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陈川看到关洁的热搜词条,下意识将手机递给祝政看。
结果祝政看完热搜,当场咳血。
一咳咳半个多小时,陈川吓得不轻,连夜打120送他进医院。
半个小时前刚出手术室,人还处在昏迷状态。
陈川忙完,想起热搜的事,默默点开翻了一遍。
这才知道关洁同前男友的恋爱事迹重新被网友翻了出来。
陈川从头到尾翻完那三百多条的日记,都忍不住替关姐两人的爱而不得委屈。
可——
一旦站在他哥的角度,对他来说,这样的热搜简直是杀人诛心。
吐血都算轻了的。
话是这么说,可陈川心底还是发怵。
要不是他把热搜递给哥,他也不会大晚上吐血躺进医院。
想到这,陈川痛苦地抓了把头发,捏紧缴费单,深呼一口气,握住门把小心翼翼推开病房门。
刚一推开就见祝政坐在病床上,偏着头,面色惨白地望着窗外。
身上还穿着白天的灰毛衣,袖口挽到手肘,右手臂打着吊针,针管插过静脉,血袋里的血缓缓流进他的身体。
明明在补血,陈川却觉得像吸血。
再一看,吊针突然变成吸血的怪物,不停吞噬祝政身上的血,直到彻底抽干,变成一架没有血肉的干尸。
想到这个可能,陈川吓得直晃头。
甩干脑子里不干不净的想法,陈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同手同脚走近病床。
“哥,今晚这事怪我……您要打要骂都随您。下次我一定注意。”
“刚医生说,让您一定戒烟戒酒。哥,为了咱的身体。以后还是少抽点……”
祝政一动不动坐在床上,隔着病床的窗户眺望出去,只剩漆黑的天,看不清任何。
“哥,你有听到我说话吗?”陈川半天没听到回音,搁下缴费单,凑近祝政,替他掖了掖被子,试探性问。
祝政回过头,无视陈川的问话,波澜不惊问:“关洁那边热搜降了?”
陈川窘迫地扯了下嘴角,摇头:“……我还没来得及跟张总打招呼。”
祝政沉默三秒,交代:“尽早处理,别闹太过。”
陈川点点头,掏出边给张奇打电话,边提醒祝政注意休息。
“我这就跟张总打电话处理。天儿不早了,您快休息休息,别太累。”
“让张奇两个月内别给她安排工作。驻唱也停两天。”
“好。”
“赵老师要打电话过来,别告她我身体的事,也别提柯珍、我爸的事,免得刺激她。”
陈川点了点头,说:“听医生说赵老师这两天精神状态挺好,您别担心。”
“明天请周律来一趟,我有点事跟他交代。”
陈川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迟疑片刻,陈川多嘴问一句:“哥……怎么突然请周律?”
祝政握拳咳嗽两声,神情冷静说:“列份遗嘱。”
“哥——”
祝政摆摆手,满脸平静:“以备不时之需,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陈川还想说点什么,祝政一个眼神递过去,陈川立马闭嘴,咽下所有未说的话。
—
第二天一大早,关洁就接到了万岚的电话。
关洁以为是公事,没想到为的是她的个人私事。
万岚过两天出差,走之前找请关洁帮忙看管几天她儿子宋西京,顺便督促宋西京练琴。
“保姆前几天回家有事,我身边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只能麻烦你了。”
“他人不大听话,经常跑学校网吧上网。你下午要找不到人,麻烦帮我去附近网吧看看。只要能把他拎回家,随便你用什么办法。打也行,骂也行……”
“待会儿我把他电话号码发你,你要实在找不到人,直接给他打电话……家里钥匙我给你寄过去……小关,麻烦你了。”
万岚是单亲妈妈,关洁倒是听朱真提过万岚儿子,只当他是上小学的小屁孩,也没细想,直接应下来。
等她下午找到宋西京学校校门口,问半天都没找到人,她去了好几家网吧才逮到宋西京,看到人才发现跟她的认差有点大。
哪儿是小学生,分明是一米八以上的高个生,站起来比她还高一个头。
长了张白白净净的脸,穿着灰色卫衣、牛仔裤,戴着包耳耳机,坐在网吧尽头,嘴里嚼着口香糖,十指不停敲打键盘,整一堕落少年。
关洁瞥了眼桌上不停震动的电话,低头摁灭通话,抬手拿开宋西京的耳机,站他旁边搭话:“宋西京是吧?你妈交代我接你回家练琴。”
宋西京被打扰,扭头看她一眼,满不在乎回:“不认识。”
关洁最烦带孩子,尤其宋西京这么麻烦的。
舔了舔唇,关洁翻出与万岚的对话记录,将手机伸到宋西京面前,懒洋洋开口:“这你妈发的微信,你自己看看。看好了就跟我回去。”
“没看见我打游戏?忙着呢,别说你,我妈来了都管不住我。”
关洁随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他旁边,看着人,再次问:“走不走?”
