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很喜欢被夸,“我爸爸也总说我做人太善良,在社会上会吃亏。”
开机大半个月后,导演瘦了一大圈,他如果不是欠了一屁股债,都想跑路了。这辈子没遇见过比唐月和袁秦地更能NG的人了。
他们俩真的是从艺术院校表演系毕业的学生吗?
两个瞎子凑在一起演戏就是灾难。
唯一能让他欣慰的只有陈映梨竟然开窍了!她之前在剧里表现确实让人不敢恭维,这次导演原本做好了迎接第三个瞎子的准备,但没想到有了意外之喜。
还真别说,仗势欺人的骄纵官家小姐演的是真不错。
眼睛微微一瞪,又凶又美。
她的造型也非常的漂亮,明艳动人,艳光四射,娇妍极致绽放,看着就像祸国殃民的后妃。
这场戏演的是她和摄政王野/合之事被皇帝发现,皇帝勃然大怒将她打入教坊司,并怒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和野男人厮混,那朕就让你尝个够!”
被滋润过的女人,眼角眉梢都浸润着媚态。
娇滴滴的她让皇帝狠狠推到地上,衣衫不整,狼狈不堪,连滚带爬跑到皇帝跟前,手指死死攥着天子明黄色的衣袍,一边哭一边为自己求情。
然后冷酷的皇帝并不为所动,“还不把她拖下去?脏了朕的眼!”
女人又哭又笑,好像已经在崩溃发疯的边缘。
导演看着屏幕里女人笑中带泪的模样,一时间竟然忘记喊卡,这场哭的是真好看,楚楚动人,带着钩子的眼睛里泛着深刻的恨意。
她一边笑一边说:“陛下,你不爱我,我就只能找别人来爱我。”
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你为什么不爱我呢?她有什么好的?没我漂亮没我听话,你为什么喜欢她不喜欢我?”
导演看着她眼中的怨恨和绝望,心里猛地颤了一下。
“好!卡!完美。”
导演对今天拍的这场非常的满意,笑的不见牙,“陈老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你之前那部剧演的就像一坨屎,你是不是故意在隐藏实力啊?”
“……”
“我懂了,这叫华丽的逆袭套路,对不对?”
“……”
“行了,你今晚回去好好歇息,明天就是你和江定的大尺度戏份了嘿嘿嘿。”
后面嘿嘿嘿三声非常的猥琐,导演还和她挤眉弄眼,“还没看过江影帝拍这种床戏呢。”
陈映梨问:“可以让替身上吗?”
导演:“你是不是傻了?!这种好机会你哪能放过?我想和他拍都拍不着呢。”
陈映梨抿了抿唇,“导演,我是他前妻。”
该经历的应该都经历过了吧,虽然她已经忘光光。
“哎呀看我这脑子,我给忘了。”
导演让助理给她送到了保姆车里,然后重新回到监视器前继续回味刚才拍的那场戏,百看不腻。疯批美人被彻底打碎的破碎感。
导演很久没拍到这么满意的作品,越看越觉得这剧马上要火爆大江南北,忍不住开始嘚瑟,翘着腿坐在休息椅上,没忍住在微博上炫耀——
@知名导演何三木:“今天被陈映梨的演技震撼到了,粉丝们没粉错人,真是个演戏的好苗子。杠杠的【大拇指jpg】。”
“怎么说?是在骂人吗?”
“小秘书给我翻译下,这是在讲脏话吧。”
“导演在委婉的骂街。去过剧组的群演都说这个组是出了名的NG多折磨人。”
“这阴阳怪气的内涵不知道跟谁学的。”
“只想问江定和陈映梨的床戏什么时候拍?”
@知名导演何三木:“床戏明天就拍。”
@知名导演何三木:“什么骂人?什么内涵?我真的是在夸她,演戏小天才!”
他这是越描越黑,评论全部变成了长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江定的粉丝混在其中,弱弱地冒泡卑微地发问:“能不拍吗?或者能不用这么着急吗?!”
