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夏贵妃——衣带雪
时间:2021-12-05 09:58:58

  武将们一个个被怼得哑口无言。
  “说起来。”志得意满的贺公同样露出满意微笑的朱瑶兮道,“都过了这么多日,也该是前线军报到来之日了,待军报到了宫中,今日便索性把和谈的事敲定下来,想来以公主的盛名,无论何事都好谈。”
  朱瑶兮的目光一一扫过大殿上这些魏人。
  她蓦然想起来,身下这位置,也曾是她哥哥朱明坐过的地方。
  ——哥哥,你看到了吗?当年你是阶下囚,仰赖帝王恩宠而活,下面的都是嘲笑你的目光。
  ——而今日我坐在这里,这个当年生杀予夺的君王如今只不过是我手上的傀儡。
  ——他那张龙椅,也终究属于我。
  一切的一切,都只消一道来自帝江关的败讯。
  或者说,封琰的死讯。
  “报!!!”
  一道等待已久的声音穿过大殿外长长的宫道,百里加急的传令者一路畅通无阻地直入宫禁,在宫外呈上军报,脸颊赤红。
  “前线如何了?”贺公忍住上扬的嘴角,故作难过道,“你直说吧,诸位公卿今日皆是为此而来的。”
  “报!”传令的小兵激动道,“陛下桐燧一战大败北燕二十万大军,我大魏三路大军乘胜追击,三日前已连下北燕十州!”
  贺公的笑容还凝结在嘴角时,便见身侧红影如鬼魅般掠过。
  报信的小兵手上的军报被一条破空而来的红色披帛一卷而走,直接落入黄铜灯树上燃烧成灰。
  朱瑶兮一双凤眼带着凛冽的煞气,道:“谎报军情,当杀。”
  贺公马上反应过来,带着一丝未知的惶恐,极力道:“对!五日前才刚有陛下在桐州被围的军报传来,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了大胜?此人必是北燕所派细作,想让我大魏战后松懈,拖下去仔细审问!”
  传信小兵大呼冤枉,但很快就被禁军拖走了。
  整个朝堂大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里,然而军报一旦畅通,那就是接二连三地来。
  就在第一个传信小兵被拖下去之后,第二道军报从宫门外传来——
  “中州朱雀大营捷报!我军自霞州北渡,四路大军会师朔京!”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第三道军报来了——
  “报!啸云军大将公西宰已领全军降于陛下,如今燕国已有七州望风而降!”
  在场的世家权贵恐慌了起来,尤其是今日上了内阁名单的新阁臣们,他们算是投效到封逑治下的第一批,倘若封琰没死,回来先处置的就是他们。
  “这一定是假的!那可是二十万大军!越王……陛下他才带多少人马!怎么可能大胜!”贺公慌忙看向朱瑶兮。
  他刚说完,便有一个明显有官阶的人策马从宫外飞驰而入,一身风雪,手上提着一个方盒子,眼神亢奋。
  “中州白虎大营捷报!陛下已斩下朱明首级!命我等送回炀陵!”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木盒。
  他说,那木盒里是朱明的首级。
  “不可能、这不可能……”贺公恐慌不已,他晓得这木盒一旦揭开来,那他和朱瑶兮所有的筹谋,都会彻底粉碎得渣都不剩。
  朱瑶兮看着那木盒的双眼逐渐染上赤红,就在她几乎要动手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
  “我不得不说,你这局棋下得漂亮。”
  “可说到底,但凡棋局,终有被将死的一方。”
  “夏——洛——荻——”
  “这回就叫对了。”夏洛荻立在大殿外,目光扫过殿内一张张惊恐的面容,最终对上朱瑶兮震怒的双眼,道,“可你也被我将死了。”
 
 
第130章 杀!
  朱明死了, 首级就在眼前的木盒里。
  如果开了盒子当真看到的是朱明,这就表示,北燕亡国了。
  更可怕的是, 封琰要回来了。
  而如今殿中这些已然投效了封逑的世家们, 即便在这方大地有着百年门楣, 他们也难抵铁蹄践踏。
  就如同当年的秦家, 眼前的秦姝一样。
  别的权贵世家或可狡辩, 但贺公是绝对逃不了, 他愣过之后,脸色由赤红到青紫, 大声喝道:
  “禁军!禁军呢?!我儿何在?!怎会让这妖妇出来——”
  无人应声, 门外的禁军执戈肃立在夏洛荻身后,低垂着头好似充耳未闻。
  “你们是我贺家军户,胆敢不听号令,老夫可诛尔九族!”
