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
分头扫书时，姐弟两人约定一个时辰后在藏书阁门口碰面。
时间剩余不多，花辞便在门口等待。
片刻，她看见面带兴奋的弟弟花藻。
“姐，我拜师了！”花藻告诉他的姐姐这个好消息。
“这么快？是哪一位长老？”
花藻挠挠头，嘿嘿一笑：“是体峰的大长老，鑫焱长老。我方才翻看体修典籍，他也在旁边，开口问了我几个问题，我都回答上了。
“长老便问我愿不愿意拜师。”
花辞了然。
鑫焱长老便是之前她娘提起的那位金火双灵根长老，同花藻的灵根相同，在修真界赫赫有名，主攻体修。
……看来她弟弟是定下主修的方向了。
倒是合适。
以花辞的判断，花藻在体修上称得上一句天才，在这一领域表现出来的与生俱来的本能和天赋，一度令她感到惊讶。
先前她娘应当也是看出来这一点，才会提到这位长老。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她弟弟第一天进入藏书阁便能遇见对方，对方恰好也有意收花藻为徒。
花辞颔首道：“看来是缘分到了。”
花藻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也这么想，才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就是师父让我搬去体峰，不能和姐你一起住弟子堂了。”
花辞：“没事，弟子堂很大，咱们本来也不一起住。”
花藻认真道：“……不在姐姐身边，我也会努力修炼的。”
花辞：“嗯，听你师父的话，但也不要什么都听，有自己的判断。”
花藻：“我明白的。”
花辞：“有什么事情，跟我和娘亲传讯，不要怕打扰。”
花藻：“我知道的。”
花辞：“一个月互相见一次面，互相交流修炼进度。”
花藻：“好。”
花辞有一点沉默。
花藻：“姐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花辞：“胡说八道。”
只不过有些不放心罢了。
这个弟弟有时候聪明得可怕，有时候又像脑子里缺根筋……算了，她是姐姐又不是娘亲，她娘亲都对他们放手了，她也没必要一直把弟弟拘在身边。
花藻嘿嘿一笑，他都知道的：“反正在一个宗门嘛，我有空来看姐姐。”
花辞嘴角一抽。
怎么说得像看望空巢老人一样。
她也很忙的，修炼计划排得很满好不好？
又想揍弟弟了。
看出他姐姐的眼神有一点危险，花藻飞快地转移话题：“说起来姐你打算主修什么？弓箭吗？”
如果是弓箭的话，神箭峰大长老应该挺想收他姐姐为徒的。
他的姐姐进入悟道之境时，花藻看到大长老眼神中瞬间迸发的、强烈的惊喜与渴望。
花辞摇摇头：“还没有决定。”
弓箭能锤炼心神。
炼体能增强防御。
遁法能提高速度。
音攻出其不意。
法术变幻无穷。
阵法符箓能发挥超出本人的力量。
炼丹能增进对火的理解。
炼器能加强对金的体悟。
培育灵植的过程能领会土的厚重与木的生机。
……
其实，修炼方式只是手段，只要能最大限度地提升综合实力，都练也没关系的吧？
花辞道：“实在需要的时候，我再进行取舍。”
花藻信服地点头。
姐姐有姐姐的道理。
……
花辞与弟弟分开，骑着法器飞鹤独自回到弟子堂。
说是弟子堂，其实是灵植峰与丹峰之间的大片区域，因为住着新弟子，被统称为弟子堂。
区域里稀稀拉拉盖着房屋，每两间屋子之间至少隔着三丈远，之间设有隔音法阵。
修真者大多喜静，这个安排倒很合适。
花辞按照弟子玉牌给的信息，找到自己所在的第一百四十二号屋。
推门而入，除了一张床之外，空空荡荡，正合花辞的意。
只是还是需要一些布置。
花辞手拿刻阵笔，走出房门。
流畅的灵力线条在笔尖倾泻而出，连成一片的时候微微一亮——是花辞与弟弟一起布置过很多次的七级防御阵，只是做了一点小改动。
之前的法阵防外不防内，改动后的法阵，针对内外两个方向进行防御。
