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你等了这么久,却没能等到理想中的妻子,反而等到了我,实在是不走运”的意思,宋如涧立即急切道:“没有那回事,我觉得,陛下很好!”
“很好?”宋简好奇道:“哪里好?”
“我一开始曾经忧虑过,陛下会不会因为父亲的原因厌恶我,初见时,陛下又像是个冷漠寡言的人,或许很不好相处,可是这么几天,我发现陛下其实……”
“其实?”
宋如涧的脸又慢慢的涨红了,“其实,很,很……”
见他支支吾吾,难以启齿,宋简扬了扬眉毛,发现宋如涧有一种气质:或许是平常显得格外板正成熟,就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逗弄他,见见他失态的样子。
她不禁追问道:“很?”
宋如涧不敢看她道:“就是,态度总是很温柔可亲,而且从不生气,又很体贴,很善解人意……”
“咦?有吗?”宋简有些莫名茫然的想了想,觉得自己前几条倒还是符合,毕竟她的确对他没有成见,自然并不讨厌。宋如涧对她的态度又十分尊重礼貌,她自然友好相待,说话客气,常常笑脸相迎,至于体贴和善解人意,其实也不过就是问了问他要不要喝茶,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她没觉得自己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宋如涧却肯定道:“嗯!所以我觉得陛下很好!”
宋简便忍不住笑了。
她想到他说宋江城自夫人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娶,他母亲又是在他年少时就去世,房内更从未有过侍妾,恐怕就没怎么见过女子,因为没有什么参考标准,才会觉得她没有让他头疼过,就是很好。
宋简礼尚往来道:“我也觉得您很好。”
至少现在看起来,宋如涧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
他看起来是那种一直活在象牙塔里的孩子,父亲权势滔天,显然把他保护的很好,没有任何肮脏污垢敢暴露在他面前,他的所思所想都充满了未被社会毒打过的天真,抱有最纯粹的“结了婚就是一辈子,我要对我的妻子负责”的念头。
可是爱情应当是没有的,大约直接便跳到了亲情和责任的阶段。
但说不定,成亲之后的某一天,他会突然见到一位风姿不凡的少年,于是怦然心动,明白了何为爱情。
宋简心想,以宋如涧如今的性格,他若是真的对旁人心动了的话,想必会因为对婚姻的责任感,而十分痛苦。
宋简不觉得他们的婚姻值得如此,于是劝道:“我有句话想说。”
宋如涧正襟危坐道:“请说。”
“以后,若是您遇见了心动的人,不必太过在意我。”
宋如涧却瞪大了眼睛,惊讶道:“陛下为什么要这么说?”
宋简反问道:“……您觉得,我们能够长久吗?”
“当然!”宋如涧蹙眉道:“您难道现在就想好了以后要离开我吗?”
“可是我觉得,丞相……”
她犹豫着不再说话了,见状,宋如涧立即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
他立即认真道:“我一定会保护您的。”
“若是……我会死呢?”
宋如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慎重道:“我愿意用我的性命保护您,如果不成,便和您一起殉义。”
他那“君子一诺,重如千金”般的责任感实在震撼到了宋简,她只好不再提起这件事情。
……
宋如涧和宋简要在寝宫内同住七天,白天偶尔一起去宫中随意游玩——宋简有些特意的避开了御膳房的位置——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室内一起看书。
因为宋简对于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古代室外其实没什么兴趣,宋如涧也是个更喜静的性子。
却见他饱读诗书,放在现代绝对是个学霸,众多经文他倒背如流,宋简随便抽出一本他带来的书,随意翻开一页,问他上一句,他就能立即答出下一句。
于是他在那看书,宋简就借口练字抄书——反正一时半会不能把《三字经》带给桑高和安义,那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多抄几本,到时候一起给他们。
她开始抄起了《千字文》。
于是寝宫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非常安静的氛围。宋简有时候感觉他们两个,就像是考研自习室里的室友。
可能是因为宋如涧保持距离保持的特别成功,一直没有什么亲密举止,她对已经和他结婚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什么真实感——只要别刻意去想他说,他愿意用性命保护她。
宋简并未把这话当真,承诺这种事情,她早就学会了以“迟早都会食言”的态度对待。但这话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让宋简忍不住有些担心:这孩子看起来有点太耿直了,感觉很容易想不开。
不知道宋江城能不能想到,他的大儿子会这么飞速的叛离他的阵营,坚定不移的站在女帝这边?
