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主母——杀猪刀的温柔
时间:2021-12-03 10:13:15

  “当家媳妇,”常太白也跟着常则以喊,显出了几分急迫,“是伯樊跟你说的这事能成?亲口说的?”
  “不知道,”随着苏苑娘的摇头,常六公诸人的心也跟着摇晃,又听她道:“也有不成的可能,但这次要比以往多出六七分的把握,大面上当家的下了大力气,只要自己争气,争气一个就能上一个。”
  “我家孝义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他从小就爱读书,从小苦读,每天鸡还没打鸣他就起来读书了,他祖母说他太喜读书了,这眼睛都要看瞎了。我不敢说这天下读书人中他最聪明,但他是最勤奋不过了,学问不是万里挑一,这千里挑一还是有的。”常则以一口说完,这一连串的话不知是说给苏苑娘听的,还是在自我安慰。
  苏苑娘看他担忧的样子,好心道了一句,“孝义弟弟学问应该很不错罢,要不当家也不会选他,机会难得,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也不会浪费一个机会。”
  这么一个能让常家翻身的机会,常伯樊那种人定不会浪费,肯定是做过充分的考虑,才
  挑的这三个人。
  “你说的是,伯樊向来就是考虑周全之人。”常则以用一种极其讶异、又赞赏的表情看着苏苑娘,“难怪伯樊非你不娶,当家媳妇果真是兰心蕙性、心思灵巧玲珑剔透,我看最懂他的莫过于就是你了。”
  比起他们,是她要比他们要稍稍多懂一点他,不,应该说,这些聪明人也懂,只是在牺牲自己的利益与牺牲常伯樊之间,他们会想也不想就牺牲常伯樊,而她不会,她会感念他的好,她软弱,亦慈悲,没法像这些人一样,能毫不犹豫牺牲别人成全自己。
  她是要比他们懂他,懂他不得不为的挣扎,甚至这世懂了他没有了她之后的悲伤。
  苏苑娘朝常则以点了一下头,承认了他的话。
  常则以他们看她想也不想地点头,先是惊愣,紧接着失笑,常则已更是对着苏苑娘大笑了起来,“当家媳妇果然如传言所说,是个直来直往,心思纯净的好闺女。”
  “我看也是……”
  说着话,后面来的常氏祭师通公也到了,等到他们在偏堂入坐好,一直静候在一旁未出声的旁马功这才出来请示,问他们是去跪在族堂正门前的常福来母子面前问话,还是把人带过来。
  除了后来的通公,先来的常六公父子,以及常则以不约而同朝坐在右侧边最下首位置的苏苑娘看去。
  苏苑娘朝他们迟疑地看去,也没拿主意,伸长脖子探首朝门边看去,常太白突然之间脑子灵光一闪,嘴里的话想也不想冲口而出:“要不就去正门前罢,既然来了族庙,当着祖宗的面问好也好,料他们也不敢放肆。”
  苏苑娘点头。
  常太白一看这就是她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
  但这气刚松,他又僵了。
  他居然看了这小辈媳妇的脸色?替她出了头?
  但转念一想她背后的人,想着往后可能还真要走她的门路走苏家那边的关系,便把心里的别扭强压了下去。
  算了,她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更不是简简单单的小辈,讨好就讨好了。
  “太白言之有理,那我们这就过去。”就在常太白乱想之际,常则以已站了起来,作势要往走。
  他这一动,常太白那点不堪刹那烟消云散,连忙扶了他父亲起来:“爹,那我们过去罢。”
  “好好好,过去过去。”
  一群人又开始往正堂而去,路上常则以和善地跟苏苑娘介绍族庙的一些来历和历史,跟苏苑娘说哪块地方是哪个祖宗建的,哪些树是哪些祖宗栽种的,他如数家珍地道来,停停走走地把本来不远的路走出了半柱香来。
  等到了地方,烈阳高照之下,被押着跪在家庙外面的常福来母子俩身上已无力气,见到族老们,常老婆子嗓子干涩辣疼,喊出来的声音居然是破裂的,“老哥哥啊,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妇的,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休得胡言!”常则已当下怒气冲冲朝这老婆子走去,一脸严苛,“祖宗家祠之下,你这老妇可知乱胡说八道半个字都要是割舌头的?”
  “老哥哥,您看看我,您看看我身上的绳子啊,我这是胡说八道吗?”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常老婆子急了,拖着膝盖朝他急切地爬过去,嘎哑着哭道:“您要为我做主啊。”
  “我什么时候成你老哥哥了?我可不记得我有你这样的妹子。”如果来之前,常则以还想着只是过来摆摆样子,多笑少说话少得罪人,但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儿子要是出息了,那以后无论是走关系还是要银子,他们家都得跟本家打好关系,现在眼前这个小媳妇,那是一点也不能得罪,而且不能得罪不说,还得讨好一二,为了做头一个示好的,常则以抢先抢在了常六公父子之前就开始斥这来找事的老婆子了,说话的脸色凶厉,口气更是凶狠,“你是哪枝分支的?你们分枝的家主来了吗?我倒想问问他,我常文寿公家,何时有你这样的亲妹妹亲弟媳妇儿来了!”
