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花辞干巴巴地憋出三个字。
太过了，这个赞誉实在太过了。
她只是一个入门三天的炼气弟子，和开宗立派、气贯山河的祖师爷不能比。
青年人一笑，却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询问：“花辞还没有定下修炼方向，对吗？”
花辞点点头：“您是想让我早点定下？”
听了他们宗主的话，花辞感觉自己实在像是个破坏宗门团结的不安定因素——虽然她自己也还云里雾里，不清楚到底为什么。
青年人摇摇头：“花辞能和我说说你的想法吗？”
花辞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每种修炼方式都有它的长处。我觉得比起单一地修炼某一门，共同修炼，更有利于实力的提升，也更能应对不同状况下的危险。”
令花辞意想不到的是，青年人微微一笑：“那就一起学。”
“谁都不要答应。”
“我会授予你名誉长老的职位——但不是丹峰的长老，而是宗门的长老，不属于任何峰头，但可以到任何峰头交流学习。不要急着拒绝，花辞，你也不想成日被长老们堵来堵去罢？
“若非我阻拦，今日花辞根本到不了丹峰。”
花辞一愣，所以到底为什么啊？
花辞道：“宗主考虑得很周全……但我能问问这么做的缘故吗？”
立她一个十二岁的炼气期为名誉长老，饶是她有所谓的功劳，也会引起很大的争议吧？
长老职位会为花辞带来很多方便，但这能给面前的青年、五行宗宗主带来什么好处？
青年轻声说：“有功则赏，而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花辞：“只是不能告诉我？”
青年笑起来：“可以告诉你。”
“百来年间，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盛了。”他说。
花辞一愣：“是盛极而衰之兆？”
修真界要灭？
“当然不是，花辞怎么会这么想？”青年人奇怪道。
“我随便想的。”
花辞摸摸鼻子，不能怪她这么怀疑：多少修真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主人公打怪升级最后拯救世界。
青年人并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点点头接着说：“我做过记录，近百十年来，新入门弟子的天资都越来越高。”
花辞睁大眼睛。
“花辞应该有切身体会。能力足够的情况下，比起只修一门，多门共同修炼对实力的提升更有帮助。”
花辞点头。
“但长老们往往囿于门户之见，并不乐意门下弟子修炼旁门。五行宗虽有主修辅修一说，实际上形同虚设。师父修炼什么，弟子也修炼什么。”
以花辞的认知，不止五行宗，整个修真界都是如此。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契机。”青年人注视面前十二岁女孩的眼睛，认真道，“花辞，你出现了，就是那个契机。恰好，你还为宗门立下了大功。”
花辞想了想：“宗主想让我说服长老们？还是说服弟子？”
“都有。不用刻意做什么，只要正常修炼就好。弟子们会参考同辈出众者的言行，长老们的想法……”青年人微微一笑，“需要潜移默化。”
花辞：“宗主想将五行宗改为学堂的形式？”
“学堂？”青年人低声道，“有些相似，也不完全相同。”
花辞想了想：“那我接受宗门名誉长老的职位。”
“好。”青年人脸上流露出轻快的笑意。
花辞：“宗主让我做长老，不打算问我什么？”
“问什么？”
“我的身世，我的立场。”
青年人眉毛一挑，像是在说“这还需要问”。
“五行宗与天剑门世仇，世人皆知。”
花辞恍然：是啊，不用询问。
她来到五行宗，这就是立场。
“不过，将来花辞如果弑父，天剑门可能会说，是我五行宗教唆的。”青年人悠悠道。