这时,宋如涧走了过来,看她抄写的《千字文》,宋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字不好看。”
他便认真道:“因为陛下写字的姿势不对。”
他伸手握住笔架上的另一支笔,给宋简示范握笔的姿势。她有样学样之后,还亲自帮她纠正手指的细节位置,手把手带着她写了一个“永”字,告诉她如何运笔收势。
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宋简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直男的气息。
“您……”
“嗯?”
她不禁试探道:“喜欢男子吗?”
宋如涧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你在说什么东西?”
“……没什么。”宋简忽然有点忐忑了:“那您……您喜欢我吗?”
宋如涧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宋简很慌道:“您对我,是什么感觉?”
“我,我,我就是觉得,和陛下待在一起很舒服,很,很喜欢……”
宋简呆呆的看着他,忽然全身不自在起来。
什么,宋如涧居然可能是个异性恋!?
结果七天的“蜜月”期,前两天宋如涧尴尬局促,宋简友好的缓解他的窘迫,中间三天两人渐渐的熟悉了起来,谈笑风生,言笑晏晏,结果后两天,却因为宋简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个异性恋,关系又突然尬住了。
七天之后,宋如涧就该离宫了。
他离宫之后,宋简自然不会主动召他回来,而宋如涧的脸皮很薄,才刚相处了七天,便又申请入宫,难免给人急不可耐之感,于是虽然有些恋恋不忘,依依不舍,却都努力忍住了。
随着一切都恢复到未婚前的常态,宋简立马找到机会,溜去了御膳房。
只是之前向来总是敞开大门的后院,如今却虚掩着,让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简迟疑了一下,才走上前去,轻轻的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谁呀?”
那是安义的声音。
宋简顿时放心道:“阿义!”
“啊,阿简!”而听见她的呼声,安义连忙奔了出来,将门拉开。“你终于来了!你没事吧!”
他将她迎了进去后,便急不可耐的将她上下检查了一遍,“你有没有被罚?有没有受伤?我打听了好久你的消息,可是什么都打听不到,我也不敢打听的太过明显,担心会给你带来麻烦。”
宋简安慰道:“我没事,我没被罚,也没受伤。我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呀,陛下待我很好的。而且陛下身边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能打听到的,你打听不到很正常,其实我也很难向外传消息。我本想给你们捎个口信,可是……可是我实在没找到机会,又怕轻举妄动,会给你们带去危险。”
一个怕给她带去麻烦,一个怕给他们带去危险,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顿时一起笑了。
宋简从怀里掏出两本《三字经》,开心道:“你看,我已经把书抄录好了,我还抄完了两本《千字文》,以后我可以来教你们识字了!”
安义“哇”了一声,看着那两本书,就像是看到了珠宝黄金一样,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接,但刚抬起手来,便想起了什么,连忙往身上擦了擦,才碰到书。
他小心翼翼的翻开一页,然后看着第一行字,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这个字是什么?”
“哪一个?”
“第一个。”
宋简回答道:“人。”
“人?”
“嗯。我是人,你也是人,天地人的人。”
“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人之初,性本善。意思就是每个人最开始,其实都是善良的。不过,也有人说,人之初,性本恶,可是现在我们还是先把字学会,到时候再去管更深层次的思想。”
安义这才点了点头,用力道:“好!”
宋简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桑哥呢?”
