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一秒入戏,刚刚看纪明舟的眼神,还是冷淡疏离,眨巴一下眼睛,就切换成了热情洋溢。
再看纪明舟,他有点傻眼,这时候试戏,情绪上不来啊!
他端出来严肃的表情,眼神却略显呆滞,明显接不住戏。
刘导暗自叹息,为了钱,选的流量小生,演技简直一言难尽,能怎么办呢?就教呗!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夏满时人在这里,又不完全在这里。
她在看不远处的崽崽们跟女鬼跳皮筋儿。
那根皮筋儿还是夏满时从道具那儿要来的,使了个障眼法,让没开天眼的普通人看不着。
要不叫人瞧见那皮筋儿自己噌噌的往上升,还不得成为爆炸性新闻。
跳这么半天了,那俩崽子有点欺负鬼的嫌疑。
人家薛依兰的妈光给他俩撑皮筋儿去了,一回都没跳过。
而且鬼没重量,轻轻一跃就上了树杈子了,还比赛啥跳皮筋呀,明明是在飘。
夏满时是在看崽崽们跳皮筋,其实也不完全在看他们跳皮筋。
她在观察女鬼的反应。
夏满时原本以为这个女鬼对女儿的保护是铜墙铁壁,不允许女儿跟其他的男演员有过多的接触,这才导致了《大丽花》开机了几回,都没开成。
这边,薛依兰十分用力地扑进了纪明舟的怀里。
那边,女鬼用既熟练又呆滞的动作将皮筋又升了一档,套在了自己的脖颈,似乎是感觉到夏满时看了她半天,扭头咧了咧嘴,端出了人畜无害的笑来。
这边,刘导宣布几位主创的头回见面顺利结束,可以各回各屋,明天就正式开拍了。
薛依兰说了声导演再见,把纪明舟当空气,却又跟樊越点头示意。
紧跟着,她挽住了夏满时的胳膊,小声问她:“我妈在干嘛?”
夏满时没好意思说,崽崽们拿她当套皮筋儿的工具鬼呢!
只含糊道:“哦,他们在一起玩儿!”
薛依兰点了点头,“能遇见你们,我妈特别高兴。”
她也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几步,薛依兰抬了头,四处找寻。
夏满时知道她在找妈,默默叹了口气,给她指了指那边的墙根儿。
今儿天阴,薛依兰妈妈的鬼魂看起来颜色重了一些,但比之她的崽崽们,还是看起来虚弱至极。
薛依兰顺着她的手指,只能看见墙根和一棵歪脖子老树,她遗憾地眨了下眼睛。
“我妈她漂亮吗?”
“嗯!又年轻又漂亮!你很像她!”夏满时一点也没觉得这话奇怪,只是不由又看了看女鬼。
她虽然虚弱,但能看出来死得时候很是年轻,二十几岁的青春年华。
一开始,薛依兰说女鬼是她妈,夏满时还特地查了查。
薛依兰接受的采访不多,不过还是让夏满时扒出来一个。
那段采访中,记者显得十分的八卦,人家明明不想聊了,还非得将话筒捅到面前。
“薛小姐,听说您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对吗?”
“嗯,我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
“那您跟父亲的关系一定很好喽?”
视频里的薛依兰突然变了脸,经纪人赶忙上前,歉意道:“对不起,媒体朋友们,小兰刚下飞机,累了!改天我做东,咱们好好地聊一聊!”
视频到这儿结束,信息量还是挺大的。
要说苦,世人都苦,各有各的苦法。
比如夏满时,打小就没见过父母,只有夏老道。
不过,夏老道缺德归缺德,对她其实挺不错的。
夏满时看完那段采访,就更觉唏嘘。
要知道薛依兰的官方年纪是二十八,也就是说女鬼已经强留人间二十八年了,怪不得那么虚弱。
夏老道传下来的有几个养魂的法子,不知还有没有用。
夏满时道:“今天晚上,你带你妈来我房间,我给她和崽崽们弄点好吃的!”
薛依兰还没有说话,结束了跳皮筋活动的崽崽们和女鬼一起飘了回来。
一听说有好吃的,白奇奇欢呼起来:“哇,有好吃的啦!老师美,老师浪!老师浪,老师美!”
美就算了!浪是什么虎狼之词?
真的,幸好这地方也就是夏满时自己有天眼,要不然她能找个地缝给自己埋了!
另一边,纪明舟和樊越一起钻进保姆车。
没了旁人,纪明舟忍不住跟樊越哀嚎:“越哥,我今天是不是太丢人了?”