现场正在布置道具,导演正闲着没事干,也不想和男女主那俩倒霉人讲戏,怕把自己气出毛病来,他低头看手机继续回评论——
“江定要求的戏份怎么能不拍?还有着急的不是我,是江定。”
快急死他了。
每天冷着脸问他效率能不能快点。
导演年纪不小,琢磨出了事,显然确实如传闻所言,江定不是来演戏的,进组只是为了方便追妻。
第37章 编不出来就不要编了……
江定发誓如果不是每天晚上他都被拖拽着回到过去的梦境, 他是绝对不愿意去当陈映梨的舔狗。
他不仅嘴硬,骨头也硬,父亲当初在他身上打断好几根棍子也没让他弯腰下跪, 低头认错。那些梦,却轻易就能让他不得安生。好像是故意来折磨他, 每分每秒都使得他焦躁不安,痛苦不堪。
江定去看过心理医生, 面色阴霾同医生说:“我不想再做梦了。”
吃了安眠药也还是睡不好。
医生看过他的血检,也给他做了测试,没有抑郁症, 也没有焦躁症。精神状态十分正常, 但眼前的男人脸色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 眼底一片淡淡的青黑, 清瘦阴冷。
江定不想听医生说的废话, “能不能开点不让我做梦的药?”
头都快疼死了。胸闷气短,心脏也被拉扯出细密绵长的刺痛感。
他凭什么要受这种罪?!
医生说:“抱歉,还真没有这种药。”
江定忍着脾气没发作, “那我为什么几乎每天都会做梦?”
“可能你是多梦体质。”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多梦准确来说不算一种疾病, 所以也没有很好的治疗方式,可能是你平时神经过于紧绷,休息放松一段时间可能会好一些。”
江定看了几家医院都没法子, 医生说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祟。
江定觉得医生在胡说八道。
夜里入眠之后他依然是连续的、不断的在做梦。
梦见陈映梨小心翼翼喊他哥哥,怯懦胆小看着他, 声音低低的。
江定看见自己冷漠瞥向她说:“我不是你哥,别乱认亲。”
他冷冷从她身边经过,又低声冷嘲:“我妈只有我一个孩子。”
少年的傲慢是一把带着锋利光华的刀,伤人而不自知。
从那儿之后她似乎就再也没有叫过他哥哥, 不敢自作主张用任何亲昵的称谓来称呼他,不敢和他套近乎,每次就认认真真连名带姓叫他江定。
江定以为自己早就忘记十六岁的陈映梨是什么样子,但他的梦里连她当时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记得很清楚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高一。
她穿着学校新发的校服裙子,上下学都忍不住将裙摆往下扯,怕裙子太短,而夏末初秋又是一年四季里风最大的时节,稍有不慎,阵阵的冷风吹起裙摆。
他嫌弃她这幅做派上不得台面,在学校里只当和她是陌生人。
几乎没人知道她是住在江家的小家雀。
少女上课时发起高烧,强撑到下课,无力趴在桌面上睡觉,剔透雪白的小脸睡出了印子,脸颊也逐渐泛起不正常的红。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发现她生病发烧。
好在数学老师很严格,看见有人胆敢在自己的课上睡觉,脸色整个就不好看,当时便发起了脾气。
老师让人将她叫起来,才发现她生病了。
班长负责任将她送到校医务室,吊水过后她似乎好了点,只是精神看起来还是萎靡不振,班主任放心不下,就让班长和学习委员将她送回家去。
少女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脸色苍白地说:“不用。”
可还没走两步,她就虚弱的快要摔倒。
两位同学执意要将她送到家里,她深深皱着眉好像很纠结,束手无策只好点头同意。
少女看见江定没有回家,一路上都悬空的心缓缓落下。
同学们将她送到客厅也就赶快回家了,江定在家门口遇见了她的同学,那两个人看见他十分吃惊,就像撞见鬼了。
江定面无表情走到客厅,浑身裹着初秋时的寒意,他质问:“刚才那两个是你的同班同学?”
“嗯。”
“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带人回家吗?”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明天别人问起你怎么住在我家,我要怎么解释?”他对个陌生人也没有如此不近人情,对他简直严苛的过分:“说你是我妹妹?还是可笑的娃娃亲对象?”
