上还是带着一贯的执拗和决然。
顾淮之收回视线,目光下撤,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别揍我,过了这一章不虐了。
这章是林姣视角的过去,并不全面,有她不知道的事。但是基本上能把以前的事捋一遍了。
【【有个伏笔,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出来,其实有些不太好的事,林姣不知道。】
然后好多人问顾哥喜不喜欢姣姣,喜欢是喜欢的,但是从最开始就是觉得好玩,感情质变需要过程,爱上在后面。
【我保证后面是甜的……】
第22章 影画
清风艳日。
“阿忱,你今天要不要去我家啊,我妈说想……”电话里的是个甜美的女声。
“不去。”姜忱冷淡地应了一句,他抬手按了按额角,似乎是想挂断电话。
姜忱想了想挂完电话后的场面,忍不住皱了皱眉,把手机拿离耳边,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游荡。
电话对方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似乎问了他一句什么,没得到回应,急了,“阿忱?阿忱……你在听吗?”
“嗯,听着呢。”姜忱重新将手机拿回耳边,压下了不耐烦地神色,淡淡地开了口,“你说。”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姜忱好耐性地听了一会儿,无聊地将视线转向别处。
不经意地瞥过一个人,他又将视线收回——
是那个小个子?
姜忱在窗前驻足,他透过玻璃窗,看过去。
唐暖正端端正正地站在讲台上,她的个子小小的,不算矮,但算不得高挑。头发很短,就到下巴再长出那么一,老是喜欢眯着眼睛笑。
唐暖背后的黑板上是秀气的粉笔字,这次的班会主题。她拿着笔记本,对下面说着什么。
小个子在开班会?
姜忱有些讶异,他朝前走去,靠近了一。
底下的气氛很活跃,有人提了几句建议,她趴在桌子上,工工整整地记下来。
小个子似乎还很受欢迎。
姜忱禁不住轻声笑了笑。
他的声音很低,但靠窗的几个人已经看过来了。很快有女生小声地惊呼,“你瞧,那天打篮球超帅的姜忱学长。”
姜忱敛了敛笑容,想走。
电话另一头自然也听到了,瞬间恼了,“阿忱你刚刚笑什么?你是不是又没听我说话!”
“有事,回聊。”姜忱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抬腿欲走。
正在讲台上埋头苦写的唐暖被声音吸引,抬了头,不由得怔住了。
姜忱正站在窗外,阳光在枝叶间穿过,在他身上落下斑斑驳驳的光,有风拂过,光在他身上游弋。他眉目清冷,视线清淡地看着她。
视线交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忱淡淡地笑了笑,平和静谧的气质游弋其间。
不待唐暖反应,姜忱已经转身走了。
“哎,你瞧见了吗,学长刚刚好像在笑哎。”
耳畔的声音渐渐散了去,唐暖稍怔,似乎还是没回过神,她攥了攥手心,捏出了一手的细汗。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我们继续。”
一上午,唐暖都有些走神,数学老师看她心不在焉,敲了敲她的桌面,把她叫出去语重心长地说了一顿,无外乎“你是好学生,更应该有个好学生的样子”之类。
好在放学铃声起,唐暖才松了一口气。然而进了食堂,这事儿还是没翻篇。
很明显长得帅气又会打篮球的男生受欢迎,唐暖班里的女生还在讨论姜忱的事。
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嘴,“你们觉不觉得,学长当时在看暖暖啊。”
这句话轰的一声在唐暖脑子里炸开了,她心虚地低头,继续喝粥。
“怎么可能,我听说学长之前有好几个女朋友。”
唐暖怔了怔,头埋得更深了。
唐暖的同桌,那个胖胖的女生一脸地得意,“我家有钱,我和姜忱学长还是邻居呢。他女朋友我见过,很高挑,跟我一样白……”
她周围的女生都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真自恋,怎么不说比你瘦呢?
那女生完全没注意到大家脸上的厌恶和反感,抖着一身肉,笑得法令纹都出来了,“她比唐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