到底比纪明舟长了几岁,看事格外的清晰。
樊越笑道:“没事,你一新人,几斤几两,刘导知道。他既然敢用你,就没再担心这些。”
不是都说好的导演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不是刘导!”纪明舟叹了口气,“我在我女神面前是不是太油腻了,她都不爱搭理我。”
樊越惊诧了,所以不是担心自己的演技不好,而是担心没给女神留下好印象吗?
樊越不想搭理他了。
纪明舟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顿悟了。
他扬了下薄唇,恢复了自信。
“樊哥……你说依兰会不会是喜欢我,才不好意思搭理我啊?”
樊越:“……”
无fake可说!
第16章 . 养魂玉 她也要开始坑蒙拐骗了!
夏满时拿出了夏老道留下的小木箱。
这箱子有些年头了,紫檀木的,箱子陡一看没什么特别的,可一打开里面全是暗槽。
这可是夏老道最宝贝的物件,没有之一。
小时候,夏满时偷偷将箱子拿到学校想跟同学吹牛。
夏老道追到学校,气得山羊胡子直翘,倒也没舍得动她一根手指。
要不是她跟夏老道长得无一处相像,没准儿她还真会误以为自己就是他亲生的。
思绪飘的有点远。
夏满时叹口气,扒拉扒拉小木箱里的老物件。
养魂用的东西,无非就是几样:养魂木,养魂草,养魂玉,以及人。
养魂草跟养魂木都没有,用人来养鬼魂,估摸着得遭雷劈。
眼下,趁手的物件就是一柄,或者叫一块玉如意了。
夏满时将玉如意托在手心,它统共只有半张手掌大小,材质的话,是色泽艳美的蓝田玉。
她估摸着,这玉如意的年头,比箱子还早。
如意的骨朵上雕有云纹灵芝,寓意着聚集天地之灵气。
单用肉眼看的话,只能看出这玉如意的材质不错,雕工也可。
估价的话,大约值个几万?
夏满时却能多看出一点东西来,这玩意儿阴气太重。
小的时候,不用夏老道交代,她也从来不碰。
就在夏满时扒拉这些老物件的时间,白奇奇小朋友围着她转了数不清的圈儿,跟玩旋转木马一样。
他想问问新老师,啥时候给他们做好吃的?
他馋大鸡腿了。
夏满时握紧了玉如意,咣当一下合上箱子,不等白奇奇开口,先发制鬼:“奇奇,你又饿了?”
说着,还特地瞟了一眼茶几上散落的大薯片。
薯片看起来很完整,但那是小鬼嚼过哒!
一片都没给她留,瞧见她温柔又有力的谴责眼神没?!
白奇奇怪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
饿倒是并不饿。
但,是真馋啊!
馋跟饿,不是一种滋味儿。
馋就是吸溜吸溜小嘴儿,抓心挠肺转圈圈想吃好吃的,比如现在。
饿就不会挑食了,鬼饿的时候,给个人,也想“啊呜”一口吞下。
不过,鬼要是吃了人,那就得变成白毛恶鬼。
地府还有专门的打鬼小分队,就是专打白毛恶鬼的。
但是听说上面新的政|权当|政后,这都几十年了,没出过一个白毛恶鬼,闲出屁来的打鬼小分队,都快解散了。
白奇奇为啥知道的那么清楚,因为他爸就是曾经声名显赫、近来闲出屁的打鬼小分队的白队长,每天就会操练他。
跟阎溜溜的家庭状况完全不一样,阎溜溜他爸是忙着勾魂忙成了陀螺的鬼差,没人管孩子,孩子才被送到托儿所托管的。
白奇奇比较主动,自动投了托儿所,就是为了躲爹。
他其实更想找个地方托管他爸,但没谁肯收啊!
有些时机,当真是一错过,就木有了。
白奇奇那句“我想吃鸡腿”,一直到女鬼进来,都没有说出来。
嘤,悲伤有那么那么大!
女鬼不会说话,一进屋机器人一般朝夏满时点头致谢。
紧跟着,薛依兰便在门口敲响了房门。
“我开,我开!”阎溜溜一马当先。
“我,我也想开……”白奇奇慢了一步,没抢过,哼了一声,气愤地别过小脸。
夏满时早已习惯了两个幼崽啥都挣一挣。
但客人明显不太习惯。
女鬼呆了呆,先是飘到白奇奇的身边,想哄他未遂,又飘到薛依兰的身后,示意她站门口,再敲一次门。
夏满时看明白了,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孩子这些小毛病不能惯。我宣布,以后每周一三五溜溜负责开门,二四六奇奇负责开门!”