原因很简单，万一旁边同门炼丹炼器什么的，忽然炸炉闹出大动静了呢？自然要防御外部的伤害。
至于内部……花辞也害怕自己炼丹炼器的时候出什么问题，惊扰同门。
布完阵，花辞满意地直起身，余光瞥到阵法内大片大片的空地，心内一动。
空着也是空着，种几十株灵植不算什么吧？
花辞的空间戒里有几十株灵植，连叶带根，都是搬家的时候使用灵力、一株一株小心挖起来的，大多数还没到成熟期。
一直放在空间戒里也不是办法。
花辞想到就干，不多时，几十株灵植都被种了下去。种植的时候，花辞特意用灵力温养片刻，灵植们精神抖擞，每一处茎叶都氤氲着盎然生机。
……就是好像有点密。
种植完毕，花辞看着仅剩的、从房门通向阵法之外的一条窄窄的通道，有点沉默。
她是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种植的。
按道理来讲，应当没有问题的吧？
大不了到时候将它们分开，从头再找一块地。
五行宗不缺地。
花辞自顾自点头，回到屋内，又如法炮制，给屋里也布置一层防御法阵。
而后，她取出在藏书阁复制的炼丹典籍，心神沉浸，开始阅读。
……
深夜，弟子堂的两位轮值长老按照惯例进行巡视。
这届的弟子都很乖很省心，安安静静待在屋子里。
迄今为止，还没发生什么半夜斗殴约架的事件。
但也因此，来自灵阵峰的轮值长老有一点郁闷。
新弟子不打个架什么的，他怎么上去劝架？又怎么在弟子们面前露一手，让他们发现阵法的绝妙与强大，从而心向往之呢？
要知道，总有弟子存在非凡的阵法天赋，却因为缺少契机，很少或者几乎不接触阵法，导致天分被埋没。
灵阵峰长老愿意做这个契机，奈何这届弟子不给机会。
来自灵植峰的长老则不这么认为。
爱好和平好啊。
爱好和平的弟子，往往能沉下心来，培育出修真界最好的灵植。
一般来讲，对灵植有兴趣的弟子，住处周围都种着几株灵植。
一圈巡视下来，灵植峰长老已经暗暗记下几个位置，打算之后多加留意。
收获还算不错，这一趟来得值，灵植峰长老心中暗自点头。
“咦。”灵植峰长老听见同伴的声音，朝对方目光所向看去。
“噫。”他睁大眼睛。
片刻，灵阵峰长老与灵植峰长老对视，互相在同伴的眼里看见相同的兴奋……与相同的警惕。
视线交缠间，火花四溅，暗流涌动。
第17章 . 心神炼丹 麻烦师兄
“金望兰、水目草、火焰刺，归根葛……五行相生，疏密有道。疏之一分，无法将灵植间的五行相生的效果利用到最佳；密之一分，又恐它们互相倾轧，得不偿失。天生的灵植师！”
“阵法之道，生生不息，新进弟子领会此间真意，难能可贵。灵力流畅自如，一笔成阵，显是谙熟。七级防御阵……不，有所改动，应该是七级双边防御阵，难度更大，合该是我灵阵峰弟子！”
“五行生生不息，乃天地大道，什么时候成了阵法之道？”
“阵法之道，就是天地大道！”
“灵植天生地长，才是天地大道。”
一旦开始论道，就三天三夜都辩不完了，说不准还得去一趟武斗堂，白白让其余长老看笑话。
灵阵峰长老转进如风，果断换上一副感慨忧伤的面孔：“师弟啊，我灵阵峰，已经二十年没有新弟子了。”
灵植峰长老一愣，跟上同伴的节奏，长叹一口气：“师兄，我灵植峰，也十五年没有新进弟子了。”
灵植峰长老心说扯淡，五行宗二十年集体收一次徒好不好。
你们灵阵峰的人一个个都闭门不出，整日整日只顾着研究法阵，当然只能依靠宗门集体收徒，坐享其成！
灵阵峰长老苦大仇深：“师弟，合心意的弟子难找啊。”
灵植峰长老痛心疾首：“师兄，我那群徒弟，竟然没有一个能继承衣钵的。”
灵阵峰长老：“怎么会？我记得你们灵植峰不是才出了个天才吗？土木双灵根，悟性极佳。”
灵植峰长老：“天才是我同门师兄的弟子，又不是我的。何况独木难支啊！我记得你们灵阵峰人才辈出，老三、老五、老七一个个都闯出了不小的名堂，何苦与我灵植峰争抢？”
