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那老实头儿,不知道怎么改善自己的生活质量,也找不到门路的。就只能通过婚姻来改变命运了。嫁给场里工人的,嫁到周围村镇的。娶了农场子弟的,娶了周围村镇的姑娘的越来越多。
“姐,你看,杜娟咋样儿?”向军这天晚上下班来家,没跟往常一样直接找瞿麦,到是先找向末了。
啥?
“你跟杜娟处对象了?”
看上杜娟了?
向末脑子里就过这个杜娟。
这姑娘是三年多以前跟方云期一年来的知青,今年是十九还是二十来着?年纪跟向军到是合适。长得就更是没话说了,白白净净,总爱用手绢扎个马尾,性子也活泼,平时偶尔遇到,都跟知青们说说笑笑的,看着就欢实。再多的,她是真不知道了,那姑娘不来自家凑热闹,也不在哪个养殖场,种地种得很踏实,也没张罗着找关系走门路,平时真没什么接触。
向军那手摆着跟小风扇似的,脸红得不行,“没有,姐。我没跟她处对象。我就是觉得她挺好的,她一笑,我心里就高兴,就乐意看她。我爸我妈老想给我介绍对象,我寻思着,非得结婚的话,我不想跟别人结……”
啊,他这一说,向末就明白了。向二舅一直就非常反对自家的儿子闺女找知青,给儿女找对象向来只在农场和村里找的。向军这小子这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又知道爹妈那关过不去,跑她这来求救,让她帮着说情呢。
“行,赶明儿个我打听打听那姑娘的情况。总得问问人家对你有没有意思吧?回头得了信儿,我再跟你说。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儿,要是人家姑娘对你没意思,或者是别的有不合适的地方,你小子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相亲结婚去,要敢起幺蛾子,二舅不打断了你的腿都算你小子命大。”向末吓唬向军,就怕他去追人家姑娘,万一没成,你说闹心不闹心。这时候,名声多重要的。
向军挠头,嘿嘿的笑,“知道了,姐。我去找瞿麦了。”还顺手把在边儿上听他们聊天的闹闹给拎走了。
转天,向末就跟来家蹭饭的知青打听杜娟这个姑娘。
得来的信息,都说这姑娘脾气好,性格好,踏实本份,不浮躁。家是沪上的,父母都是工人,家里有哥哥姐姐,她是最小的,家里不用她补贴,但是来了三年,她从来没回过家,可能是想省下路费。
听着条件没大问题。
向末就让叫李红的姑娘出面,叫上杜娟一起来家吃饭。想问问人家姑娘是什么意思。
“向站长,我知道你为啥找我的。向军是个好的,但是我不能骗婚。我也不瞒着你,我父母都是反|动学术权威,我爸现在单位扫厕所呢,我妈是大夫,因着医术好,没下放,但在医院也靠边站了。我哥在南边当兵,我姐嫁给了一个当兵的,在海岛上守岛呢。我这个成分,会耽误向军的前程的……”
哎哟,那这是对向军也不是没感觉的意思喽!
向阳上大学之后,都觉得向军的前程差不了。现在都到场办做办事员了。以后说不定也能上大学,或者调到省里什么的呢。再不济,以后向阳出息了,还能不管他这个弟弟?
这要是真到了关键时刻,有个反|动学术权威的岳家,那完蛋了。
她的出身,能瞒过表面,可瞒不住有心的人。
所以,不是她觉得向军不好,多少姑娘盯着的人,能不好?她是怕以后瞒不住了,日子过不下去,真成了骗婚的。
向末就笑了。成分不成分的,在她这儿,都不是问题。就是向二舅老两口那关不太好过。这姑娘能不瞒着直接说,说明人家至少心境是坦荡的,光明的。
还有,姑娘没说的内容,她也想到了。人家的父母再落迫,那地位低不了。要不然,三个孩子也不能都安排好。儿子能去当兵,必然是有人照应的结果,要不然他的出身政审就过不了。大女儿嫁了军人,这个不好猜是不是有人干预的。杜娟这个小的,能到农场这地方来做知青,就跟方云期到林场其实差不多。要是没有人帮忙,她这样儿,肯定去最苦的地方。能来这种明白人都知道的,看着是山沟里,其实很富足的地方吗?
“那行,我知道了。前程的事儿,是向军他自己要考虑的。他要是真想跟你好,那也是他愿意放弃前程。你这个情况,我不能瞒着,我会跟他家里说的,你对向军有心,我也知道了。姐不当捧打鸳鸯的坏人,能帮的我一定帮,你了别担心,只管等着吧。好的坏的,总有个结果。”
这郎有情妹有意的,向末能说啥。
心里恨得牙痒痒,向军那小子不老实,还说什么没跟杜娟处对象儿。你这是没处的样儿吗?你没行动,那姑娘是怎么知道你看上人家的?
小兔崽子,把你姐当枪使呢!
