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地知 我知而已——秦方好
时间:2021-12-05 09:54:26

  【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路栩端详着这句话。
  是不是有点调情的意味?她没有多想吧?
  没有人会对着一个不熟的人,说这句话吧?
  她穷尽十七年以来的所有才华,钻研这句话的意思, 又绞尽脑汁思考要怎么回复。
  短短的一行字,打了删,删了再打。
  她终于明白那些爱情剧为什么动不动就五六十集。人和人之间有太多的纠葛和羁绊,短短几十集怎么讲得清楚?
  一条短信, 就足以牵动她的喜怒哀乐。光是想要怎么回消息,她就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路栩先给张晚忆回了消息,说自己发烧了。
  张晚忆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刚接通, 张晚忆就连珠炮似的甩了一串问题:“发烧了?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去医院了吗?”
  路栩平静地说:“去过医院了,我应该是睡着的时候烧起来的,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张晚忆吃惊道:“这么严重!”
  “已经退烧了,不用担心。”
  “怎么会突然发烧呢?昨晚又没淋雨。”
  路栩心虚:“昨晚降温,可能着凉了吧。”
  张晚忆嘱咐她千万要注意身体, 现在已经开始第一轮复习,老师们讲课都讲得飞快。自从开始在校外上艺考的提高班开始,就对学习上心了很多。
  “我知道,下周一就去学校了。”路栩让她放心, “现在不是自习吗,你在哪打电话呢,不怕老师抓到你?”
  “在楼顶天台呢,今天老师们开会去了,逃半节自习没人发现。”
  路栩哭笑不得,是谁说刚说要好好复习的?
  张晚忆突然压低声音:“邹铭琦一大早来找过我,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怎么知道的?”路栩很诧异。
  “不清楚。我说我也没联系上你,他就走了。”张晚忆啧啧道,“你最近人气很火嘛,两个大帅哥围着你转。”
  她知道说的是曲修宁要她手机号的事。
  她解释道:“别瞎说啊,曲修宁联系我说的是改卷子的事。”
  “开个玩笑,看你急的。我知道,他跟任晋萱的关系还是个谜呢。”张晚忆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你昨天是没见到,任晋萱直接闯进我们班里,问曲修宁在哪,我们都惊呆了。校花追男生也太豪放了。”
  说完张晚忆又羡慕了一番校花的美貌。漂亮自信如她,依然觉得自己在任晋萱面前逊色。
  路栩说:“嗯,我知道。她后来去办公室了。”
  张晚忆很兴奋,一副拿好瓜子准备听故事的架势,满满的期待感。
  路栩没讲实话:“他们直接去外面说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显然,张晚忆有点失望。她对路栩是百分之百信任的,她只是不理解,这么劲爆的八卦,路栩竟然没什么热情。
  对于这两个人,路栩好奇,却不想自己提起。她本想劝张晚忆回去上自习,却不由自主地聊了下去。
  因为张晚忆开始根据她知道的一些细节,分析任晋萱到底来学校干什么。
  也许是追问,也许是又一次表白。
  任晋萱长得落落大方,也能自如地讲出“我有话跟你说”,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多注目,却不在乎别人的审视。
  就连喜欢也这么磊落。
  路栩想起吴清睿说过的话,说任晋萱是个无趣的美人。可无趣根本不是个缺点,就像有趣根本不算优点一样。
  她开得起玩笑,偶尔还会蹦出冷笑话,大多数时间,还算是个乐观的人。可曲修宁不会因为她有趣就注意到她。
  曲修宁就算曾经拒绝过任晋萱,可她一来找他,他还是跟着走了。
  这就是区别。
  “昨晚那么大的雨,曲修宁肯定送她回家了。”张晚忆分析道。
  电话这头的路栩神色黯然。
  曲修宁和任晋萱前脚一起走,后脚她就病倒了,还好张晚忆没有联想出这两件事之间的因果关系。
  “喂?你在听吗?”
  “你赶紧上自习吧,我要吃饭了。”路栩匆匆结束了对话。
  挂断电话,路栩又翻出手机上的那条消息。刚才各种解读短信的心思也没了,情绪瞬间down到谷底。
  可是。
  还是要回复的吧?不然多不礼貌。
  路栩回头,看到赵斯然还在摆弄他那一堆手办和玩具。
  路栩坐到他身边,问:“姐姐问你个问题,你的赵斯然说要来给你送作业,你是怎么回复她的呀?”