灵阵峰长老摇头叹气：“那也不是师兄我教出来的，是他们自己悟的。师兄只是闭个关，等再出来，就教不了他们了。此次若能收徒，师兄我一定手把手亲自教。”
灵植峰长老心说你这是在炫耀吧？是在炫耀吧？
他故意道：“那看来师兄你不适合教徒弟啊。不如让新弟子到我灵植峰来，以免误人子弟……”
灵阵峰长老一噎：“此言差矣……”
……
最终的最终，灵植峰长老和灵阵峰长老还是双双来到武斗堂，友好地交流了一番。
后续神箭峰大长老听说这件事，摇摇头对左右弟子道：“为一个弟子闹成这样，实在难看。”
又询问前因后果，得知两人连人家弟子的面都没见着，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唉，反正他的衣钵传人是稳了。
至于其他人，随他们争去。
神箭峰大长老云淡风轻地取出黑色长弓，细细擦拭。
……
花辞并不知晓外界的风波，更不知道有两位长老因为她打了起来。
她将炼丹相关几门典籍都看完一遍，决定亲自动手试一试。
灵力流入符箓，火焰升起。
花辞将心神沉入丹炉。
一个时辰后。
“怎么会这样？果然温度还是高了吗？”
炼丹炉旁，花辞喃喃自语，怀疑人生。
三次了，都第三次失败了，卡在淬炼灵材这一步。
每次一发现不对劲，她都及时用心神控制火焰，但还是过于晚了。
看来丹峰师兄师姐们联名写的《不要用猛火》说的是对的……不过她觉得这火也不大啊？果然还是她心神太弱吧？
花辞取出一株水目草……她决定放弃一上来就挑战完整的炼丹步骤，先掌握淬炼灵材。
心神沉浸，细细的火灵气注入丹炉，花辞谨慎地将水目草投入。
透明的灵液聚集成团，于心神控制下悬浮在丹炉中央，散发着精纯的灵力气息。
然后分别是金望兰、归根葛……
……
接下来是完整的步骤尝试。
散发着不同气息的灵液混合在一起，不断地旋转旋转……
“嗤——”
丹炉发出一声闷响，是炸炉的声音。
花辞面无表情地清理丹炉，思考一番，再次动手。
……
一夜过去。
丹香弥漫……一颗完整的丹药成形，带着淡淡的青色和丹纹。
丹药分品级，以紫色为佳，红色最次，青色算是中等品阶。
花辞对丹药的成色比较满意：好歹不是最次。
……就是大了点。
没办法，炼丹后期，花辞心神与灵力双双不足，只能这样。
花辞细细打量手心的劳动成果：一枚拳头大小的中品补气丹。
半晌，花辞尝试着咬了一小口。
精纯的灵力从口中进入腹腔，再到五脏六腑，渗入灵脉。
花辞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长叹一口气。
炼丹真是太难了。
如果有不够沉稳的丹修在场，知道花辞的想法，一定会抓着她的衣领痛骂。
一晚上就能炼出丹药，还是中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们新上手的时候一个月都未必能炼出丹药好不好？
但现场并没有丹修，所以花辞将缺一个口的补气丹收入空间戒之后，便躺回床上，一面回复心神，一面漫无边际地思考：炼制丹药一定要用火吗？
理论上，只要能将灵材的精髓提取出就可以吧？
用心神加上灵力引导可不可以？
一刻钟后，花辞决定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这中间的停顿，是花辞回复心神需要的时间。
——如果有人在场，一定会惊异于花辞的心神回复速度之快。
这种速度是反复锤炼所得。
花辞再次取出一株水目草。
心神之下，水目草内外结构纤毫毕现，其内灵力流转间，带着明明灭灭的光点，那是灵草的精髓。
……
半个时辰后，花辞心神再次被耗空，甚至有一点过度。
但成功了……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花辞看着手中两个的玉瓶。
其中一个玉瓶里装着水目草的精髓，属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