回头跟向二舅说的时候,她就说呢,“二舅,我还能害我兄弟吗?人家杜娟那姑娘在档案上看不出来一点毛病,我特意去场办查过了,就是工人出身的。但是人家没瞒着,这说明姑娘的品质没问题。俩人要是结婚了,在农场里本本分分的工作,能出啥事儿?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呢,能影响啥去?这是咱爷俩说话,我说句实在的,那姑娘除了出身不太好,真是没挑的。可也因为她那个出身,她才能安心的跟向军过日子呢!”
向末没说的是,在杜家现在看上去最难的时候,向军不离不弃的跟她在一起,再过上几年,杜家的二老平反了,向军的前程能差了?说不定,他才是向二舅最出息的儿子呢。但这话,不能说呀。
向二舅气呀,可气有啥用,熊孩子跟人家姑娘都处上了,还找他姐求情,他能强迫他不要人家姑娘吗?那成啥人了?一想到儿子背着他招惹人家姑娘,他就气得不行不行的。也不免对杜娟有想法,这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她没表示,向军能跟她粘乎?成分不成分的,他到是看得不重,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上,本分过日子,成分好不好的,不打紧。就是那城里的小姑娘,他是真看不上,就不是干活的料子。
事到如今了,当爹妈的再看不上,能怎么办?咬着牙还不是得认了。就没见过能犟得过子女的爹妈。
向末知道向二舅这是捏着鼻子认得,她不好再说啥。
回头跟向军说的时候,才不让他知道这么顺利呢。
“哪有那么容易就说通的,看你表现。你表现得好,我才好说话是不是?”
一句话,把向军给遛得,天天下班了也不来她家混了,麻溜儿回家,帮着爹妈干活儿,家里菜园子,自留地,贪黑起早的干。还把自己攒了好几年工资也舍出来了,给他娘买布料做新衣服,给向二舅买手表,向二舅一直就眼馋向老爹手,可一打听,商店里上海牌的手表都得二百块钱呢,一直就没舍得买。天天晚上把洗脚水都给打好了。殷勤得不行不行的。
向二舅老两口那个心情啊,别提了。儿子孝顺当然是好事儿,可一想到儿子是为了啥这么表现的,心里就有气。
这一生气,就一直没松口,你不表现吧,那你慢慢表现吧,我这一口闷气不出了,你就别停下。
杜娟那姑娘多精的,向军一天天的忙着啥呢,她能不知道?她得了信儿,也不干等着,每次知青来向末家吃大锅饭,她就来帮忙,帮着干活儿。从向末对她的态度里和有意透给她的消息,她就知道啥意思了。也不提醒向军,就看着他跟傻小子似的在家里忙活。人家是亲爹妈,难道不知道心疼儿子?非得显出她来?
向末见杜娟这个行事,就更满意了。回头跟二舅妈一说,老两口也觉得这姑娘不是个不明事理的。
到底在年底的时候,给了向军准信儿。
赶在腊月二十八,把婚事给办了。
转过年来,杜娟就调到农场小学当老师了。
追着向军跑的姑娘那么多,谁都没想到,他最后看上的是杜娟。随后又都是羡慕嫉妒,人家这个婚结的,境遇马上就不一样了。
活心的人就更多了。
为了抢一个县城工作的名额,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豁得出去身子的,出卖朋友的,举报的,啥事儿都能干得出来。闹到最后场长上了霹雳手段,把闹出事来的知青都给调去挑粪,不许出农场,才算是压服住。
这个乱劲儿,吸引的大部分的注意力。
娟子进了农场,在养牛场的食堂后厨上班这样的小事,就没什么人注意到了。
“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处理过这么多人□□故,也从来没觉得,想做点儿事情,需要这么大的耐心……”
前面两次任务,她的出身都非常好,想做什么,身后有强大的后盾。还有,大环境也好,羁绊也少。就算是有些个小阻碍,也总有办法解决。
现在这个情况,真是没招没招的。除了琐碎的日常,家长里短,想为国家做点贡献,都没有渠道。大环境不允许啊!
化肥做出来了,饲料做出来了,养小猪也有了小成果了,结果呢?只能说是改善了自家的生活条件,最多再算上王家园子村,别的?真没多少改变。
除了等着时代的变革来临,什么都做不了。
“也不能这么说,你得相信,咱们的所有努力,都不会白废的。现在大家不是都知道那些东西的好处吗?王家园子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不也是都看着吗?等到政策好的那一天,我相信,这附近,马上就会迎来井喷似的发展。这影响也会很快的向外扩散,总能看到成果的。以前你去扶贫,那不也是从一个村子开始,到改变整个县城的面貌吗?那时候不也得等,让时间发挥作用吗?”方逐溪总是给向末打气的那个。
向末直叹气,“唉,不等又能怎么办呢!这操蛋的年代。”
方逐溪就笑,“好啦,别抱怨了,这可不像你。以前做运动员的时候,训练多苦啊,你不也憋着一口气扛下来了吗?这会儿怎么没耐心了呢?”
