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安静下来,瞬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徐堂砚刚准备走,听见了“咕噜噜”的响,他愣了下,这好像是从宁暂临那边传来的。
少年回头看她,只看见宁暂临在盯着自己的背影。
“饿了?”徐堂砚问道。
宁暂临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啊。”
话音刚落,她的小肚子又“咕噜噜”一声。
徐堂砚把工具箱放到茶几上,走到她身边,垂眸问了句:“你晚上吃饭了吗?”
小姑娘回想了一下,自己从仁济放学后就直接去了远洋辅导,没多久上课点到了,也顾不上吃饭的事。
“没有啊。”她又摇摇头,隔着腰间扎进裙里的白衬顺手揉揉自己的小腹。
徐堂砚侧头看向厨房,想着冰箱里或许有顶饿的东西,说道:“我饿了,借你家厨房做个饭。”
宁暂临对做饭丝毫不感兴趣,只会热三明治和面包片,于是有些无聊地说了句:“哦,那你自己做吧。”
她跑到客厅,转一圈似乎没找到什么东西,又跑到自己楼上去了。
徐堂砚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之后,发现里面除了整整齐齐摆放的成排三明治,还有一大包拆封的面包片以及盒装牛奶,基本看不到其他的食材了。
他把冰箱里的抽屉翻了个遍,找到两包速食面条,还有现成的料包,拿到手里把冰箱门关上。
等徐堂砚把锅里的水烧开后,宁暂临已经从木质楼梯上往客厅走着,她手里拿着一个新画本,还有根素描笔,倚靠在厨房门口。
她仔仔细细地对做饭的少年观察着,掀开一张画纸,纸张的质感很好,摸在手里有那种厚重感。
宁暂临不怎么画素描,她都是对油画感兴趣,但又不能把画室的画板搬下来,只能拿新买的素描本了。
她画人像时,通常习惯用两条辅助线找透视并且定型人脸轮廓。
人的脑袋大概是个球体,当面向不同方向的时候,自然透视也不一样,横着的线多用于定在眼睛这一圈位置,纵线贯穿眉心、鼻梁骨和唇珠。
定好这两个位置后,脸部的绘画就会清晰不少。
每个人的个人审美不同,她历来是这么定的,画一些自己虚拟出来的人像。
宁暂临低头开始描型,这才发现,少年的颅骨生得那么优越,侧脸线条流畅,与她的纵线融合的如此之好,眉眼之间在她画癖上跳舞,连喉结和锁骨都没有卡顿。
“真奇怪。”她皱着眉盯着自己画的徐堂砚,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完完全全撞了。”
徐堂砚和她的个人审美定型的轮廓与结构完全契合到一块,连他的唇珠都在完美的位置。
锅里的面已经煮开,咕嘟咕嘟地冒出泡,热气像白雾般寻到了他的鼻尖栖息着。
徐堂砚把煮好的面盛到碗里,放到餐桌上,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小姑娘,又转身回到锅前,拿起另一个碗,盛上了剩下的面还有一颗荷包蛋。
他看小姑娘还低着头,认认真真地从素描本上画东西,于是走到她面前准备叫她。
徐堂砚垂眸的时候顺势瞥到了画本上的少年,倒着看的缘故,他起初没看出来是自己,看到熟悉的厨房背景才意识到。
宁暂临画的是刚刚煮面的他。
“为什么画我?”徐堂砚皱着眉,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她。
宁暂临画完最后一笔,停下来抬头看着徐堂砚,眼神毫不避讳地扫过了每一个细节,她又看看自己的画,眉眼之间融上了甜甜的笑意,语气有些惊奇,又像是小朋友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急切地想要分享出去。
小姑娘把画好的他举到人面前,献宝似地说:“阿砚,你长成了我轮廓线的模样。”
他没接触过画画,自然也没能理解宁暂临为什么会表现出兴奋的一面来。
“为什么画我?”徐堂砚还是忍不住问她,哪怕知道小姑娘不会给出什么好听的答案。
宁暂临指了指他身后的厨房,说道:“我找个景练习素描,你刚好在画面里,就顺手画进去了。”
徐堂砚愣了愣,转身往餐桌旁边走去,坐到位置上,淡淡道:“煮多了,想吃自己过来。”
宁暂临看着他对面放着的一碗面,自己把素描本放到餐桌的角落,去厨房拿了一双筷子,然后坐到徐堂砚的对面,怔怔地看着那碗面。
他看着小姑娘没有动筷子,抿了下嘴:“冰箱里只有面——”
“你还会做饭啊。”宁暂临冷不丁地打断他。
徐堂砚停顿了几秒,说道:“嗯,在锦州都是我做饭。”
他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把荷包蛋留在了最后才吃掉。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谁也不说话,吃完了晚饭,徐堂砚将碗洗干净之后,提着工具箱就打算回家。
宁暂临把他送到了门口,看着少年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
她转身跑回到自己家的花园里,摘了几支玫瑰花,又小跑着去追他。
“阿砚!”
