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离开你。”宋简带着怜爱之色看着她:“你以为只有你在依赖我吗?我也在依赖你。因为在你身边,我感觉自己强大、充满智慧、无所能,我庇佑着你,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有价值。可是阿简,正因为如此,如果切断这种依赖,独立前的话,你和我,都没有办法进一步的成长。”
“我们总要分离,也许并是现在,但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第二百四十章 活捉高澹
“可是我觉得, 我没有做好准备……”
“我跟你说这些,当然也不是立刻就要走,只是担心战场上若是高澹出了什么事, 我会来不及告诉你。”
“如果他没出什么事,你就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当然不会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抽身离去,这跟和你一起划船到湖里, 然后把你推下水自己划船走掉有什么区别?”宋简开了个玩,试图让高简的心能轻松一些。“别害怕,我绝不会半途丢下你。”
可是,高简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虽然决定权在她的手里,但正确的决定是她主放手, 而宋简也希望她、并在无形的鼓励她那么做。
高简有些失魂落魄的到了自己的住所。这样的真相, 她需要时间去好好消化。
宋简这一次并没有去安慰, 既然已经提起了分离, 最好是让她一个人去慢慢思考于独立和依赖的事。
旁人也没有觉得异常, 毕竟此刻在前线与己作战的是皇后的亲兄。皇后避嫌不出,也是正常。
……
两人之间的变故并没有影响到前线。短短几天,新成立的第面军便已经急行军抵达了边境。
杨婧今年十三岁, 别看她如此年轻,却是这支即将与高澹战斗的军队主帅。
她本身就是南人, 以前是一户大族的家奴。
大族枝繁叶茂, 根深蒂固,除了主家外, 有着无数分家,其中有家风好的,自然也有家风差的。
杨婧所在的那一家,恰好是家风不那么好的。主人好色、主母善妒、少爷阴郁。被主家打骂欺负是常事, 时不时就会失手打死几个下人,但着主家手里捏着卖身契,官府也不怎么追究。
她本是良家,但父亲病死后,村中的人吃绝户,赶走了她的母亲,又将她卖掉。
本以为一辈也就这样了,某一天,城中忽然杀声震天响,据说无数的泥腿冲进了各族大院里,将那些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扯了出来,要杀恶人,分田地。
杨婧在恐惧慌乱之中,看自己主家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但领头的人没有她,甚至没有去劫掠财物。
他们只是把主家找了出来,押了出去,杨婧听他们说,要去进行公审。
大家一起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这么多年,哪些人心黑、哪些人心善,人人心里有自己的谱,那些人人喊打的老爷夫人们被杀的人头滚滚落地,心善的大户人家,虽说被夺了家产,人却没有伤到一根毫毛。
后来,终于轮到了杨婧的主家。
胖滚滚的老爷和丰满的夫人脸色惨白,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有人哭诉自己的妹妹被他残忍的玩弄致死,有人怒喝自己弟弟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最终,两人被一刀砍下了头颅。
轮到少爷的时候,他头发散乱,但表麻木。
人群中也一时安静了些许。他的父母是恶人,但他本人虽然不讨人喜欢,一时半会却也想不出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过了半晌,有人忽然道:“他是个兔儿爷!他喜欢被人弄屁股!”
周围顿时哄出声,少爷蓦地涨红了脸,羞愤欲死。
状,坐在主位上的那个英俊的男人才开口道:“这不是罪。”
“他”的表很平静,声音低沉,略带磁,语气很柔和,态度却很坚定,叫人听了,便不由地想要顺从。
其杨婧早就注意到“他”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过如此好看的男。再加上“他”年纪轻轻便端坐主位,旁人又“他”分外恭敬,明显地位颇高。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人转头望了过来,“他”虽然长得英俊,五官却显得很是冷酷,杨婧骇了一跳,冷汗吓了出来,正要低头,却“他”忽然她了一。
那容又温柔、又可亲,杨婧一下就愣在了原地,再也不觉得“他”冷峻无了。
后来,她就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
比如说,人类是如何起源,如何在自然选择中演化成了现在的社会角色,为什么那些平日里乡亲挺好的老爷夫人们也要被夺走产业,什么叫做阶级,什么叫做土豪劣绅,什么叫做封建统治……
后来,“他”成为了皇帝。
皇帝陛下说,现阶段的生产力决定了目前只能继续以封建统治的形式向工业化社会过渡,但等社会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人不再需要头上有皇权存在。
杨婧听懂了。正为她听懂了,那一瞬间她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朝闻道,夕可死矣。
她原以为自己活得足够聪明,看得开、认了命,抓住了一线生机,好歹可以活下去。可现在她才感觉,自己什么不懂。
以前她世界是如何运行的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命苦是上天注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法反抗,只能接受。如今才发觉,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愚昧和软弱。她的脑仿佛一面蒙着浓浓水雾的镜,被人擦拭一新,眼前也豁然开朗,以往所的一切变得再不相同。
她知晓了万事万物背后运行的规律,也明白了自己以往的人生为何如此苦难——不是为命运如此,而是受到了压迫。
她明白了那些压迫从何而来,同时也明白了该去如何反抗。
她也由此认清了自己的想——他们和西尼尔陛下一样,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在知晓了如今的世界有多么丑恶之后,谁又不会想要写一个朗朗天地?
