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外面“送客”好回来在侧边站定的南和立马出来,“是。”
这厢,苏苑娘示意三姐把这家的回礼送到南和手上。
常径兄弟一看常伯樊的神情就知无法久留,他们颇为遗憾,但不得不奈何,在府里仆人的相送下带着常府的回礼,以及常府的拒礼一并回了客舍。
等他们走了,苏苑娘静静看
着常伯樊,常伯樊站在原地,想说点什么,但在她清澈又了然于心的眼神当中,渐渐止了嘴,末了一字也未吐露,只与她一般,眼神静静悄悄却又格外缠缠绵绵地回望着她。
他此情此心,不想明言,却又渴望着她懂……
可她懂吗?
常伯樊不敢盼望,却又希翼她能懂。
看着他眼中明晃晃的渴望,在长久的凝视之后,苏苑娘朝他走了过去,搂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
常伯樊,多谢你在人前护卫我,这比人后你对我的好还要好上许多,我已经记住了——苏苑娘在心中与他如此言道。
她未说话,但常伯樊从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心就跟停止了一般,直到她的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他才感觉到心跳终于回到了胸口,他回抱住她,紧紧地搂住了她,下巴搁在她额边感知着她的温度,哑着声道:“苑娘。”
苑娘,只要你一生能这样向我走过来入我胸怀,我愿为你劈波斩浪,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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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有愤怒离开本家府邸的常氏族人,也有欢喜离开本家的,到了夜晚,得信的常氏族人在床头跟枕头上嘀咕了此事半天,方才入睡。
第二日,临苏常氏一门,大大小小无论老弱男女,只要得了信的皆往城门走,去迎他们常氏一门高中的三位秀才老爷。
城中百姓虽未得信,但一看这阵仗,连县令都出现在了城头,一传十,十传百,城门门口便被熙熙攘攘的城中百姓堵住了。
常姓之人又是喜又是怒,不过喜比怒要多,虽说及第的人不是他们,但到底是他们族中人,他们与有荣焉,推开这些百姓让他们让路的口气都带着喜气,还有这三家的家里人派人派出的干果小点心,甚至然还有发出小铜板的,这让赶过来看热门的百姓更是欢天喜地,个个喜气洋洋,好一派欢快的景致。
等消息到常府,就是这三位赶回来的秀才爷往常府赶过来报喜的消息。
“娘子娘子,您快站起来让奴婢看看。”一听秀才老爷要过来报喜,明夏急了。
今早姑爷说让娘子挑身见族后上进后生的衣裳穿在身上,明夏还不明所以,这下可算是知道姑爷的吩咐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三位秀才老爷回来的第一见事不是回家,而是往他们家来。
常伯樊今日早上出去了一趟又回来,坐在苏苑娘的书房里占了她的书桌一角在看帐册,苏苑娘身边多了个占她桌子的人,还想着他什么时候回他的书院去忙,莫要打扰她,但话还未找到时机开口,就得了这个消息。
明夏急,她却是一点也不见慌,掉头朝常伯樊看去,问道:“怎地来我们家了?”
不回去拜见父母师长磕谢生恩师恩,来他们家作甚?
“呵……”常伯樊哼笑出声,从帐册上抬头,与傻苑娘道:“看来都不傻。”
苏苑娘偏了点头。
“谁给的前程,看来他们心里都有数。”常伯樊笑道:“现在轮到我们要挑,到底器重哪一个了。”
第132章
常家高中的三员,依次乃常氏一族年寿辈分最的老祖常文公之曾孙常孝义、常叔祖常六公之子常太新、常族叔常隆归之子常笠。其中以常太新年纪最长,这次恩科被提为县令,但常孝义、常笠两人补为主薄。
前往主府途中,常孝义被自家人拦下,被领到其祖父常以公面前,以公一见孙子眉头紧皱,问道:“你们这是何意?给你的信没收到?”
眼见另两位族叔族兄已往本府去了,单单落下他一人,常孝义焦急万分,这厢急急朝祖父又行了一礼,道:“祖父容孙儿近身速速与您道来。”
见长孙焦急,神态间却不乏尊重,以公心里一松动,朝他招手,常孝义连忙过去,在祖父耳边快快道:“祖父的信孝义收到了,但事情却有所出入,孙儿不敢有所隐瞒,孙儿之位,皆时家主派人斡旋而来,本来是没有我的名字的,是家主的人得到消息,连夜奔波,孙儿的名字才险险挂上最后一日的补位榜尾,可以说如若不是鲲哥哥,孙儿这次就悬了。”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你的名字,是他的功劳?”以公狐疑。
见祖父不信,常孝义急得满脸通红,“因被孝义挤下的人乃远东侯的孙女婿。”
“你表兄还乃郡马,礼部郎中,一介远东侯还能挤不下?”以公有些许不悦,孙儿这话,岂不是助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
“祖父,您就信了孙儿罢,”常孝义哀求道:“这真是鲲哥哥替孩儿求来的,不敢家中以后如何盘,这提携之恩孙儿今日定要去谢了的。”
他不能不义,也不能让另两位族叔兄冒了尖去,衬得他无德无义。
那一个“定”字瞬间激怒了常以公,以公勃然大怒,愤而挥袖道:“岂有此理,你家中太公为你之事日夜操劳不已,你不回家先去谢长者关爱之心,而是去谢一介黄毛小子,你这是翅膀长硬了,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了?我看你是无孝无义!”