少年听到身后甜甜的叫喊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到跑到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白衬衣领口处的黑蝴蝶吊坠露了出来,手里拿着几枝花。
宁暂临拽过他的袖子,把玫瑰放到徐堂砚手里,笑着说:“把花瓶里的花换掉吧。”
这一周过得很快。
宁暂临之后上的两节一对一辅导课程,都没有坐温博士的车回家。
宁虞刚知道了她晚上没有末班车坐,就远程叫了两天的出租车,下课后就能看见出租车等在远洋辅导班的楼底下停车位上。
她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知道的没有末班车,本来想着问一句,但宁暂临给忘了。
仁济的期中考试也在五月十号这天如约而至。
大家都提前一天收拾好自己书桌上的书本,考试当天背着书包去自己所在的考场。
考场的安排是按照一保的成绩来排的,宁暂临被分到了一班,而徐堂砚则是到了十六班,他补考考的分很高,但仍然按照分数的60%算作一保最终成绩,一下子就掉到了班级中游。
考试考了两天,这期间陈展动不动就吐槽为什么会有期中考试这种东西。
事实上仁济已经管的很松了,台江的所有高中基本上都有月考,更严格的军事化管理高中,甚至都有周考这种东西。
只要仁济一直没有给学生们明确设置月考,老师偶尔可以自行组织单元测试。
考试成绩出的很速度,排名第二天就已经贴到了班级的公示板上。
宁暂临这次期中考了班里第二,她瞥了一眼数学成绩,排名第一,心满意足地打算离开,转身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又仰头看排名,她发现徐堂砚这次考了班里第四,两个人之间隔着宣梓楠。
周姝也还是第一,她属于文理科平均发展的那种,虽然每一门成绩都不是最高的,但没有短板。
小姑娘回到自己座位上,看到徐堂砚正整理自己的期中测试卷错题。
她小心翼翼地挪了下凳子,托着腮看少年一门心思地写政治笔记。
徐堂砚写着写着,感觉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笔一看,是旁边的人在盯着。
“你很闲?”他继续低头写政治笔记,声音清冷。
宁暂临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阿砚,你喜欢文科吗?”
“嗯。”徐堂砚淡淡道。
小姑娘仔细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可惜:“我喜欢理科,高二我们就不可能同班了诶。”
徐堂砚写着的手停顿了下,人民代表的代字勾变成了撇。
“无所谓。”他心思回到错题本上,不管身边的宁暂临了。
今天是周五,也是中午就放学。
宁暂临背好自己的书包,去停车棚骑自行车。
她回到家之后,看到辅导班的班主任陈老师要她的期中成绩,于是把拍下来的排名发给了她。
宁暂临只有陈老师的联系方式,任课老师是不允许私自加学生的联系方式的,所以沟通都是通过每个班的班主任当中间纽带。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联系人那里出现了一个红圈圈,宁暂临点开一看,发现是新添加好友。
添加人写的备注是:远洋辅导机构一对一温老师。
宁暂临对着屏幕笑了笑,点了申请通过。
她点开温博士的头像,发现朋友圈里没有发任何东西,连头像都是平平无奇,感觉像是刚注册的新号。
【暂临,期中考试数学考得怎么样呀?】
宁暂临看到他发的消息,没有回他,而是翻开书桌上褚未语的日记本,她前两天发现日记有一个小细节,之前没注意到,是一行被涂鸦笔涂黑了的字。
她摸了摸纸张后面的凸起,幸好褚未语平时写正楷的力气很大,所以经常本子后面就会留有印子。
宁暂临找出一根铅笔,从涂黑的底下那页没写几行字的白纸对应的位置轻轻地涂满。
她本来以为只能隐约看出来几个字,没想到很清晰。
褚未语涂掉的这行字里,提到了一个U盘,后面还跟着一句。
【我会保护好你的秘密。】
宁暂临印象里是有的,温博士在课上之前给大家投屏过一个视频,是存储在U盘里的。
至于她为什么有印象,是因为温博士那个U盘被同学夸过,很别致很古风,是一个古簪的形状。
宁暂临把息掉的手机屏幕打开,给温博士回过消息去。
【我考了第一呢。】
温博士:【不错啊,有没有什么不理解的错题,老师可以给你讲解一下。】
宁暂临把手机拿到手里,点开语音。
“老师不会忘记期中考试之前答应我的吧?”