  “啊!”常老婆子不敢置信面前眼前所见,耳朵所听,当下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再也不敢作妖,朝着常则以不断磕头竭力哭喊道:“族老大人,族老大人,不是老妇乱攀亲,是有人教我这么做的,是有那有祸心的人教我做的,他说他是本家家主的亲叔叔,他只是让我们帮着他收拾一下家里不听话的当家媳妇,教她做做人,族老大人,我冤枉啊。”
  说到最后,常老婆子沙哑的声音几近无声,她低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紧接着咳出来一泡带血的痰来。
  “什么亲叔叔?”这厢,常则以却是真怒了起来,只听他大声怒笑道:“好,好,本家当家的亲叔叔要收拾一下家里不听话的当家媳妇,教她做人?哈哈,老夫今天倒要是问个明白,这是哪个亲叔叔,哪门子的亲叔叔!”
  “岂有此理!”常六公听着,眉头紧锁,当下斥了一句。
  常太白朝当家媳妇看去,见当家媳妇的侧脸一片漠然,状似不悲不喜。
  那种无动于衷的漠然,冷酷得就像一座没有感情的石雕,把常太白看得触目心惊,心中莫明心悸,就当他以为她就是假人的时候,当家媳妇突然转过头来,朝他看了过来。
  就在那一刻,常太白看到了一双藏着无尽伤心的眼睛。她没有哭,眼睛里甚至丝毫泪意也无,但悲伤就像汹涌的潮水一样,从她的眼里漫延了出来。
  “说,是谁?快说!”常则以一脚朝旁边吓得尿了□□的那个儿子踹去,之前一团和气的笑脸上此时尽是说不出的凶狠,“你们今天要是不把实话都给老夫倒出来,一个也别想回去!”
  “娘子!”知春被突然威狠起来的以公吓住,连忙扶住她们娘子,要带她往边上躲着点。
  苏苑娘没动,她回过头,看着地上此时被人踹得哀嚎不停的汉子,不知道他之前敢当着护院的面放狠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其实他谁也欺负不了,反而这世道多的是能欺负得了他的人——上面的人都不敢直接动的手,他怎么就敢呢。
  而上辈子的她未得善终,已经丧失了饶恕他人的能力。
  苏苑娘拉开知春的手,朝人走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弯腰,朝地上瑟瑟发抖的母子俩问:“你们代人收拾我,是得了几两银?你们要是成了,就是拆掉常苏两姓之好的罪人,常家跟苏家成了仇人,你们就高兴了?常家现在如此低微,你们怎么就不行行好,给自己留条后路呢?都死了,就好了吗?”
  都死了,就好了吗?就像上辈子的她和常伯樊一样,他们就好了吗?
 
 
第87章 
  “当家媳妇,这事你不用管,让老夫来问。”不知苏苑娘的话是不是在敲打他们,不管是不是,他们都得当是,常则以过来挥手,让苏苑娘退开。
  苏苑娘直起腰,直视他,颔了颔首,走开了几步。
  “娘子。”知春她们低声惊呼,围了过来。
  “说,是谁,老实说出来,别逼老夫号召诸公开祠堂审你。”常则以厉声。
  “别打我儿子,别打我儿子,我说,”眼看儿子身上被踹了一脚又一脚,眼看小命都要保不住了,常老婆子沉不住气,哭喊出声,“是常河浚,是常河浚那小子要害我们一家啊。”
  “扑通”一声,常老婆子扑在地上捶地,哭天喊地了起来,口口声声道是有人要害他们一家,唆使他们家来临苏害人。
  “原来是那小子,呵,居然敢说是自己亲叔叔?”一听是常河浚,常则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冷笑出声,回过头朝常六公与常太白道:“六哥,太白,看来族里有此人心里不满得很呐,你们看,这事是不是得给大家一个交待?”
  “言之有理,”这事撇不开,既然来走了这一趟,也不怕得罪人,常六公想及此,看了当家媳妇一眼,回过头与常则以道:“则以啊,我老胳膊老腿的,就不跑了,我让太白跟着你,你要叫什么人来,让他去叫就是。”
  “通哥。”常则以点头,转头朝一直一言不发的通公拱手。
  “可。”通公抚须,淡漠不苟言笑的脸色未变。
  “太白,此事就由我俩出面,嗯,天色尚早,”常则以看了看天色,朝常太白道:“你去把城里族时余下的诸老都请过来,我则叫上家丁,去那边提人。”
  “人手可够?”常太白忙道。
  “够,家里几个人还是有的。”常则以笑道,转头朝当家媳妇看去,口气甚是温和:“伯樊媳妇,你看,接下来我们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你是要留在祠堂,还是……”
  苏苑娘上前一步,浅福了一记,“府时还有事等我回去,就是有一事想请诸族老给我洗清。”
  洗清?