  童言无忌,赵斯然没准能给她点灵感。
  这家伙头都没抬:“我说,不告诉你我家地址,哈哈哈哈哈。”
  他在这而没心没肺地哈哈哈,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心情。路栩沉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啊,未来堪忧。
  青春期的女孩永远比男孩成熟,不知他会不会为自己的这个回复而后悔。
  赵斯然叹了口气:“可是她还是跟别人要到了地址,坚持要过来。”
  “她是担心你功课落下,想早点在学校见到你。”
  赵斯然不理解,他在家躺得心安理得,觉得就算生病也比学习好受。
  他大言不惭地说:“她就是想太多了,现在离考试还早着呢。再说了,去学校有什么好的,我还想再烧到四十度,这样不上学的时间就可以再长一点。”
  赵阿姨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眼神凌厉。
  “赵斯然,把你乌鸦嘴闭上!有玩的时间也不知道把落下的作业写一写。”说完,她换上笑脸,对路栩说,“小栩,你好好休息,饭马上就好。”
  路栩也朝她笑了笑。
  她高三了,这个房间里好像更应该学习的是她。赵阿姨对她的态度从来都很好,却从来不抱有期待。
  比如,不会问她为什么会淋雨发烧,也不会催她趁空闲时间学习。
  不抱有期待,就可以平和地面对。
  路栩自顾自愣了一会儿,给曲修宁回了消息。
  【嗯,发烧了。】
  她没有再追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
  课间,六班教室里一片嘈杂。
  曲修宁正盯着手里的雨伞发呆。早上来教室的时候,他摸到雨伞完好地躺在抽屉里。
  也不知路栩前一晚是怎么回家的。
  正好邹铭琦从外面进来,脸上一副担心焦虑的样子。他在周老师办公室听到路晓明给周晴打电话请假,说路栩今天生病上来不了学校,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曲修宁眉心一动,想到昨晚的暴雨,又想到他那条发送失败的短信。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短信记录。犹豫了片刻,他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下午路栩依旧没来。
  中午在食堂,只有张晚忆跟韩硕面对面坐着,没有路栩。看到这一幕,邹铭琦又提起路栩。
  “你们昨晚不是在老章头办公室吗,那时候她还好吧?”问完,邹铭琦又自顾自地小声说,“不对,昨晚任晋萱来找你了,路栩应该是自己走的。”
  曲修宁又想起那把没被拿走的伞。他闷头吃着饭,没应声。
  快吃完的时候,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要不,我问问?”
  他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我是说,我可以帮你问问。”
  邹铭琦自然求之不得,立刻来了精神,凑近想要看曲修宁发了什么。
  曲修宁却直接锁了屏幕,把手机放进口袋。
  “我吃完了。”他端着餐盘站起来,面无表情道,“等她回了我告诉你。”
  晚自习的时候,邹铭琦转过来,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回消息了没?”
  曲修宁把伞塞回去,双手环在胸前:“这么关心人家,你自己怎么不去问。”
  这人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明明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这不没机会嘛,你最近跟她一起改卷子,应该聊了很多吧。”
  曲修宁抬眼:“张晚忆跟她关系更好。”
  “你以为我没问过?早上一来就问了,她没回张晚忆消息。”邹铭琦叹了口气,过了一会,他试探道,“诶,你觉得,路栩怎么样?”
  邹铭琦做好了被问“是不是喜欢路栩”的准备。
  可曲修宁看了邹铭琦一眼,什么也没问。
  也是,他对这些事向来不关心。
  片刻沉默后,邹铭琦转过身去。
  这时,身后传来曲修宁慵懒的声音:“她,挺有趣一人。”
  “啊?你还是不够了解她。”邹铭琦转过来一笑,“你倒是看看手机啊,她回消息了没?”
  “回了,她说她发烧了。”
  “不早点说。”邹铭琦推了他一把,“你打算怎么回?”
  “你这么积极干嘛。”
  邹铭琦心虚:“我关心同学,不行啊?”
  曲修宁反问道:“咱们班今天谁没来,你知道么?”
  邹铭琦的表情很复杂。
  大家心知肚明,就差一句话点破了。
  曲修宁无奈,飞快地打了“帮邹铭琦问的,他有些担心你”几个字,亮出手机屏幕。
  “这样回总行了吧?”
