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略柔和地说:“这很残忍,安娜贝尔,我知道你喜欢之前那个旧圣子……但你必须接受。”
不。
安娜贝尔喃喃道:“我不要嫁给新圣子。”
“……你能有这份想法,我很理解。”
海伦娜轻声说:“我可以去和你父亲沟通,如果有更好的人选,他会答应的……正巧,我最近认识了一位非常合适的小绅士……”
“不。”
她那懵懂、懦弱、愚蠢的女儿说,眼眶发红,眼神冰冷。
“我不要嫁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那是已经冰冻的琥珀色,那是与所有高高在上的斯威特如出一辙的琥珀色——
“你休想控制我的婚姻,母亲。”
……哇。
那么,果然来了。
预料之中,因为【喜欢】而疯狂的蠢货女孩。
竟然忤逆她?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人选?
海伦娜抬起了法杖:“你不明白,安娜贝尔……”
“我很明白。我不会为了你去伤害他。我不会为了你去伤害任何人。现在,母亲,请你让开,我要去找——”
“【喜欢】,真的能让你发狂啊。”
海伦娜微微笑起来,猛地挥动手臂,一掌抽在随时警惕她法杖的安娜贝尔太阳穴上——
她完全没做任何准备。
她从未想过,对方会真的对自己……动手。
“我改主意了,亲爱的女儿。你明显是对那个低贱精灵献出太多盲目炽热的【喜欢】,却缺乏对你母亲的【敬爱】……我不会把它锁起来,我会把它抢过来。”
倒在床边的安娜贝尔,捂着头无声挣扎起来。
那挣扎在瑰丽且伟大的魔法前,微乎其微。
“你会继续敬爱我,仰慕我,渴望我的回复……你对他的【喜欢】有多浓烈,将来就会对我多么言听计从。至于那只精灵……让低贱的生物从你脑子里彻底消失,如何?”
——不!
——绝不!
——不、不、不、不!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安娜贝尔,想想办法,你针对情感所做过的准备,你必须——你能做到——你——
“砰!”
不知多久后,海伦娜缓缓直起身子,而昏迷的安娜贝尔瘫软在地上。
唔,效果惊人。
她看向杖尖某团极美丽的火焰——无声无息、温度柔和的火焰,跳动时还莫名发着光,仿佛是以繁星为其火花,以月亮为其火种。
比她想象中浓郁多了,这可没法全部转化为对自己的“敬爱”。
……真是耻辱啊,把【喜欢】积累得这么深,我都要为她感到害臊了。
看来还是需要更进一步地教导,这孩子。
海伦娜挑挑拣拣地移动杖尖,抽出一抹相对较浓厚的火焰,念动咒语篡改了它的形状与色泽,再重新将这团小的可怜——相对本体小的可怜——的灰色玩意儿,塞回对方的心口。
剩下来的……哼,也只好把【喜欢】变成具象化的东西,再仔仔细细上锁。
藏在哪儿?