花辞心中一紧。
“但没关系，我五行宗可以反过来说，天剑门掌教意图杀妻杀子杀女证道，是我五行宗庇护了孤儿寡母。
“反正天剑门剑修的名声有够糟糕。”
花辞：……
花辞一开始以为，他们五行宗的宗主是正经威严的长辈，过了一会儿，对方的形象变成了高大挺拔、运筹帷幄的教育改革家、先行者。
现在花辞认为，他们宗主是位人精。
绝对是位人精。
花辞不太恭敬地想道。
第19章 . 各怀心思 凉飕飕
丹峰大长老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宗主不过是来了一趟，她认定的四师妹、丹峰的四长老，就不属于丹峰了。
丹峰大长老喝着茶，心中叹气。
迅疾的风闯入厅堂，来到她的面前，露出神箭峰大长老冷凝的面容。
“啊，道友是第四位。”
丹峰大长老：“不着急，道友要不要先喝杯茶？”
“不用。”神箭峰大长老开门见山，“我以为，花小友更适合做我神箭峰传人。”
丹峰大长老：“做不了。”
“不过一个长老之位，丹峰能给的，我们神箭峰也能给。”
丹峰大长老：“晚了。”
“便是已经记在丹峰名下，也能更改，一切要凭花辞小友自己的意愿。”
天生的箭修，怎么能去炼丹？
想必他认定的衣钵传人也不愿意。
丹界史册算什么，入他神箭峰，花小友必能在修真界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将来无数人为她著书立传！
丹峰大长老放下茶盏：“我是说，晚了，宗主已经来过了。”
“那就再去找他——”神箭峰大长老突然一顿，想到一种可能。
“花辞小友现在不属于我丹峰。她这个长老，挂在主峰名下，属于全宗门。”
“事实就是这样。”丹峰大长老摇摇头，“宗主的想法与我们不同。”
神箭峰大长老：不同个屁啊！
他以己度人，认为他们宗主就是想抢人徒弟。
就算是宗主，也有点太过分了吧？
神箭峰大长老陷入长久的沉默。
“道友还打算找宗主吗？”丹峰大长老询问道。
神箭峰大长老拂袖而去。
找什么找。
那是他们人精一样宗主。
算又算不过，打也打不过。
可恶。
他决定回峰梳理思路。总之，一定要将人拐到他们神箭峰来！
他们宗主并没有正式收徒，只要花小友自己愿意做箭修，便是一宗之主也无可奈何。
……
丹峰大长老缓缓放下茶杯。
和单纯的神箭峰大长老不一样，丹峰大长老隐隐约约察觉到他们宗主的想法——或者说，是他们宗主故意让她察觉到他的想法。
如果是之前，丹峰大长老一定不会赞同他们宗主。
修炼一门，就要专注一门，不是吗？丹道已经无穷无尽，门下弟子怎么能分心。
但如今丹界变革在即。心神炼丹让更多没有火灵根的修士也能成为丹修，却对心神强度和境界有一定要求。
而通常而言，修炼到能以心神炼丹程度的修真者，早已定下了修炼的方向。
若是人人都专注一门，反而不利丹道发展。
时移世易。
所以丹峰大长老只是挣扎一番，便选择接受现实。
……不行，还是意难平。
丹峰大长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花辞应该是她的四师妹。
又是一阵风闯入厅堂。
还是神箭峰大长老。
“道友此番调转，可是有什么事？”
神箭峰大长老轻咳一声，殷切道：“先前道友说，我是第四位。请问，还有三位都是谁？”
丹峰大长老：……
“是灵阵峰赵长老、灵植峰吴长老，和法峰李长老。”
不过，法峰李长老大约是来看热闹的。
丹峰大长老没有提醒神箭峰大长老。
神箭峰大长老默默记下竞争对手的名字，对丹峰大长老点头离开。
……
这日，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宗门传开。
之前说的新入门炼气弟子做了丹峰长老的消息，并不确切。
准确地说，她现在是全宗门的长老，挂在主峰名下，可以在各峰行走！
不仅如此，这位新弟子还是灵阵峰灵植峰两位长老争夺的收徒对象！
听说法峰长老也对她感兴趣。