所以他们拥有着同一个梦想,并且齐心协力的朝着同一个目标奋斗。
她们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做。
什么战神、什么高澹、什么北朝大军……
一群依旧愚昧麻木,不知自己为何而战、以及只为自己私欲而战的人,终将会被狠狠碾过。
这时,杨婧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阵地上传来,那是她的副官殷娆,在做战前的员。
殷娆今年26岁,按来说并不算大的年纪,在这个世界,已经可以说得上姿色渐衰,徐娘半老——尤其是在她之前的行当里。
她是个乐伎。
男人们贪恋好颜色,即便是在花魁身后伴舞伴奏的乐伎,不说貌美,也必须要年轻。
多少名噪一时的红尘女,最后寂寂无声,年少时不管多么烈火烹油般的热闹景象,最终会被新人所代替。
南朝攻入她所在的城市前,她日夜在焦虑往后该如何谋生,是否要抓紧时间,想办法嫁为人妇,或做妾也行?
然后城就破了。
城破以后,殷娆遇了最为奇怪的事——一列军队围住了青楼,却没有人去里面抓女人。被南朝统治之后,朝廷更是下令直接废除青楼,且不允许再开。
所有青楼女被送入改造队伍,去种田、去刺绣、去织布……总之,要去劳学习。
很多人叫苦不迭,殷娆却抓住了机会,成为了一名极其优秀的学生,脱颖而出,从一个小小艺伎,跃身进入了皇帝陛下亲自管的学校,又为脑灵活,成为了一名备受器的军官。
她说她喜欢南朝,能给她一条不需要使用色相和身体来谋生的道路。谁要是想要破坏她现在的生活,她就算是豁出命不要,也要和同归于尽。
杨婧听她的声音悠扬的远远传开,吐字清晰,明明没有任何扩音的物件,却能让所有士兵听得一清楚,这是当年做艺伎时练出的好本领,如今在军中作为宣传委员,倒是没有荒废。
“姐妹们!咱们知道伪朝如今人口凋敝,那高澹征集十万之数的大军,几乎将所有剩下的青壮年一网打尽,无非是觉得咱们南朝无人好欺负,不能叫他们有来无罢了!他既然敢以国运相赌,咱们也不能不好好招待,定要打的他们哭爹喊娘!能不能做到!”
“能!!”
“那些男人们想要把咱们拖原来的日,要咱们继续低眉顺眼的伺候他们,任劳任怨,做牛做马——姐妹们,你们想不想去!?”
“不想!!!”
“那就打退他们!用咱们手里的火器!!”
阵地上应了她一阵比一阵更响亮的震天怒吼:“杀!!!”
“活捉高澹!”
“活捉高澹!”
“活捉高澹!”
于是,当高澹熟稔的布置好掩护大军渡江的防护部队,却半点没派上用场时,他忽然想起了当初,西尼尔放的那把大火,猝不及防给了他一记迎头痛击,成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也是目前唯一一场败绩。
当部下们渡江而来,落地后纷纷轻松的嘲女人就是胆小、不懂战术,没准早就溃逃了的时候,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陌生而清脆的铁器撞击所发出的声响。
高澹那一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向来是以猎人身份出现在战场之上的“战神”,第一次感觉自己被当做了猎物。
是那种柔弱至极的猎物。
有什么危险至极的东西,冰冷无的盯上了他,让他下意识便毛骨悚然——
高澹当即下令:“迅速列阵!!”