语音发过去之后。
温博士发来了照片,是两张周末的历史文化展览馆的入场券,紧接着又发过来一句话。
【老师怎么会食言呢,周天下午两点,展览馆门口见。】
宁暂临把日记本合上放到一边,打开锁着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徐堂砚那天买的零食,撕开包装袋吃着。
【好。】
她给他回复完之后,就把对话框删掉了,看着十分影响自己的食欲。
周天的早上。
宁暂临起床之后,去浴室洗了澡,吹干头发后,还自然残留着身体乳的味道。
她换了一件深色的连衣裙,长度到膝盖,小裙子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艳感,但夺人眼球的在背后腰的部位,设计为镂空的山茶花图案,约莫成年人的两指宽,山茶花一朵接一朵,正好把腰最细的部分露出来。
宁暂临背着书包,里面并没有装什么,出门坐车去了展览馆。
她到展览馆门口的时候,看到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时不时地低头看看表。
宁暂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迟到了十五分钟,温博士还发了消息给她,只不过她没回而已。
她见温博士没有看到自己,于是进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从里面呆了十五分钟之后,才慢慢悠悠地走出去。
“老师。”小姑娘背着书包走到他面前,眼角弯弯的,笑了笑:“真是抱歉,我迟到了呢。”
第19章 19 月白酒盏 “美人……
小姑娘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男人回过头, 看见一袭山茶花连衣裙的宁暂临,正抬着头对他笑眼弯弯。
“老师。”宁暂临叫了他一声,见男人还在愣神。
温博士收回目光, 局促地应道:“走吧,可以进了。”
两个人将展览馆的入场券交给门口的工作人员进行核销,又检查了随身物品, 宁暂临被工作人员提醒不能将书包背进展览馆,可以存储到旁边的储存柜里。
她十分配合, 乖巧地走到储存柜旁边, 点了存的按钮, 出票口“嗡——嗡”两声, 存包的取件码打印成了小票, 与之对应的存储柜门也啪嗒一声自动打开。
宁暂临把书包从肩膀处取下来,放到存储柜里, 将取件票收好放到了手机壳里面。
她转身的时候,看到温博士在不远处站着, 正挪开他的目光,看向里面的作品。
宁暂临走过去, 和他一起进了展览馆, 里面陈列了很多展品和故事性的作品,还有带着扩音耳麦的女工作人员带着十几个初中生逐一解释这些展品的背后历史与意义。
她并不喜欢看历史博物馆, 或诸如此类的展览,感觉就是一堆无聊又被后世轻易赋予意义的死物, 还不如去看看画展,提升艺术审美,遇见喜欢的也可以让爸爸买下来。
温博士饶有滋味地逛着,没有注意到身边小姑娘的情绪不是很高涨。
等他转到二楼的时候, 宁暂临已经连看都不看了,只想着如何能问到那个U盘的事情,她看到温博士眼神里一惊艳,望着柜台里展示的古物。
她走到离男人几步远的地方站住,看到令他惊艳的展品。
是一只古簪,保存的很完整,跟宁暂临看到的温博士的U盘很相像。
“老师喜欢吗?”小姑娘盯着玻璃展柜里的古簪问道。
温博士听见宁暂临跟他搭话,侧头看向她,推了推眼镜:“嗯,就是为了它而来的。”
“那你找展览馆把它买下来啊。”宁暂临对着他笑,语气轻快又淡然。
温博士也跟着轻笑了一下,觉得她说的话有些荒唐,又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文物,不可以私下进行买卖的。”
宁暂临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道:“哦,原来老师知道这是违法的呀。”
温博士只觉得她在夸自己学识渊博,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诶,我好像记得老师有个U盘。”宁暂临顿了顿,看他神情发生了些变化,嘴角上扬:“就是簪子形状的,大家都觉得好看呢。”
“是嘛。”温博士不自然地笑笑,打算换个话题。
宁暂临偏偏又接上了,一本正经地说:“下周的大课辅导,我能把准备好的数学期中课件发给老师吗?”
因为刚过期中考试,辅导班陈老师说希望宁暂临把自己数学期中卷子做一个整理分析,到时候给大家讲期中卷子的时候,就拿她的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