“那星期七呢?”白奇奇掰了掰手指头问。
可了不得了,学渣还知道一周有七天啦!
夏满时又气又笑,“我开总行了吧!”
这就很公平了!
两只幼崽表示完全没有意见。
请鬼吃饭,尤其是请虚弱的鬼吃饭,还是香烛最赞了。
夏满时拿出了小香炉,给点上了一个九层的香塔。
就是这时,叫的外卖也到了,有披萨,鸡腿……
香塔真的很香!
女鬼强忍着翻滚的饿意,特地让了让两只幼崽,想让他们吃点香。
可跟着夏满时啥时候都有香吃,阎溜溜和白奇奇很有默契,向着大鸡腿冲了。
女鬼满脸忧虑,像极了你不好好吃饭、只吃外卖时,你妈愁秃头的表情。
夏满时不以为然道:“他们不饿!”
女鬼再没有迟疑,低头吃香塔。
说起来她又不是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女儿一日两供奉,可无论她吃多少,仍旧会觉得饿,而且是越来越饿了。
一不留神,九层香塔燃烧殆尽。
女鬼意犹未尽,但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吃了个半饱。
薛依兰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满宝,你这香塔是哪里买的?”
“这个……家传的有制香、燃香的技术。”夏满时是真不想故弄玄虚。
可要是夏老道以前所言不虚,就是纯正的香再加上她这个特别的人亲手点燃,才能发挥出香的极致效用。
当然,夏满时以前一个字都不相信,现在的话……嗐,就信吧!
薛依兰一听,略显失望,香塔还好说,不管多贵,花钱买就是了。
但燃香的技术,说白了,就是人家祖传的手艺,好比武功秘籍,谁会轻易外传!
薛依兰虽然看不见,但能够感觉到她妈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她忽然息影的那半年,就是住进了玉清观,想求个能让妈妈魂魄强健的法子。
钱是花了好几百万,疗效并不大呢!
进组前,薛依兰还给玉清观的掌教存渊道长打电话,分明是按照他们的法子,每天都供奉了的。
存渊道长就还是那副故弄玄虚的模样,说了等于没说,反正就是让她不可揣摩天意呗!
薛依兰听的窝火,不过挂了电话,她还是给存渊道长转了三万块的香油钱。
毕竟,能有什么法子呢?
薛依兰一想到这个就心急如焚,她一下子拉住了夏满时的手,“满宝,我有个事儿求你……”
话匣子一打开,就得从她小时候聊起。
薛依兰打小是跟着舅舅长大的,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可妈妈对她来说似乎又并不陌生。
对于人类幼崽来说,最大的劫难就是摔跤和磕磕碰碰了。
每一回小依兰摔倒都能感知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兰兰别怕,站起来没事的,妈妈在这儿呢!”
这么奇怪的事情要是拿给成年人来分析的话,恐怕会以为这是幼崽的自我欺骗式的疗愈方法。
小依兰的舅舅就是这么告诉她的,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真是这么认为的,觉得来自心底的声音其实是因为她怕疼,自己幻想出来的。
毕竟如果妈妈真的在身边的话,为什么她看不见呢?
直到她上初一那年,学校新修的廊桥塌了,一个又一个的学生叠罗汉一样栽落桥下。
就在小依兰也面朝大地,心想着自己这次不摔死也得毁容的时候,有什么力量轻轻地托住了她。
“兰兰别怕,没事的,妈妈在呢!”
“妈妈,妈妈……”小依兰大哭了起来。
在那场很惨痛的事故中,直线坠落的薛依兰只受到了轻微的擦伤。
也是从那时起,她坚信自己心底的那个声音不是幻想,真的是妈妈呢!
就这样,妈妈以特别的方式一直陪伴着小依兰长大成人。
直到三年前,薛依兰陡然发现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再后来的故事很简单,就是玉清观臭不要脸,拿钱不干人事,说夏老道坑蒙拐骗,可跟玉清观的不要脸比起来,夏老道简直就是小天使呢!
夏满时知道薛依兰挥挥小手,几百万块没有了,心疼的直咧嘴。
她早知道当明星来钱快,没想到花钱也这么的傻白甜。
这让夏满时不由想到了自己当初非想考电影学院,就是年少幼稚的认为当明星来钱快,只要她挣够了钱,夏老道就不用再去坑蒙拐骗了。
但谁曾想呢,她也要开始坑蒙拐骗了!
故事听完了,薛依兰的诉求跟夏满时想要干的事情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