必须是个永远不会被打开的地方。
海伦娜想了想,挥手用咒语将那团温柔的火掐在掌心,转身走出卧室。
侯在门外的仆人立刻迎上来。
是她特意为了今天所准备的仆人。
“夫人……”
“小姐还在哭泣。”
海伦娜说:“去给她准备一壶热茶,晚点再来叫她,别让任何人打扰。”
“……是的,夫人。”
她迈步离开,空旷冰冷的走廊里,只余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
该锁在哪儿呢……哦,对了。
至高无上的家主,他那只从不允许旁人打开,只用最简朴的手法配了一把小钥匙的,文件柜里嘛。
——洛森·布朗宁,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不,准确来说,是疼醒。
“嘶……我药呢……”
捂着右耳匆匆拉开抽屉,好容易摸到自己的药瓶打开灌下后——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疼痛年年有,通宵尤其多。
唉。
喝过药之后,洛森稍微数了数,发现存货只有三瓶了。
又抬头看看钟,发现这正是交流赛决赛的前一天深夜十一点,他刚刚是又睡在了书桌上——
嗯,不急,药的事根本不急。
无所不能的布朗宁解开衬衫扣子,拉出脖子上一直仔细挂着的小钥匙——金光闪闪,bulingbuling,一看就代表成吨成吨的金币,一看就是个好兆头。
精灵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投入自己桌前的奋斗里。
毕竟,如果计划能够成功,他不仅仅可以解决海伦娜的委托,还能一举找到那只文件柜的位置。
打开文件柜,绝对能掌握斯威特家或龙的机密;掌握了机密,就可以敲诈龙手里的药品链;敲诈到药品链……
积攒出比斯威特家还惊人的财富,直接强娶豪夺某只蠢宝宝,完全不是问题。
对了,说到那只蠢宝宝……
“决赛之后好像还要正式拒绝我来着。”
洛森稍稍回忆了一下昨天——准确地说,今早四点多钟的事情。
然后他更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现激烈反抗情绪,大骂他流氓不要脸,用儒雅随和之语让他滚蛋的行为——发生在他咬着对方亲了整整七分钟之后。
七分钟,嗯。
但其实亲了三分钟布朗宁同学就放开她了,然后他盯着安娜贝尔花了整整两分钟喘气,花了一分钟不断往地上瘫,又花了一分钟去捞她的腰避免她往地上瘫——
这个反应,布朗宁同学完全不虚的。
拒绝就拒绝,反抗就反抗,他估摸对方的这个反应时间大概是呈倍数递进,与他的告白次数线性相关——如果决赛后遭遇了第三次正式拒绝,就再亲一次叭,这次亲个十四分钟好了,嗯。
第四次拒绝24分钟,第五次拒绝48分钟……四舍五入一下,第六次拒绝就可以干点不可描述的事了,咳。
↑也就通宵失智时敢瞎想想
咦,这么说,岂不是可以一边被骂“流氓滚开”“讨厌恶心”“变态”“无耻”一边不可描述……
↑真的只是通宵失智时瞎想
“继续继续,干活干活。水星……”
明天下午两点,可就是决赛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
“你知道这是决赛吧?”
“嗯。”
“你知道决赛时间是下午两点吧?”
“嗯。”
“你知道决赛内容是和那些天赋型选手直接随机匹配顺序、进行法师决斗吧?”
“嗯。”
“你知道法师决斗是没有裁判没有法阵保护,把对方打伤也不算违规,顶多在选手快被打死的时候主动认输从而被裁判强行中止吧?”
“嗯。”
薇薇安·兰姆:“……”
她又张张嘴:“你知道……”
安娜贝尔:“嗯。嗯。嗯。”
这位决赛种子选手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点头:“我懂,我都懂。”
——你懂个仙人板板!!你懂个溜溜球!!
薇薇安伸出手指头,指了她半天,还哆嗦了半天,讲不出半个单词。
安娜贝尔轻咳一声。
“别紧张,薇薇安,这是战术。”
大小姐凑近了一点,让对方看清自己明亮且没有丝毫红血丝的双眼:“我昨晚没有熬夜,现在也没有犯困,精神特别好,黑眼圈是今早让助理画上去的——特意给对手营造出‘这个家伙睡眠不足就来比赛,她懂个球’的假象,然后我趁对方轻敌时一举击败。”
薇薇安:“……”
哦,能想出这么微妙曲折的战术,你真是好棒棒哦.jpg
“这还差不多。”
她没好气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刚才痛骂这个神经病时薇薇安直接站起来对着吼了,就差没掐住对方肩膀拼命摇晃——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种战术?”
安娜贝尔的眼神漂移了一下。
“我昨天晚上虽然灌了安眠药水一觉到天明,可昨天凌晨……呃……早上……失眠了几个小时叭,大概。有一个……东西,他恶意报复,干扰参赛选手精神状态,想借此让我输掉比赛。”
薇薇安:“……”
玛德智障。
如果是布朗宁赛前出现来骚扰你,你现在应该和打了鸡血一样啊。
薇薇安刚要冷嗤一声,又瞟到了某人虚假黑眼圈下,那格外明亮、有神、充沛无比的大眼睛。
……就是打了鸡血了,可恶。
薇薇安翘起二郎腿,抄起双手,拒绝和对方说话。
“放心啦。”
犹豫了一下,安娜贝尔还是悄声说:“为了赢得比赛,我还悄悄……动了那么一点点势力。”
薇薇安眼睛一亮:“你终于有个贵族样了?”