祖父“无孝无义”这四字大帽压下来,常孝义眼前顿时一片发黑,慌忙跪下大拜哭道:“孙儿不敢,孙儿不敢。”
常孝义伤心啼哭不止,一为祖父的指责,也为自己预感的不顺的将来。
这边常孝义被叫走,三位相携同去主府谢恩的人少了一位,在常孝义被叫走后,常太新与常笠两人对视了一眼,掩下心中猜测,默契地对常孝义的离开之事避而不谈,当这是极平常之事。
走到一半,年龄较轻的常笠突见父亲常隆归出现,心里还紧了一下,一见父亲手里提着封着红封的盒子,明显是礼盒的模样,心中着实松了一口。
这时他们被人群包围簇拥着前往常氏主府,身边人太多,当机不是说话的时候,常笠与父亲相见请过安,瞄准空当朝其父道了一句:“家主京中有人。”
他们三人一路相扶相助急行赴京赴考,又经过考试选拔等险阻,再一道高中回程,一路行来三人感情已日渐深厚。常笠与常孝义同辈,年龄又相仿,自诩跟常孝义如亲兄弟无异,但路上感情再如何深厚,常孝义一被叫走,已知家主这位族兄在京能耐的常笠生怕步他的后尘,一路绞尽脑汁逮住空机把这话跟父亲送了出去。
他不比孝义弟,孝义弟家中有门道,他家中除了沾了个常字,别的一概皆无,万不能像孝义弟家中那般行事,常笠深知他父亲性情,他父喜爱看重他,但性格鲁莽冲动,原来对本家也颇多埋怨,他怕他父亲也作出如孝义弟家中之举,叫他回去。
见过京中诸多卓尔不群、学识渊博的人,威武雄壮、宏伟壮丽的城,常笠已不甘心于平常,现眼下最怕无人可靠。
常隆归未回话。在接近常府时,此时常府常年紧闭的大门全然打开,管家领着一干仆人等挎着篮子个个笑容满面相对,跟着他们来看热闹的百姓一看能领到喜糖,皆疯拥过去,他们身边的亲戚也举目而望,没仔细注意他们父子俩,趁此时机,常隆归回了其子一句:“知道。”
说话之间,他重重捏了下儿子的手臂。
常笠心中一动,内心对父亲感激涕零。
他家身无长物,如若父亲没有眼见不支持他的话,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施展之处。君不见京中那些落榜的名士才子长夜大哭,痛苦嚎叫,也换不来一席施展抱负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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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苑娘打理常府数月有余,又有旁马功这个当过大掌柜的管事加上辅佐,常府库房丰盈,家仆行事井井有条,就是临时备一场大宴的能耐都有,更何况是这种提前做了准备的事情,是以这来了人,就算府中只有她一人当家,她也不用多做什么,随常伯樊去了前堂端坐。
胡三姐因此上跳下窜,前方听到一点消息就颠颠地跑过来跟娘子报,说完又如风一般去了——她还嫌裙子碍脚,提起一角栓在了裤腰带上,毫无自身乃女子身份自知,看得胡娘子脸上一阵抽搐,恨不能把她抓住关到柴房去。
胡三姐倒也不是全然鲁莽行事,她不怕她娘说道她,但怕娘子拿她清澈
分明的眼睛看人,那时候她不想规矩也得规矩了,是以在通报苏苑娘话前,还会在大堂面前把裙角摘下,好模好样全须全尾了方才进去通报,再是狡猾不过。
有院中干活常府的仆妇看到,啧啧乍舌,私下议论纷纷,被匆忙路过的胡娘子逮到,气得叉腰骂娘,更是恨不得提刀去见那倒子爷的女儿。
常府大门到大堂前来来去去皆是人,大堂却是分外安静,大方、旺富守着大门,南和则和通秋各自站在自家当家与娘子身后等候吩咐,另有六个丫鬟站于大堂两侧,等候吩咐。
片刻,有相熟的跑腿过来门边,南和看到,速往门边去,听罢急急过来在家主耳边低语了一句,就站回了原话,远视堂外动静。
“苑娘,”常伯樊的位置与苏苑娘的位置仅隔着一张高案几,他探过身去,苏苑娘就在他的身侧,“文公家的不来了。”
这备的礼也就可少送一份。
苏苑娘浅额首,当是知道,过了片刻,她方反应过来,跟常伯樊低首道:“本也没备他的礼。”
知道来不了。
这可真是实诚,常伯樊笑叹了一口气,玩笑道:“就两个人了。”
“人贵精不贵多。”不知道来往与利害关系的,一个不要也无妨。前世的常家,又有几个人帮了他呢?最后帮到他的,也是那极聪明的,是以那些愚笨的一个不用又有何关系。
堂外人声嘈杂越发明显,料来人也是近到跟前了。身旁之人眼睛清静,神色淡泊,这等样子,与其父遇事不慌的容貌肖像了□□分,常伯樊在看过她多眼后,方收回眼,扬着嘴角看着门外笑道:“可都是下了大力气的。”
有的注定是白搭了。不过白搭也无妨,世事难两全,外人多等命运垂怜,像他这等无法坐以待毙者,就是用砸的,也要砸出一个时机来,如此岂可能无浪费?