她抬起脸,高烧让她看起来就非常虚弱,她张了张嘴怯怯的同他道歉,说了很多个对不起。
江定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颊,吐字道:“不要在我面前卖可怜,让你同学管好他们的嘴,明天如果有人来问我,我不会饶了你。”
小姑娘脸色愈发苍白,“我知道了,大少爷。”
江定醒来耳边还回荡着大少爷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陌生却又有距离感的称呼。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看了眼床头柜上摆放的钟表,凌晨三点,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他最近心脏是越来越不舒服,多半就是被这不规律的作息所牵连。
江定下床倒水时,脚底踉跄了两步,他的双手用力捏紧衣柜把手,拇指关节与关节之间的骨头发出生涩的响声,指节苍白,脸色也像生了大病那么白。
他悄声无息走到楼下的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冰冷的白开水灌进喉咙里,江定似乎才逐渐从梦境中缓过来,苍凉的月色透过玻璃窗倾泻在他的脸上,表情冷漠。
江定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这间卧室里已经是彻底找不到她曾经居住过的痕迹。连张她的照片都找不出来,离婚的时候就全都被她整理好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拉开抽屉,侥幸的想找到漏网之鱼。
但是没有。
一张都没有。
只不过江定在最内侧的抽屉里发现了串佛珠。
他记起来这是陈映梨在万福寺里帮他求来的,那段时间他总是生病,伤寒感冒,断断续续,就是不见好。
江定将这串佛珠放回了原位,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就起了床,抿着唇问他母亲,“妈,家里的相册你放在哪里了?”
徐红圆给狗系上项圈,正准备出门去遛狗,听见儿子这声问,也没有多想,“在我卧室的床头柜上,怎么啦?”
江定说:“没怎么。”
等母亲出了门,江定便去她的卧室找到了家里的相册。
一家人每年都有拍全家福,陈映梨站在他的右侧,起初那几年因为他的警告威胁,和他保持了几步的距离。
后面他们恋爱了。
她的脸上也渐渐多起了笑容。
江定翻遍相册,找到了很多张他自己都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和陈映梨的合照。
他将和她的毕业合照偷偷抽了出来,盯着看了很久,然后若无其事将照片揣进兜里,又把相册放了回去。
江定忽然想到他母亲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向爱的人低头并不丢人。
—
片场,因为工作人员里有很多是江定的粉丝,拍到他的戏份时都忍不住来围观。
快开拍的时候,唐月笑眯眯问陈映梨紧不紧张。
她想了想,“我不紧张。”
把对方当做木头人,就没事了。
陈映梨看着几日不见的江定,说:“一会儿你不要故意NG。”
江定抬眸,“这可就不一定了。”
陈映梨:“你不要不讲职业道德。”
江定真是受不了她将自己当作陌生人的态度,“我现在就是个没道德没素质的人。”
现场导演拿着喇叭在喊,马上开始拍了。
少女跌入摄政王的怀中,顺水推舟来了场鱼水之欢,就在御花园的假山后。
陈映梨的腰被身后的石头咯的有点疼,她拿掉了石头,开拍后就入了戏,眼睛里的痴缠悱恻让江定愣了愣,好像回到了她最爱他的那一年,彼时她便是这样看着他,绵绵的春意。
江定咽了咽喉,手指轻压在她的后腰,欺身而下。
交缠在一起的衣襟微微晃动,攥紧的玉指尤显□□之态。
仿佛是两个最相爱的人。
监视器后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屏着呼吸,不敢打扰到他们。
又是一场就过。
导演叫来身边的助理,小声地问:“这俩人是不是和好了?”
助理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导演!”
也没听说这回事啊。
导演摸了摸下巴,“前几年的新闻不都是江定和他妻子怎么怎么不合吗?搞不懂他现在又是想干什么。”
陈映梨在导演喊了卡之后,就推开了她身上的男人,恢复成之前的性冷淡脸。
江定被推开的猝不及防,瞥见她冷下来的眉眼,方才戏中的情意分毫不见,他的心往下沉了沉。
导演过来拍他们的马屁:“你们俩刚才演的真好。”
导演比了个大拇指,“演技一流啊!”
江定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这两句话好像才将他点醒,陈映梨刚才是在演戏。
是演出来的。
是假的。
差点将他都骗了过去。
江定从来不知道她的演技竟然变得那么好了,谁都不知道他方才心底的惊涛骇浪。是不是今天随便换一个人,她也能演出动情时的情态,和深爱着别人时的眼神。
导演拍完马屁又说:“今晚我还定了个唱歌的包厢,咱们这个戏下周六就要开播了,就当提前庆祝。”
陈映梨本就是音乐生,很喜欢唱歌,她乐意至极参加这种不需要自己掏钱的活动:“好的。”
导演就没指望江定能赏脸,碍于他也在场,就随口客套问了句:“江影帝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