  “哦?什么事?”
  “他们道我水性扬花,我不知风从何来,但我苏家家风在此,就是苑娘不计较,为着京里本家名声着想,苑娘爹娘也不得不计较,苑娘出嫁才月余就遭此指责,就令家族蒙羞,还请诸位常公为苑娘讨回一个交道,回娘家也好跟父母亲人交待。”苏苑娘直视常则以,淡声道。
  常则以被她直接的眼睛看得脸皮一僵,他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妇人,这也是苏家给她的底气罢?常则以突然莫名不喜这个口口声声都是苏家的小娘子,顿时收敛了脸上的和气,再开口,口气明显冷淡,“好。”
  “那我先回去了。”苏苑娘路过常六公和通公的时候,朝两老浅福了一记,方才离开。
  “那以叔,我这就去叫人了。”她走了几步,常太白就拱手朝常则以请示。
  面前还有个想讨好那苏家的,常则以不得不按捺下那大胆妇人敢直视他的怒火,朝人微笑颔首,“好,那我们就分头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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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家祖祠有一段距离,回去需半个时辰的脚程,到了府里将将是未时,旁马功被苏苑娘留下没回来,府里的人见到夫人回来了,路上但凡碰到她的皆机灵地请好安就退下了,一个个皆没有在夫人面前打个眼的心思。
  府里出去了许多人,新进来的都被叮嘱过要尊敬当家夫人,绝没有人敢对当家夫人不敬,也没有人敢和她亲近。
  三姐看出来了,等进了飞琰院,趁知春招呼着通秋明夏去厨房端水拿午膳,她今日则是服侍在娘子的身边,她也没想多的,趁此跟苏苑娘道:“娘子,我看家里的人有点远着你,事情要大管事的跟你说了才算数。”
  底下的人见到娘子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别说府里有点什么事来飞琰院跟娘子提个醒,在他们眼里,娘子怕是连个和气人都不是。
  可她们娘子再和气不过。
  苏苑娘从不在乎有人远着她,可惜……
  一个人再满足于自我,也无法独自一人在世上存活。
  她前世嫁到常家,竭力当好一个常家妇,当一个世俗眼中打理操持庶务的好媳妇,但却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天地里走出过去。
  那是她一生最大的过失。
  她对世事不经心,世事最对她终粗糙相待。
  “为何呢?”苏苑娘想了想,想明白了自己的前因,却没想明白为何有人要远着她,便与对这些甚懂的胡三姐虚心请教:“我赏过他们好几次了。”
  苏家不是对下人苛刻的人家,她的父母从来宽宏大量,苏苑娘自问她也绝不是小气之人,对待下人,她大有她父母的处世风格,可为何两世以来,除了身边人,那些被她厚待过的下人甚少有人亲近她,离她离的远远的不说,还多的是人怕她、憎恨厌恶她。
  苏苑娘的话,让
  胡三姐“噗嗤”笑出来,“娘子,不是赏的事。”
  “银子不重要?”
  “不是,不是不重要。”
  “那是为何?”
  “就是他们觉得你不和气,害怕你,”三姐忙道,不敢再让娘子问下去了,要不然她就要答不上了,“我的意思是我看大管事也特地吩咐过他们,他们太过于敬畏您了,您明明就是和气人。”
  “和气比银钱重要?”
  讷讷寡言者未必愚,喋喋利口者未必智,鄙朴忤逆者未必悖,承顺惬可者未必忠,看起来和气要比待人真正和气重要吗?
  “娘子,”三姐讷讷,“也不是。”
  “装的和气是假的,给人余松的和气才是真的,”前世她错就错在不会逢场作戏、弄虚作假罢,可惜她终究是苏谶与佩二娘的女儿,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苏苑娘朝三姐微微一笑,“无碍。”
  尊她敬她也好,畏她怕她也罢,不过是常家的人、世俗的人不适合她罢了。
  不过,父母亲用了半生,方才建立了一个只有忠仆良友的苏府,还不免被人诟病,她一人更是有力有不逮的时候,等她抚平了一切利害关系能回去,还是要跟父母亲商量一下,看看他们的意思。
  不能再让父母亲因她受伤害了。
  眼前娘子笑得平淡却分外从容,笑容清澈如蓝天,胡三姐看着那没有芥蒂阴霾的笑容愣了愣,她的心却无端地沉重了起来。
  她有些明白当年她在娘子那里花言巧语骗吃骗喝,从不打她的老爹亲自拿着棍子满眼含泪打她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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