  “诛九族?”夏洛荻嘲弄似的看了他一眼,“这里人人都想当自己是地下天子, 贺公是最耿直的。”
  殿中的侍卫到底还是自己人, 贺公气急败坏道:“杀了她!”
  “谁敢!”
  从魏军大胜的消息传来时,局势就已然起了变化,以兵部为首, 诸多留京老将站起来围在夏洛荻身前, 隐约有捍卫之势。
  “夏大人, 敬你这份胆量,我等姑且信你一回。”兵部的老尚书向夏洛荻一抱拳, “陛下在桐州大胜, 可当真?”
  夏洛荻道:“人头在此, 一见便知。”
  就在众人要将木盒打开、颤抖着捧出一颗被锦布包裹住的人头时, 忽地一道赤色飞练从朱瑶兮手中飞出,末端铃铛
  带着绢绸缠上那被布包裹着的人头,一而回。
  人头落在了朱瑶兮手中。
  她急了。
  朱明的人头决不能出现在这大殿里,一旦被证实燕军大败,那西陵公主的一切布局都将烟消云散。
  但此时此刻,多少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
  “公主,人头可不是纸,想烧也来不及的。”
  “我岂知这人头是真是假。”朱瑶兮仍然挂着笑,但赤红的眼睛却露出了少许逼至绝境的狂态,“在座的魏臣又有多少人见过我皇兄如今的形貌,天下之大找个肖似之人谎称是他,又有何难?”
  “的确如此,我们很好奇。”接话的却是闻人清钟,他起身道,“众位公卿可以不识,公主‘也可以’不识,那太上皇莫非也不识?”
  “你……”朱瑶兮眼中露出杀机。
  “公主莫不是被激得昏了头?”闻人清钟道,“血还是新鲜的,这不是燕主的人头。”
  一阵哗然间,原本在龙椅上昏昏沉沉的封逑猝然站起,当细碎的议论声从四周传来,他一路踉踉跄跄地从御阶上扑下,凄厉道——
  “不、不……他怎么能死了?!他只能死在我手上,怎能就这么死了!”
  他扑向朱瑶兮手里的人头,朱瑶兮皱了一下眉松开来。,
  封逑先是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撕开来一看,露出的一张面孔,却是贺统领的人头。
  “假的!”
  殿中权贵世家一阵狂喜,只有贺公暴叫一声。
  “我儿!”他同样扑上去,声嘶力竭地大喝道,“汝这妖妇杀我儿!老夫要将汝千刀万剐!还等什么,是她虚张声势,什么大胜,全都是子虚乌有,动手!”
  殿中被骗的世家权贵们一阵躁动,大声召来殿外属于他们那边的侍卫。
  “我道是什么军报!是这妖妇作祟,拿这假人头糊弄人。燕国二十多万大军岂能就这么败给区区五万人,将此妖妇拿下,为贺公的大公子报仇雪恨也就……”
  言犹未尽时,那说话的世家身侧陡然一声钢刀出鞘,他的脑袋应声而落,滚在地上和那贺家长子的头颅碰在了一起。
  兵部的老尚书宝刀未老,先斩一人,后挟另一人,横在夏洛荻面前,对着沉默不语的乐修篁大声指责道:
  “贼子!你们是被这权位迷了眼吗!我大魏的儿郎在浴血奋战,尔等却为家国死敌得以偷生而庆幸!乐修篁,汝当真要用这些混账权-阀、当真要辅佐这无道昏君不成!”
  “老匹夫,尔等大势已去,此乃蚍蜉撼树!”
  在场的世家权贵们纷纷拔出兵器来,看着兵部和其他少部分站过去的官吏,一个个目露杀机。
  场面一阵大乱,一瞬间夏洛荻身后,几十个暗卫从各处卸下了禁军装扮,直接冲入大殿,隔开了他们。
  “夏大人!各位宿老,我等在此抵挡,退往宫门外!”
  整个宫闱混乱作一团,夏洛荻回望了刀光剑影中间的朱瑶兮一眼。
  两厢对视,夏洛荻张口以唇语说了一句话,便转身随众人离去。
  贺公的忠实拥趸薄有德见情势逆转,忙高声道:
  “皇后!不可放过秦姝!”
  他刚说完,就被朱瑶兮手中的赤练打昏了过去。
  朱瑶兮那常年带笑的双眼,此刻寒如极渊一般。
  “不必你说。”
  以她的武功,她当然可以追杀出去,但她也听懂了夏洛荻的意思。
  她在说:谋士第一,谈笑慎用心,激敌先用嗔。
  激怒对方,使之露出破绽。
  她今日先对方动怒,依然着了第一步。
  如果追上去,万一是夏洛荻布的死局呢?
