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林姣有点后悔了。
她是挺厌烦燕青送上门来找茬,也挺好奇她被谁当枪使了,所以她刚刚,的确有意折腾燕青一下。不过跟这群公子哥儿一掺和,事儿就不好玩了。也不知道燕青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反正结果一定会告诉她,是她想多了,会错意了。
打过几次交道,林姣深谙这帮人的恶劣秉性。
林姣当即决定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至于燕青,让她见鬼去吧,“让一下,我进去。”
然而沈良州还堵在门口,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说了可不算。”
林姣抬眼看向顾淮之。
顾淮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沉沉的眸子凝视着她,深邃不见底,闻言也没表态。
就在林姣预备着转身就走的时候,顾淮之冷笑了一声,“你这时候翻脸不认人,不太好吧?”
刚刚没注意,现在看林姣的神色,顾淮之倒是反应过来了。真够可以的,她之前是拿他作刀呢。
然而这话在燕青耳朵里是另一种意味儿:约莫是前任见面,见到对方不痛快。
燕青不软不硬地落井下石,“姣姣,大家都认识,这么见外可就有点伤人心了。”
林姣抬眸,“你考虑得还真周全。”
林姣的声音寡淡,听不出来是夸赞还是讥讽,只是视线凉得骇人。
燕青讪讪地笑了笑。
林姣也没再争辩什么,她真没什么好纠结的,反正也不会被怎么样。她觑了眼顾淮之,“那就叨扰了,劳您带个路。”
“不客气。”顾淮之也是笑。
走过去不过几个房间,就到了。跟猜想得不太相同,里面清净得很,没烟雾缭绕,也没情景旖旎,就点了酒。
齐晟抬了眼,眉梢微微一抬,瞥见进来的人,他的声音含讥带俏,“什么东西,你们就往里带?”
这话说得挺不客气,也不知道这话是说谁的。
“玩儿嘛,这么较真儿可就没意思了。”沈良州嗤笑了一声,讽刺得挺直白,“别说得那么道貌岸然,你要是什么正人君子,赶明儿我就出家。”
坐了那么一会儿,燕青一个劲儿的往沈良州那边蹭。相谈甚欢,早就顾不得林姣了。
林姣倒是有点儿摸不透这群人想干什么了。顾淮之就坐她旁边,靠得挺近,就是没什么交流。
静默了一会儿,林姣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她捏住了顾淮之正欲端起的高脚杯,“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看戏吗?如你所愿。”拨开她的手指,顾淮之抽走了她手中的高脚杯。
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打了个旋儿,荡漾着起了涟漪,在灯光底下折射出一抹迷醉的亮色。
“我没打算……”
话未说到一半,顾淮之扣着林姣的手腕扯到眼前,林姣被他拽着,身体不由得朝他的方向倾了一下。
“你没打算什么?”顾淮之短促地笑了一声,目光触及她手臂上的青痕,静默了几秒。
他的拇指在她手臂上摩挲了几秒,挺轻的动作,就是让她浑身不自在。
林姣挣了一下自己的手,压低了声音,有些着恼,“松手。”
“疼吗?”冷不丁地,他问了这么一句。
这下林姣倒不搭话了。
没一会儿,有个人进来了。林姣刚刚没注意,这会儿想起来,进门的时候,顾淮之似乎跟他吩咐了几句。
那人递给顾淮之一样东西,低声说了些什么。
顾淮之抬了视线,看了林姣一眼,脸色沉了沉。
“怎么了?”
林姣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的齐晟微眯着眸子,半笑不笑地开了口,“我记得你舞跳得不错。”
“三哥记错了吧。”林姣眉心跳了跳,吃不准齐三又打什么主意,不过直觉没什么好事,索性往死里黑自己,“我手脚不协调。”
“是吗?”也不知道信没信,齐晟倒没继续拿话难为她,挺像是一时兴起的,“真没劲。”
“我瞧着燕小姐的身段更好。”沈良州却在这时候搭腔了,他推了燕青一把,扬了扬下巴,“abledance听说过吗?走一个?”