神箭峰大长老在前几日给她递了弓箭，也是想要收徒的意思！
五行宗新入门的、入门几十年上百年的弟子议论纷纷。
“修真界竟有这般全才？”
“有啊。”
“谁这么厉害？”
“我们祖师爷宋五行啊，祖师爷不就是全才吗？”
“呃，还是不要捧杀吧。”
“是啊是啊，这位师妹才十二岁。”
“什么师妹，是师叔！”
“好好，师叔。唉，说不定我也是个全才，只是等待发掘。”
“现在回屋罢。”
“咦？”
“做梦比较快。”
……
体峰。
体峰大长老鑫焱没有关注宗门的八卦消息，他正为他新入门的小徒弟发愁。
小徒弟哪里都好，有礼貌懂事乖巧天赋又好。
……就是太过刻苦努力。
不是说刻苦努力不好，但他观察暗暗了整整三日，小徒弟每天雷打不动地卯时起床，练习一个时辰的体术，再学习一个时辰的典籍，然后在巳时来找他，请教问题。
接着练习半个时辰的步法，又学习一个时辰的典籍。
……一天安排得满满当当。
要知道，他害怕操之过急，反而引起小徒弟对修炼的厌倦，每天只给他布置了半个时辰的任务，结果徒弟竟然自己加功课！
加的功课也不都是体修一门，单是三天里，他见到的就有遁法、刀术和音攻。
不是装装样子的，是都会。
对此鑫焱长老并没有什么意见，小徒弟拜师的时候就询问过他，是否允许辅修。他是答应了的。
何况鑫焱自己也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体修。
他向来以为，自保的手段总是越多越好的。
总之，他小徒弟每天的日程除却吃饭睡觉，就只有修炼。
什么看热闹啊、聊八卦啊，都没有的；去逗个灵兽啊，捉个蚱蜢啊，拔朵花啊，也没有的。
鑫焱看出来，他的小徒弟不是因为新入门，需要装装样子，而是真的习以为常——不是习以为常，也不能小小年纪便有这般修为。
鑫焱回想，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般吗？
不是的。他那时候逗猫惹狗，每天都找借口睡懒觉不肯修炼。
而据鑫焱观察，自从他的小徒弟入门，这两日体峰上下的弟子修炼都认真不少。
——鑫焱认为不能放任小徒弟这样下去，他才十二，小孩子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
他打开传讯法器，决定向别峰的长老请教。
听说丹峰大长老教徒弟很有一手，弟子都很活泼。
他的小徒弟也不能说不活泼，问问题的时候还是很活泼的，就是不太爱偷懒。
怎么会有不爱偷懒的小孩子呢？
诶，他才不是炫耀新收的徒弟乖巧又努力。
他是真的担心。
传讯很快被接起，传来丹峰大长老略带疲惫的声音。
——“鑫焱道友传讯，也是想询问花辞小友罢？我整理了一段文字，麻烦道友自己看看，又有人传讯过来了，我先行一步。”
不等鑫焱长老回答，传讯被切断。
“啊？”鑫焱长老内心充满困惑。
花辞这个名字略有些耳熟，好像是他小徒弟的同胞姐姐。
鑫焱长老将丹峰大长老发过来的文字浏览完毕，又发现不少同门都给他传了讯。
等弄清楚前因后果，鑫焱决定去见他的小徒弟。
……
“我姐姐做了长老？”花藻听了师父的叙述，面容流露惊喜和讶异。
鑫焱长老点点头：“能和为师说说你姐姐吗？”
自第一次收徒以来，鑫焱从来主动没有询问过弟子的家人。
时间一久，弟子自然会同他交心。
这是头一次。
一方面，鑫焱长老实在是好奇；另一方面，他隐隐察觉，小徒弟如今的状态，一定同他那有些传奇的姐姐有关。
花藻想了想说：“师父是想问姐姐怎么修炼的？
鑫焱长老一愣：“你们姐弟不是一同修炼的吗？”
花藻点头：“是的。从五岁起，姐姐便带着我和白雪便一同修炼。”
鑫焱长老再一愣。
“对了，白雪是我家的灵犬。那会儿，我娘亲进入了悟道的境界……”
……
一开始，鑫焱长老认为小徒弟这般刻苦的缘故找到了。
五岁起，亲娘闭关，从小和姐姐、家里的狗相依为命。一定是特别缺乏安全感，才拼命修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