向末人往方逐溪的怀里一滚,把头往他胸口一埋,“人就不能有依靠,一有依靠了,就会变懒……”
方逐溪拍她背,“好好好,都有我呢,人只管懒着就好了。别压着肚子了。”
说起这个,向末就更气。
那回在省城浪的时候,招待所有游泳池,他们去游泳,换衣服的时候她没注意,把身上带着的方逐溪给配的避孕的香包弄掉了。回家以后发现了,她也没当回事儿,想着不至于那么巧。
还真就是那么巧。
一个月之后,大姨妈没来,一号脉,中奖了。还是大奖。双胞胎。
这会儿都六个月了,肚子跟人家快生的时候差不多大,负担不小。闹闹知道妈妈要给他生小弟弟小妹妹了,一下子变得懂事儿了,自己收拾了小被子,去西间跟他小叔叔一起住了,所他晚上睡觉不老实,踏到妈妈的肚子。
她这五六年没怀二胎,“艰难”的怀上了,周围的人比她本人还重视呢,全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肚子。等知道怀了双棒儿,那就更小心了。这年头儿生双胎,可不容易。平时是啥都不让她干了,养殖场能不让她去就不让她去,怕味冲,她受不了。
娟子的婚期就好了年后就结,因着她怀孕,硬是跟她对象商量了,两人直接就定了,婚期推迟一年,她好多照顾向末一段时间。
连方逐溪的工作,都让罗刚抢着干了。除非他跟徐紫苑处理不了的,轻易不让方逐溪忙,多给他时间在家里照看孕妇。就省里他的那些患者,知道他媳妇儿怀孕了,都有表示。家里吃的喝的,堆得满满当当的。
把徐紫苑给羡慕得,不行不行的。她跟罗刚结婚一年了,一直就没敢要孩子,就是因为两口子都没有家人在这边,没有帮着看孩子,他们都要上班,照看不过来。又不想跟其他人一样,背着孩子上班,让孩子跟着遭罪,就一直避孕着,没敢要呢。
这一对比,越发显得向末的待遇有多好了。
哎,这就是各人事各人知了。向末可一点儿都不想有这个待遇,真没想要孩子!
年后开春,多少事情要忙呢!这肚子,怪耽误事的。
家里的房子也还在加盖,在东侧要再加盖一间,还要后身挖一个地下室,就是大号的地窖,冬暖夏晾的,放个水果,储个菜都比挖个坑,盖上向块木板那种要好得多。
还要在东侧加盖三间仓房,不带门脸的那种,能进车的。平时放个柴禾放个自行车啥的都方便,再搭上两个灶台,知青来吃大锅饭的时候,也不用回回现搭灶台了。这个大锅饭的活动,看着没啥用,还忙活人,但实际上,是非常有意义的,向末两口子从来没想过结束这个活动。
计划得都好好的,还出了正月就开始忙活,地都没全化开呢,就求了人来动土,就想着赶在向末生之前,把房子都盖完。
结果呢,俩熊孩子等不及,才七个月半,房子上梁那天,他俩急着出世。
家里到处都是人呢,也没地方给她生孩子,是到卫生所生的。徐紫苑给接的生。龙凤胎。生下来之后,就在卫生所住着,一直住到房子都收拾完才回家。
向老娘又给俩孩子起了小名,男孩叫喧喧,喧闹的喧。女孩叫忙忙,忙乱的忙!
“我的亲妈,你就这么嫌弃您外孙子外孙女啊……”向末都替孩子委屈了,我们怎么了,被姥姥嫌弃这样儿。
向老娘拍她,“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嫌弃孩子了?没良心的,我没给你哄孩子是吧?这不是应景儿起的名儿嘛。你自己说说,这俩小的生在时候,是不是正忙的时候,喧闹不喧闹?”起出来这两名儿,她觉得自己可厉害呢!
“娘,您还知道喧闹呢?”老太太一天书没读过,词还挺多。
“瞧不起你娘是不是?我见天儿在收音机里听评书,也不是白听的。”
啊,这样儿啊,那您这是真不白听。
“听娘的,就叫喧喧,忙忙吧,挺好听的。”
方逐溪打圆场。
那就叫吧。
能咋着呢!
方家收到消息,生了龙凤胎,恨不能半车厢的东西给送过来。这是人出门不方便,要不然,方爸方妈一准儿过来。方逐溪特意请了假,跟着方大哥一起往返了一趟中原省,回去探亲,顺便报喜,回来说,长辈们急得什么似的。
孩子的大名还是从当年方老爷子给的那个单子里选的。男孩叫方怀远,女孩儿叫方淮叶。随着闹闹的大名方怀逸选的,这总也不叫,闹闹自己听了他大名都不习惯。上学老师都是熟人,也都叫他闹闹,平时就没啥人叫他方怀逸。为此向末还特意到学校跟老师说了一下,以后改叫他大名儿。
这一养了孩子,时间过得就快了。尤其还是双胞胎,更累人。每天洗不完的尿布。奶也不够,还得喂一半的奶粉,向老娘再次上岗,她这孩子是哄不完的哄,年年三个儿媳妇加上闺女,都有生孩子的,二嫂的娘家妈能借上力,大嫂的娘家妈,只能伺候个月子,哄不了孩子。三嫂就更是都指着她。别看从来不上地干活儿,其实她一点儿都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