“不可惜。”听到他的话,苏苑娘回道,没什么可惜的。
常伯樊颔颔首,脸上笑容不减,他的苑娘自是懂他,就是不懂,她身为岳父的女儿,胸中自有丘壑,与他多有契合之处。
常伯樊心痛她对他的无所求,但不知为何心底某处也因此松了一口气,这让他对她更是百感交集,牵肠挂肚。
“老爷,夫人,来了,来了……两个文曲星爷都来了。”就在此时,有仆人满脸喜气大喊着跑来,他后面,跟着一群被常家家仆弯腰恭迎进来的人。
“有长辈。”常伯樊厉眼,看到了一同而来的有两个族老,还有两家的长辈,先是站了起来,朝坐位上的妻子道:“苑娘无须过于多礼。”
欸?苏苑娘不解,偏头朝他望去。
常伯樊伸手出来牵她,“这正是你竖立一族之长夫人身份的时候。”
是了,苏苑娘起身,“晓得了。”
常伯樊因她的回答嘴边笑意加深,等回过头去,看着往门边而来的人君,他笑容减淡,松开她的手,带着不过不失的淡笑往门边走去。
“恭迎诸位长辈光临我府,太白叔,太新叔,伯樊在此恭贺太新叔金榜题名,往后前程似锦,归叔,笠兄弟……”
“兄长叫我三笠子就行,这是我在家的小名,父母兄嫂皆是如此称呼于我。”常笠忙回道。
“还是笠弟罢,你年弱我一岁,年纪轻轻就已这等表现不俗,乃我常家大幸,我作为族兄也是于有荣焉。来,各位长辈,族兄弟,还请入内就座。”常伯樊把走于身边的妻子纳于身后,等他们进去入座。
“客气了。”
“家主客气,客气。”
一半人先进去了,唯独常太新带着妻儿站于旁侧,等人进去的差不多了,带着妻子跟常伯樊打了个拱手,笑道:“多谢家主成全之恩。”
“哪里的话,太新叔此言严重。”常伯樊避过半身,又回以拱手道。
“当家媳妇,劳你们夫妻俩替我们家官人费心了。”卫国夫妻之间相称,妻称夫,平头百姓以良人相称为之,只有有官身者,方才能称官人,太新之妻已乃是半徐之妇,这番话出来真诚实意又有些羞涩。
她等了半生,方等到官夫人加身,这段时日已不知喜极而泣几回了。
“哪里。”被太新夫人以礼相待的苏苑娘后退半步,回了一礼。
“快给当家的叔父婶娘请安。”这厢太新夫人忙推儿女上前。
“小子见过……”
“宝娘跟叔父婶娘……”
她的三个儿女拱手的拱手,行万福的行福,与常伯樊夫妻俩请安叫人。
苏苑娘伸手去扶了他们,接过身后通秋送来的福袋,一人塞了一个,这三个小儿家教有方,望过母亲后得到她的点头,方才谢过接礼。
“那我们先进去了。”特地打过招呼,常太新一看差不多了,领了妻儿连忙进去,那边已随父亲兄长先进了门的常笠见到太新叔父的一番举动,忙朝其父看去。
这厢再回去已是来不及了,常隆归又是个要脸的倔脾气,让他腆着脸当着众人的面跟侄儿子辈的常伯樊去套近乎
,那是绝计做不到的,他看着儿子期盼的脸,暗地咬了咬牙,朝儿子低语了一句:“事后再说。”
大不了他事后与人去赔小心。
等到常伯樊落坐,跟随而来主事族中礼事的族老通公忙起身,就规矩代两人跟常伯樊这个一族之长通报了常太新、常笠的高中之事。
常孝义没来,也没得这家的话,常文公又是族中最为德高望重之人,通公位低一等,不敢越俎代疱,便只代相托的这两家朝族长自报贺家喜。
他唱完贺词,奴仆上酒,等酒将将倒好,不等常太新常笠动作,常伯樊先拿起酒杯敬酒:“得太新叔、笠弟归来,他们高中乃我常家幸喜,常伯樊在此谢陛下恩典,祖宗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