“啊 ,他去武备库了。”
虽然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武备库,但宋简还是得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们找到武备库啦?”
“找到了!不过,阿简,武备库的大太监一开始不想收我们,是我们跟他说,我们认识陛下身边的侍女,他才松口的……这个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咦?”宋简微微一愣道:“你是怎么说的?”
安义便将当初他说的那番话,又转述了出来。宋简听完,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叹道:“阿义,你好厉害啊!”
安义顿时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有些傻乎乎的笑了起来:“真的吗?有吗?”
“对啊,普通人哪有你反应那么快,又能说出那么一番话呀?”
不愧是今后会当上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人!
“那,那我们打着你的名号拜师,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的。”宋简摇了摇头道:“就算陛下知道了,她也不会说什么的。”
安义顿时有些歆羡道:“听起来,陛下好好啊。”
“唔……”宋简也不好自己夸自己,她笑道:“反正陛下对我很好的。”
安义便露出了关心的神色,有些担忧道:“可是,陛下现在的处境是不是不大好?”
宋简讶异道:“你怎么这么说?”
“因为大家都说,听陛下的不如听丞相的。可是你与陛下的关系那么好,你肯定不听丞相的,那你岂不是会受其他人的欺负?”
闻言,宋简顿了顿,捋了捋逻辑,发现好像很可能是这样,便根据人设叹了口气。
安义便拉住了她的衣袖,安慰她道:“等我以后成了秉笔太监,我就帮着阿简你辅佐陛下!我听说,前朝好多秉笔太监都特别厉害,可以帮着陛下把那些什么文官呀武将呀,全都压下去!我也要当这样厉害的太监,到时候,谁也不能再欺负你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深夜道观
但与安义的关注点不同, 桑高的关注点很有些奇特。他从武备库一身是汗的回来后,见到宋简,当然也很惊喜, 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去屋后匆匆的冲洗了一阵后,他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的一瞬间,明明是位男子, 却硬是走出了艳光四射的感觉。
宋简十分安心的想,这是多么适合当受,又可以当美攻的长相啊!
只是她一边吃着安义给她的糕点,一边心安理得的欣赏着美色,桑高却将她拉到了一边, 还回头看了一眼安义, 显得神神秘秘的小声道:“前些时日, 陛下大婚, 你……你可还好?”
宋简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好。
见她神色懵懂,桑高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听说, 贵人成婚,会献上身边的侍婢……”
宋简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以为女帝和宋如涧成婚, 还会用身边的宫女去暖床?
“没有没有。”
“真的?”
“真的!”
岂止是侍婢没有, 女帝本人和宋如涧都没发生什么呀!
宋简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桑高可不是那种会打听这种床笫之事的低俗之人啊。
却见他犹豫了一下, 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来,“我只是想说,女子前几次都会很痛,还容易受伤, 我担心你不懂这些事情,所以就去求了一瓶伤药,想着给你……”
宋简目瞪口呆的接了过来,又见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另一个白色的瓷瓶说:“这里面是用作润滑的液体,可以在行事的时候减少痛楚,我等会儿告诉你怎么用……”
宋简:“……”
见她呆呆的望着自己,桑高皱眉道:“你不要觉得羞涩,保护自己才是最要紧的!我怕你受了伤,不敢去问医,也羞于说出口,只是忍着。”
“这……”宋简一边满脑子想着“妇女之友”“生理教育科普课”,一边不自觉的问道:“桑哥……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的啊?”
“宫内内侍们自有渠道。这种撕裂伤大家都不需去问医,直接买了回去,就能自己处理好。”
撕裂伤和润滑剂……
这可不是女性独有的伤啊。宋简的职业病顿时犯了,她忍不住看向了面前的桑高,试探着问道:“那,桑哥用过了吗?”
闻言,桑高凝注着她,他的眼眸乌黑如深潭,语气轻柔如海妖一般似笑非笑的反问道:“阿简是希望我用过,还是希望我没用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