“沈总……”燕青被猛地推了一把,整个人被这股力道带到了中间,真没反应过来。
沈良州一指旁边的茶几,还真没开玩笑的意思,“就那儿,别让我失望。”
他的意思是,桌上舞。
桌上舞,说难听点,就是特殊职业跳给客人看取|悦对方的。虽然她爬上位的手段没那么干净,也不是没做过这种肮脏事儿,可是从没被这么当众羞辱过。
“燕小姐,这时候你跟我矜持清高可就没劲儿了。”
沈良州斜靠着墙壁,似乎等得有些厌烦了,话说得直白又嘲讽,“刚刚都贴过来了,现在不会想告诉我会错意了吧?耍我呢?”
“沈总,我不是这个意思。”燕青的脸色微变。
“你什么意思我不太清楚,我就觉得你挺扫兴的。”沈良州嗤笑了一声。
沈良州突然翻脸,燕青再蠢也该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她刚刚只顾着对沈良州献殷勤了,这才回过神,林姣和顾淮之根本不是她猜想的关系。
“姣姣,是我刚刚不会说话,是我冒犯了你,是我不对……”燕青转脸就冲到林姣面前,红了眼,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能夺眶而出了。
林姣突然觉得她这演技其实很有潜力,说她演技不行真是憋屈了她。
戏还没演到一半儿,顾淮之丢过去什么东西,砸在了她身上。
是一个药瓶,揭了标签,瓶身一片空白,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儿。
“我看你不仅不会说话,还挺不会做人。”顾淮之深黑色的眼睛平静如枯井,至少表面是这样波澜不惊,“这你包里的,什么东西?”
燕青看到那个药瓶,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嘴唇都在哆嗦,却还是强作镇定,“我最近感冒,怕忘记吃药。”
“是吗?那你证明一下。”顾淮之歪了下头,单手支颐,整个人懒散而漫不经心。
他这意思很明显了,要她把瓶子里的东西吃了。
“怎么回事?”事情转变得太突然。林姣都有点转不过来了。然而没人解释。
“我今天已经吃药了。”燕青的手指心虚地攥了攥,笑得挺勉强。
“放心,多吃一两粒感冒药,死不了人。”沈良州冷笑一声,抬腿走到茶几边儿,端起一杯红酒,俯身将药瓶捡了起来。
“沈总……”燕青自然不敢接过来的,她自己清楚得很,药瓶里是什么东西。
“怎么着啊,等我给你灌进去?”沈良州笑了笑,眸底带着些许不耐烦。
沈良州伸手去勾她的下巴,燕青被吓得一摆手,打翻了酒杯,“是我错了……我不该带这种东西,可我也没害人啊……”
“想清楚再说话。”顾淮之眼底牵引着几丝笑意,分明是动了怒了,“没打算做什么,你在附近安排人是什么意思?”
刚刚缩在墙角那个人已经被拿住了,燕青吩咐他的时候,没太避讳摄像头,原本打算时候消除痕迹,结果现在成了人赃并获。
话说到这份上,林姣算是明白了。她是挺奇怪她要做什么,也怀疑过有后手,但没往这么肮脏的地方想。
只有齐晟在一旁冷眼看戏,临了不屑一顾地笑了笑,“说了没劲,真够蠢的。”
“你、你们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别把我想的那么凶神恶煞嘛,你做的这些归警察管。”沈良州勾了下唇角。
“燕青是吧?”顾淮之瞥了沈良州一眼,“我不想再见到她,尤其是在荧幕上。”
“得嘞。”沈良州应了一声,拿着手机拨号,当真要报警。
在他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燕青猛地拽住了他的手,“这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
读者“fallen”,灌溉营养液102018-08-0906:23:14
第64章 燕京·12
“早说实话不就得了,非等我动手啊。”沈良州冷笑了一声,撒了手。他手一扬,把人狠狠推开了。
燕青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她浑身还在抖,惊魂未定。她哆哆嗦嗦地打断解释的时候,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视线触及备注的名字,燕青的脸色微变。
沈良州一瞬间会意,他俯身去捞燕青的手机,“别拿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往爷跟前凑,早八百年玩儿腻了的东西,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嗓间挤出来一声哼笑,沈良州捏着手机拍了拍她的脸颊,“接电话,演砸了可别怪我不讲情义啊。”
没等太久。
那通电话接完不过十分钟,电话另一端的人就被骗过来了。
“什么破事都做不好,还得让我自己过来?”女人骂骂咧咧地声音从包间外飘了进来。
林姣只觉得略微耳熟,仔细去想又实在是毫无印象。等到对方推开门,她盯了那张脸好几秒,微微怔了怔。
这张脸是谁的来着?