似乎意识到关洁的气场变了,宋西京扭头看了眼关洁,一眼瞥见关洁眼底的冷漠。
宋西京手上动作下意识停住,还没反应过来,电脑里忽然传出GAMEOVER的机械女声。
宋西京气到吐血,啪地一下扔掉鼠标,捡起衣服、书包,无视关洁,率先走出网吧。
关洁见状,挑了挑眉,跟在宋西京身后走。
走出网吧,关洁站在马路边,望了望时间,同宋西京约法三章:“第一,你妈不在这几天别给我惹事;第二,好好练琴;第三,你要跟我好好配合,我也好好配合你。”
宋西京看她一眼,朝她比了个中指,故意挑衅:“我要给你惹事呢?”
关洁淡淡笑了一下,收好手机,皮笑肉不笑说:“我在酒吧混了那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你要敢试,我一定奉陪。”
第28章 哥担心你——
宋西京不肯回家。
出租车拦了一辆又一辆, 宋西京始终不愿上车。
关洁的耐性肉眼可见消失殆尽,拦到第五辆,关洁大步走到宋西京跟前, 站稳脚,关洁指着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问:“走不走?”
“我跟同学约了——”
宋西京话音未落,关洁提高音量, 强制打断他:“我最后问一次,走, 还是不走?”
宋西京刷视频的动作猛地顿住, 本能抬眼看向近在咫尺、浑身裹挟冷气的关洁。
仓促间, 宋西京毫无征兆地撞进关洁那双薄凉, 略带怒意、不耐的眼。
宋西京像是被关洁的眼神灼伤, 下意识别开眼,装作熟视无睹的模样。
关洁见状, 冷着脸,看着满脸倔强、不服气的宋西京, 扯开嘴唇,面无表情说:“成年了吧弟弟, 那你应该明白成年人的第一课就是——尽量别麻烦人。还有, 这世界除了你妈,没人惯你。”
之前的眼神还给宋西京留了一丝情, 现在这番话几乎不留任何情面,几乎往深了挖、往深了撕。
毫无疑问, 关洁用了她最狠、最真实的言语来应付眼前这个叛逆少年。
宋西京被关洁这番话震慑,后又觉得被冒犯,面上泛起一层薄怒,捏紧手机, 指着关洁骂:“关你屁事,你滚远点!”
关洁不甘示弱,伸腿往前走几步,直到脚尖抵到宋西京脚尖才停下脚。
她揣兜立在宋西京面前,半仰脑袋,抬着下巴,一字一句问:“你除了无能狂怒,还能做什么?”
“打我?踢我?或者杀了我?”
“然后呢,等你妈给你擦屁股?还是一辈子活在角落里痛苦自卑?”
每问一句,宋西京的脸就红一分。
到最后,宋西京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倔:“我不回去!”
“回去也是我一个人,那个家有什么好回的。”
关洁若有所思打量一眼宋西京,瞧见他眼底深处的受伤,关洁点点头,替他决定:“行,你不回去也行,但得跟我走。”
这下,宋西京闭上嘴,跟着关洁一前一后钻进出租车。
路上,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后排,各自都没开口。
直到司机问去哪儿,宋西京才扭头盯她一眼,想看她到底带他去哪儿。
关洁想了想,指定地点:“DEMON酒吧。”
宋西京闻言嗤笑一声,出言讽刺:“我妈不是让你好好照顾我吗?怎么照顾到酒吧去了,也不怕你带坏我?”