  “这也太直白了……”邹铭琦扭捏作态。
  曲修宁没等他说完,点了发送键:“满意了吗?”
  邹铭琦摸着下巴:“我是不是可以顺势联系她,表示一下关心?”
  曲修宁收起手机,塞回口袋:“这我帮不了,手机号你自己去要。”
  说完,他翻开一本物理题集,不再理会邹铭琦。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第19章 你别多想。
  路栩在家休息了两天, 本来已经痊愈了,却又烧起来,甚至浑身起了密密麻麻的荨麻疹, 反复了几次。
  路晓明和赵欢不明原因, 只能又带她去医院。她没有乱吃东西, 也没有过敏史,医生说可能是因为精神紧张或者情绪波动, 大人们理所当然地归结为学习压力太大。
  折腾几天下来,她手背都扎肿了,不得不又请了两天假。
  赵斯然已经活蹦乱跳,一点症状都没了, 但他很羡慕路栩,甚至向路栩讨教
  没人知道路栩病情反复是为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因为一条短信。
  【帮邹铭琦问的,他有些担心你。】
  这是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妈妈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 打电话问她最近怎么样,听到她翁翁的声音,立刻抽了一天时间过来陪她。
  爸爸送她到小区楼下, 妈妈的车已经候着了。
  路栩穿得很厚,仍觉得冷,小跑着钻进了车里。
  她看到妈妈和爸爸在一起说着什么。爸爸大概是在说她的情况,又把前几天的病历和就诊卡给妈妈。妈妈板着脸,表情有些凝重, 满脸写着“才结婚几天女儿就病成这样子”。
  在医院输液时,妈妈带了很多东西,好像路栩不是输液而是住院。妈妈熬了粥,洗了水果, 在饭盒里码成自制果盘,还贴心地放了几根牙签,方便她插着吃。
  诊室挂了个电视,播放着本地新闻,屏幕下方滑过一条有关物理竞赛的滚动新闻,路栩才想起今天是竞赛的日子。
  她盯着屏幕出神,没扎针的那只手在口袋里摩挲着手机,考虑要不要给曲修宁发一个竞赛加油。
  自从曲修宁发来那条消息后,她一直没回复。
  “想什么呢,喝热水,吃水果。”妈妈把保温杯怼到她面前。
  她本以为妈妈会唠叨个不停,怪她不看天气预报,怪她不知道多穿点,结果妈妈什么都没说。
  “妈,你怎么不说我啊?”
  妈妈没反应过来:“哈?”
  “我以为你会怪我生病生得不是时候,耽误上学。”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学习再重要,也要先把身体搞好再说。”说完,妈妈问了句,“这几天都是赵阿姨做饭,接送你到医院吗?”
  听妈妈的语气,大概是把路栩病情反复的锅扣在了赵阿姨头上。
  路栩点头,又担心妈妈关注错了重点,赶紧替赵阿姨找补:“赵阿姨挺上心的,她专门请了两天假呢。”
  “请假专门照顾你?”
  “也不是,赵斯然也发烧了……”
  “他病好了吗?”
  路栩点点头。
  妈妈护犊子心切,轻飘飘讽刺了一句:“她儿子倒是好了,你怎么就加重了呢。”
  路栩就怕听到这句话。
  “妈,跟赵阿姨真没关系,是我自己压力太大了。”
  “你就是太懂事了。”妈妈本来想用“窝囊”,临时换了个词,“我如果不给你打这个电话,你是不是都没打算跟我说?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退烧呢。”
  路栩跟个鹌鹑似的,缩在椅子上。妈妈似乎也觉得自己话说得有点重,便没有再继续冷嘲热讽,低头在手机上回工作消息。
  路栩原来觉得妈妈是挺冷静一人,看来在自己孩子的事上,没有人能冷静。
  她从侧面观察着妈妈。
  妈妈出身名校,现在又是律所合伙人,家庭虽然没有很美满,但事业上无可挑剔。所以她身上总笼罩着一种气场,一种让人只能对她说“您说的对”的气场。
  妈妈留的是很干练的短发,但她脸很小,这样的头发在她脸上也不显得违和。妈妈皮肤紧致、光彩照人,化妆之后更是气场强大,看起来并不像四十多岁。
  不知她到四十多岁能不能有妈妈这样的好状态。
  她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妈妈:“妈,我将来好想跟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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