学会不择手段,学会哄骗——
“不不不,当然不是作弊,你想什么呢薇薇安,这可是全球青年法师学徒交流赛。”
安娜贝尔急忙摇头,用更小的音量道:“我在抽取随机顺序那里稍稍安排了一下……把自己安排成最后上场的选手,面对击败其他所有选手的顶级选手——这样,就能一战决胜负啦。”
薇薇安:“……”
见过暗箱操作,没见过暗箱操作给自己增加难度的。
“你疯了吗?!”她低吼道:“你知道法师学徒使用魔法决斗,压根不存在‘车轮战耗体力’的概念吧?你知道随机顺序时抽到第一个上场的人最有利,因为他很可能打赢第一场后,就看着第一强与第二强匹配在一起两败俱伤,然后躺赢吧?!”
干什么?!
干什么要给自己挑最顶级的击败了其他所有选手的选手??
“……我赶时间啦。”
安娜贝尔有点心虚,她略略侧过头,瞥向赛场外的某个位置。
……今天的场外赌盘小摊依旧是魔法玩偶坐镇,摊主不见鬼影。
哼。
逃不掉的,流氓、混蛋、无耻之徒。
“尽快比完……然后我还有同等重要的事要处理。”
譬如给宿敌的鼻子来上一拳,教导他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就该天打雷劈。
……讲道理,以赛前失忆版布朗宁给她的那些资料来看,这次晋级决赛圈的选手们并没有安娜贝尔过去耳熟能详的大佬——她猜要么是这些大佬已经开始了法师级别的进修、不再在乎学徒级比赛;要么是这次碍于斯威特家的小姐出场,避其锋芒根本没报名;要么……
呃,可能性最大的,还是在复赛时,被那一大套魔鬼般的试卷,刷下来了吧。
安娜贝尔想到了自己在论坛里刷过的比赛讨论帖,通过题量、难度、广度、时间等等多方面因素分析,本届的复赛试题……竟然是史上最难(。)
而他们都说,能在这套试题里拿到那么恐怖分数的斯威特,大概都不算“法师学徒”了,就是“法师学神”(。)
……咳,总而言之,论坛的那些消息肯定是过度吹捧啦,这次的决赛圈不会遇到那些神仙大佬们,对不擅长实战的她,是很有利的。
接下来就是等到场上选手中决出最后一个选手……然后自己再上场……
深呼吸,深呼吸,别紧张,安娜贝尔。
想想决赛之后你要认真打的第二场架,想想那个巧克力脑袋是什么魔法水平——更难的绝对在最后,就算是这个决赛圈里最强的选手,也比不过布朗宁。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你能打赢布朗宁,你就能赢……你一定要赢……你肯定能赢……必须……赢了就不用联姻……赢了就可以继续和无耻之徒互怼……赢了就可以放开手脚殴打他,讨回那天的冒犯……
“我觉得那家伙赢不了。”
就在大小姐的赛前焦虑症再次发作时,一旁的薇薇安突然开口。
她指指赛场上的第一场对决:“那个抽到第一顺序的家伙……绝对赢不了。”
“他对面的选手。我看不清。”薇薇安凝重地说,“他施法的动作起码比你快好几倍,斯威特。”
什么?
安娜贝尔凝神看去。
赛场上,两位随机到“第一顺序”与“第二顺序”的法师学徒,正在进行决赛的第一场对决。
“第一顺序”的法师学徒容貌俊秀,穿着朴素的青色法袍,细腰长腿,身材气质都非常亮眼;而“第二顺序”的法师学徒穿着一整套特别花哨抢眼的贵族长袍,还戴着一圈轮状假领,五官平平的脸上还挂了一撇八字胡,看上去格外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