可这时,北朝的部队刚刚全部过江,但一时半会拥挤在岸边,没法新恢复秩序,只是这么耽误了一会儿,他们根本没有看敌人,就被四面八铺天盖地射击而来的弹丸所击中倒地。
那是从未过的强力武器,强大到了超越时代。
在这样悬殊的生产力压制下,不管组织喝令多少人力往前冲锋突围,是注定徒劳无用的白白送死。
很快,北朝的士兵就开始向后溃退,不管军官们如何鞭策,难以阻止前线迅速的往后收缩,甚至有不少士兵跳入滚滚河水里,只为了躲避那仿佛来自地狱的索命弹丸。
最后,军官开始溃逃,状,不知哪里突然响起一阵高昂至极的号角声,这时才有无数身影,自河岸的高处冲锋而下。
“活捉高澹!活捉高澹!!”
南朝的军队女偏多,但并非全是女,这其中也有不少男的声音。
傅经赋就在其中。
战斗结束后,他身姿笔挺的站在杨婧面前,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我军缴获敌伪帝军旗!”
他就是她曾经的少爷。
就如同殷娆当时进入了改造队一样,他也被送去改造,最后成功的成为了与皇帝陛下志同道合的一员。
殷娆不喜欢他,为她觉得傅经赋倾慕皇帝陛下,而她也倾慕皇帝陛下。
事上,杨婧也很倾慕“他”。
在南朝,大家那位直言相告以后不需要皇帝的皇帝陛下,有着难以言说的仰慕敬佩之。
这时,殷娆也满脸喜气的走了过来报告道:“报告!我部已活捉高澹,完美完成任务!”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完结
战斗的程出乎意料的短暂和迅速。
在下都屏息守望着的这一战中, 北朝惨败的速度和结局几乎叫人不可置信。
不短短几年,曾经势均力敌的两方差别竟已经如此巨大。
南朝简直有如神助一般,将北朝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而经此一役, 南朝上下自然信心大增,更加确信自己所走的,是一条虽然前人并未走, 但正确的道路。
活捉的高澹被送往南朝首都,他本来可以当做最高级别的战利品献给皇帝,连同他的军旗一起,但是因为他在万军之中单枪匹马,仿若项羽再生一般左冲右突, 而被不少南朝士兵瞄准, 结果身中数枪, 跌落马下, 因此一路上都在随军医生的看护下治疗养伤。
不没关系, 虽然他人不作为战俘出席表彰大会,但缴获的军旗依然可以作为献给皇帝陛下的礼物。作为立下如此大功的杨婧等人,自然也会受到皇帝陛下的亲自接待。这让他们结束战斗之后, 便迫不及待的往首都赶去,心激动非常。
以前在青楼的时候, 殷娆没少说高澹这个字, 就连作为家奴的杨婧,也曾闻高大将军如何的战不胜、张扬跋扈, 可时她们想都不敢想,有一,自己和这样的大人物扯上什关系。
有时候想起他成了自己的手下败将,不少人都觉得有些没有真感。是三两头有不少人, 好奇的去参观养病的高澹,确认他的确是真存在着的。
杨婧和殷娆也都近距离的去看了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人,两人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个传言中如此强大、仿佛坚不摧、法被打败的人,其也和旁人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一个嘴巴。
长得虽然特别好看,可是被弹击中,也是血肉之躯,并非刀枪不入。
同样都是人,他一人曾经创造了多的传说,今后,她们也一定够缔造不输给他,甚至是更加让人望尘莫及的传奇。
一定。
……
高澹一到首都,便被押入了牢。表彰仪式要在第二举行,晚上,他见到的第一个熟人,是自己的妹妹。
虽然已经是皇后,但高简的穿着打扮并不奢华,衣裙颜色素净,不是什特别贵的面料,黑发上也不见任何别致精的装饰,就素面朝的裹着一件带帽披风,走了进来。
她站定在他的牢房门口,抬手取下兜帽,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却并不怎担忧高澹——毕竟她清楚,他们的军队不会虐待俘虏,不仅不会,还会免费救治,然后发放钱财,帮助他们顺利回家。
高澹一定得到最及时和最尽心的照顾,她有这个自信。
果然,虽然路途遥远,但他既然顺利到了京师,身上的伤势便早已经稳定了。
此刻他抬起略显苍的脸,目光沉沉的看着高简,见她一言不发,想到以往都是自己比她更为优越,如今却在她面前如此狼狈,不由得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色。
高澹以为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开口时的语气便不免有些冲道:“怎,既然来了,为何又不说话?莫非是看见我没死,让你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