关洁皱了下眉,纠正:“是看管,不是照顾,望你知。”
“还有,你不是太阳,没谁会整天围着你转。各做各的事,你最好别打扰我。”
关洁对这个叛逆少年没有半分好感,要不是早前答应了万岚,她绝对丢下他不管。
宋西京也意识到关洁很讨厌他,被关洁怼了几次后,也默默闭嘴玩自己的。
许是关洁那番话的缘故,后半段路宋西京很安分守己,没再招惹关洁。
关洁也乐得清闲,掏出手机,给万岚发短信报平安。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十秒就收到万岚回信:“只要能让他听话,随你怎么处理。他就是平时被我惯的一身毛病。性格要纠不过来,真不行。小关,麻烦你了,你替我管两天,我回上海请你吃饭。”
关洁看完,回了句不用。
关洁手机屏幕亮度调挺高,宋西京余光瞥到聊天内容,吐槽:“狼狈为奸、没安好心。”
关洁摁灭手机屏幕,偏头淡淡扫他一眼,没搭理。
—
磨蹭半天,到酒吧已过八点十分。
关洁付完车费,拎着宋西京一起进酒吧。
宋西京平时逛网吧跟逛自己家似的,酒吧还是头一回儿来。
一进门,宋西京就被酒吧的混乱、喧闹场面吓到。
靠窗边的卡座有男女抱着互啃,吧台边的两三男女在互相灌酒,还有墙角卡座的几个男人报团喝酒、玩筛子,舞厅里全是肉/体与肉/体的纠/缠……
宋西京看得直摇头。
扭头去找关洁,见她视若无睹地穿过混乱的人群、绕过一排排卡座、路过各种各样的奇观,宋西京咬了咬牙,急忙跟在关洁身后。
一路走到后台,关洁丢下包,脱下呢大衣外套,露出里面的真丝褶皱肌理手工玫瑰暗黑层次长裙。
后背大镂空,只几根红带缠着。
方领,脖子上戴了串珍珠项链,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细嫩,配上酒吧的暧昧灯光,宛如精灵与狐狸的集合,独具美貌、魅惑。
关洁没着急上台,扫了一圈酒吧,没见到祝政人,关洁坐下沙发,从包里掏出打火机、烟盒,点了根抽。
她翘起二郎腿,一手握住另一只弯曲的手肘,指间夹着烟,慢慢往嘴里送,
红唇含住烟嘴,轻吸一口,抬起下巴,掀开单眼皮瞧着立在沙发边的宋西京,朝他漫不经心吐出烟圈。
奶白色的烟圈弥漫半空,一点一点飘到宋西京鼻尖,漫入鼻息。
宋西京望着眼前变了个人似的关洁,紧张地滚了滚喉结。
烟雾吐尽,关洁点点烟,眼神落在一旁的空位,问:“站着不累?”
宋西京咽了口口水,背着包,手忙脚乱坐下沙发。
坐了四五分钟,关洁掐断剩下小半截烟,起身交代宋西京:“老老实实在这待着。”
“那你呢。”宋西京抬头,盯着关洁问。
关洁偏头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吧台,言简意赅解释:“赚钱。”
宋西京:“……”
关洁今天没带吉他,临上台,找酒吧工作人员把少爷之前用过的架子鼓搬上唱台。
陈川从医院赶回酒吧,正好瞧见关洁站在音响旁指挥人抬架子鼓。
想起祝政的交代,陈川绕过人群,走到关洁身边,凑她耳边传话:“关姐,哥让你停两天。改明儿休息好了再唱。”
关洁眨了眨眼皮,波澜不惊问:“原因?”
“怕你太累,受网上的事影响……”
说到这,陈川不由想起上午祝政在医院列的那份遗嘱。
周远鸿周律特地赶去医院给祝政做财产分割,并根据祝政的意愿立下遗嘱。
立遗嘱时,陈川就在病房。
祝政之前早有打算,财产分割做得很彻底、干脆,连陈川也在遗嘱继承人之列。
至于关洁——
祝政为她单独列了一份遗嘱。
如果祝政在此期间出任何意外,关洁将是他的第一继承人,他在上海的一切资产,其中包括但不限于DEMON酒吧、上海的几处房产……都归关洁所有。
陈川当时听到这条遗嘱又是惊又是喜,到最后恍然大悟。
或许哥自己都不明白,他有多爱关姐。
他之前神经大条,并没把这些细节串联起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比如,祝哥离开北京,还可以其他去任何城市,为什么一定要来上海?
又比如祝哥立这份遗嘱,如果不是关姐在他心里的分量重到一定程度,他应该也不会把关洁列为第一继承人。
陈川想到这,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
擦了擦额头的汗,陈川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关洁,压下心底翻滚的思绪,重申:“哥担心你——”
关洁耸耸肩,拒绝陈川的提议:“不碍事,可以唱。”
陈川见她心意已决,也没再劝说。
只是看到关洁上台,双手拿着鼓棒,兴致勃勃地玩弄着架子鼓,陈川舔舔嘴,无声叹息:“关姐,你回头看看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