  任何情况下,朱瑶兮都要先确保她自己的性命。
  “师兄,劳你先行,剿灭京中叛逆。”朱瑶兮回过身,提起封逑,“我把陛下安顿好便来。”
  闻人清钟不置可否,道:“我对师妹们向来很好,同门一场,给你个忠告——若找不到睚眦,你就寻个地方上吊痛快些。”
  ……
  “此妖妇好歹是出身名门望族,当真是我世家之耻!”
  今日与会的世家大族太多了,他们是前一个朝代名门望族所遗留下来的最后辉煌。
  经过盛世,也经过乱世。盛世里锦衣玉食,乱世里立地为王,一姓之地,所养的名为大魏百姓,实则是自家奴隶。
  任何想挑战世家望族的势力,即便是皇帝,都会遭到他们或明或暗的报复。
  好不容易熬到封琰战死了,他们即将依托封逑重现世家辉煌,却被夏洛荻破坏了。
  “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在朝时便一力打压我等,叫那些寒门出身的贱民领了高位。”
  “现今又如何,还不是只会拿个假人头蒙骗我等!”
  “若不是闻人大人机敏,今日只怕就要进了大理寺了!”
  闻人清钟一步一步走在众世家子的末尾,脚下是大魏宫廷走过无数遍的石板。
  他听着周围议论声声,回望身后的乐修篁。
  “老师今日不发一语,我大约也猜得到。这些人为利益而来,如豺狗与腐肉同处一室,又岂有那个善心去分给外面饱受饥寒的蝼蚁。”
  “他们依托皇帝而生,帝王才是根源。”乐修篁虽然这么说着,眼中却已然有了迷惘。
  闻人清钟笑了笑,道:“师妹好和师弟打赌,学生也同老师打个赌。”
  “你要赌什么?”
  “就赌,老师今天会从洛荻那里找到答案吧。”
  乐修篁迷茫的双眼看向宫门。
  除了朝堂那里的抵抗外,今日的皇宫格外寂静,而刚才逃出大殿的几十个朝臣正在宫门前,冷冷地看着他们缩小了包围。
  森立的寒刃里,追出来的贺公一身的血,红着眼道——
  “夏洛荻!你残杀我儿,老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夏洛荻站在寒刃所向之地,身后朱红的宫门矗立在她身前,清冷的目光悄然扫过众世家。
  “我很好奇,大魏胜了这件事,你们到底是不信,还是不敢信?”
  “不可能!”贺公厉声道,“封琰只带五万大军,如何能退五倍之敌!燕主更是雄才伟略,岂能轻易吞败!”
  “好一番赤胆忠心,贺公可往燕国拜相矣。”
  贺公和众世家此刻比任何人都慌乱,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谁都不想死。
  万一是真的,封琰还活着,今日姑且杀了这些人,在将所有相关之人灭口,等到封琰班师回朝,一切都推给封逑。
  毕竟恶名昭彰嘛,世家能幡然悔悟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思及此,贺公凶相毕露:“岂不闻百年帝王,千年世家,无世家望族,大魏无以立足!今日便让尔等知晓,与我世家为敌便是与王朝为敌!”
  人群后面的乐修篁听到这句话,陡然抬起头。
  “老师。”闻人清钟道,“当年我问过,而今再问一次——你要灭除的真的是那一家一姓吗?”
  乐修篁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想起了封逑在位时,那几十年的哀鸿遍野,几十年的积贫积弱。
  他那双眼看过太多的饥民死在高门大户前。
  根源是什么呢?他看到封逑时,似乎有过答案……因为封逑就是那么恶得纯粹。
  但这个答案如今模糊了。
  眼前的这些人,每个人都似乎长着封逑的脸。
  就在闻人清钟打算开口阻止贺公开杀时,先前安静的宫门陡然开了一条缝。
  黄昏的光煌煌招来,一片炽烈的火烧云下,宽阔的炀陵大道上,满是犹带着北地风尘的铠甲。
  宫里世家大族们带来的那些兵力就宛如一捧沙之于大漠一般。
  更让他们恐惧的,是玄驹上的那个人,和他身侧的囚笼。
  “不可能……”看清楚那囚车上的人之后,贺公等人直接脱力地坐倒在地上。
  “江上雪化得晚了些,昨天就该到的。”
  还带一丝征尘的封琰低头同夏洛荻说了一句,又问道,“刚才不少人骂你,都有谁?”
  夏洛荻被他单手提到了马背后,虚指了几下,道:“全部。”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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