“呦,宋大小姐。”齐晟的神情有些玩味儿,不同于沈良州的厌烦,齐晟的神情像是在看一出滑稽戏。
林姣这才抽出点记忆。
宋涵仪啊。
这不是好几年前被她泼了一杯酒,又教训过一通的那位嘛。
不是,她又怎么得罪她了?
宋涵仪一推门踏进来,看到林姣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就意识到不对了。
宋涵仪地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燕青正瘫坐在地上,发丝都凌乱了,惊恐地看着她,却噤若寒蝉。
顾淮之的视线和声音都平静至极,话里的警告意味却分明,“你是真不长记性。”
就在这时候,林姣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林姣轻咳了一声,见识到了女人到底有多记仇,她也不太愿意在这逗留。她出去接了电话。
“林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您保存在我这里的画,因为今天工作人员的不慎行为……”
冗长的解释之后,大致意思林姣算是听明白了。工作人员晚上犯困昏了头,调错了温度,好在只有一夜,并没有太大受损。
不过提起这事,八百年前的缘故了。要是没这通电话,林姣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幅画,存放在艺术馆里了。
略一思索,林姣声音依旧清晰,“成,您稍等,我马上过去。”
都是些陈仓烂谷的事儿了,这些年她一直在国外,既然今天提了,索性一次性处理干净。
林姣挂了电话,正犹豫有没有必要跟里面说一声。她好像也没那个身份跟他交代什么,可今晚他毕竟这么护着她,一走了之好像不太好看。
迟疑间,顾淮之听到动静,从包间内出来了。他扫了一眼她捏着手机的手,似乎对她的心思了然,“有事?”
“嗯,我得去趟市郊的艺术馆。”林姣点了点头。
“你等下,我送你。”顾淮之说完,转身回包间拿东西了。
林姣张了张唇,她挺想说她自己开车来的,这样挺麻烦他,也挺麻烦自己。但瞥见他说这话时自然而然的模样,她又特别不争气地,什么也没说。
林姣捏着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划了划,开始给vincy编辑消息。
林姣:[你去xxx的b612,拿我落下的手包,然后把我车子开回去。]
vincy:[好的。]
没隔几秒钟,vincy果然忍不住补了一条消息,[老板,您要是喝醉了,其实我可以帮您叫代驾。]
林姣盯了屏幕几秒,仔细地思考了几秒,决定当做没看到。毕竟她这举动,真的有病。
悄悄地给删除了消息,林姣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就这么默许了顾淮之的意思。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拎了钥匙出来了。
大约奇怪她今天格外的安静乖巧,顾淮之在她面前站了几秒,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走吧。”
“嗯。”林姣跟了上去。
出了speakeasy,林姣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雨势不大,偏巧赶在这个时节,遇上了倒春寒,风里都裹挟着冷意。
带着烈性的寒。
偏偏都没带伞,顾淮之把车停得近了点,林姣飞快地钻了进去。一路上也没多言语,他车子行驶得飞快。林姣注意到是挂了牌的,在燕京能体验一把飙车得畅快淋漓实在难得。
到了地儿,林姣解开安全带,略微停顿了几秒,转头看向顾淮之,“那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处理完了就出来。”
“好。”顾淮之应了一声。
外面还飘着细雨,林姣下了车一刻都不停留,小跑着迈上了台阶。
落下车窗,顾淮之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思忖着什么。只这样看着她的背影消弭在夜雾和雨幕里。
他拉开了车门。
“林小姐,您过来了。”
林姣一进去,馆长就迎上来了。她对林姣一向挺客气的,毕竟人家把东西放在这儿展览,分文不取,还额外支付了保存的费用。
“嗯。”林姣点了点头,跟着馆长一路走了过去。
几年没来,里面的藏品不断的增多,这里修缮得也更完备了。空调和抽湿设备24小时供应,以便保持恒温湿度,与此同时配备消毒烘干设备和防盗等器材。
林姣来到那幅画前,还是从前的位置,似乎什么都没变。
纤细的手指隔着玻璃从那道署名上拂过去,林姣只觉得情绪和思维被放空了,前所未有的冷淡和平静。
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林小姐,这是我们的失误,您放心,我已经……”林姣身后一米处,馆长在歉意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