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决定登基——清淮晓色
时间:2021-12-06 09:30:42

  景曦一一应了,道:“娘娘放心,承影一向不离开我左右,除非进后宫,否则我绝不会和他分开行动。”
  她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不带半分敷衍。
  离开柔仪殿之前,景曦又将贵妃身边的两个贴身大宫女兰亭和兰舟叫来,嘱咐她们守好柔仪殿上上下下,照看好柔贵妃。
  柔贵妃不好意思起来,嗔怪道:“到底谁才是长辈,昭昭,你操的心也太多了些!”
  景曦笑而不语。
  晋阳公主的车驾停在了公主府前。
  一个年轻太监正站在公主府正院的台阶上,许多宫人抬着一口口红木的大箱子鱼贯而入。见景曦进来,那太监笑着上前:“殿下回来了,这是皇上派奴才送来的嫁妆单子,还有给殿下的银票,殿下清点一下,也好让奴才回宫复命。”
  景曦的嫁妆是从幼年就开始备办,早就筹备好了的。景曦一个眼神,云秋就自觉地接了单子,带着人去清点嫁妆。
  她则打开了装银票的匣子,一千两一张的面额,整整齐齐码在匣子里,很厚的一沓。
  云秋她们忙着清点嫁妆,把晋阳公主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景曦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一张张数银票未免太无聊。
  “承影。”景曦喊了一声。
  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公主有什么吩咐?”
  宣皇后当年私自培养暗卫的时候,特意挑了些年纪和景曦差不多的小孩来培养,到最后优中选优,只剩下一个承影得以护卫景曦左右。
  上一世景曦遇刺时,七名杀手围击她于朱雀大道之上,承影以一当七,最终没能拖住全部的刺客。尽管如此,承影的忠心和武功也是绝不需要质疑的。
  景曦用上古十大名剑中的承影来给他命名,而承影也果然成为了她最锋利的一把剑。
  木匣被推到了承影怀里,景曦面无表情:“数清楚。”
  承影和景曦年纪相仿,少年人身形颀长面容俊秀,身着玄衣,腰间缠着一把软剑,语气活泼:“数什么?”
  “银票。”景曦面无表情地剥削暗卫,“可能有点多,数清楚。”
  承影打开匣子,然后表情僵住了,半晌才道:“公主,这是我十余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票。”
  景曦笑吟吟:“数吧。”
  自从重生回来,景曦一直忙着四处斡旋,笼络各方势力,甚至还要分出时间去安抚柔贵妃,讨熙宁帝欢心。难得空闲片刻,她索性在正厅前的石阶上坐下来,盯着承影数银票。
  被景曦眼也不眨地看着,承影数银票的手依旧很稳,嘴上却抱怨道:“公主,你这样盯着,我很容易数错。”
  景曦侧头,目光从承影身上离开,她轻声道:“你把留在京中的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在公主府供贵妃差遣,剩下的全部随本宫离京前往晋阳。”
  承影的手一顿:“全部离开,那原本安插在各府里的人怎么办?”
  “撤出来。”景曦果断道,“一个也不要留!”
  承影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又低下头去接着数,整个人散发出低落的气息,小声嘟囔:“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去的…为此我们还折了不少人手。”
  景曦这样做,是因为上一世在她死后不到半年,就发生了件大事——太子被人下毒,昏迷不醒。
  储君中毒非同小可,熙宁帝雷霆震怒,当即下令彻查此事。直属皇帝的龙骧卫将京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数家朝臣满门都被拉上了刑场,最后凶手倒是伏诛了,然而在彻查的过程中,各家的探子都被翻了出来。
  最惨的当属吴王,明明太子中毒和他没关系,但因为在东宫和几家大臣府上放了暗探被查出来,被熙宁帝在上朝时当场叱骂“居心不良,不守为臣本分”,手中权力被夺走大半。
  景曦死后听闻此事时,当然是幸灾乐祸,恨不得太子他们一个都落不到好。现在她活着,却没有功夫幸灾乐祸,只有尽早跑路为妙。
  然而承影当然不能未卜先知,见他郁郁不乐,景曦低声道:“很快京城就要变天了,这些人手撤出去还能保住,不撤的话,到时候临时扫尾很难扫干净,牵连到我们就不好了。”
  她顿了顿,又低声嘱咐了承影几句:“这件事你亲自通知......去办,决不能泄露一星半点!”
  “真的要这样?”承影数银票的动作停下,脸色严肃起来“我数完就去,四百九十八,四百四十九,五百——一共五百张。”
  他把匣子往景曦怀里一推,景曦反而愣住:“五百张,这不是五十万两银子吗?”
  承影:“对啊。”
  景曦站了起来:“多了十万两,你没数错?”
  承影大惊,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我得多瞎才能多数出来一百张银票啊!”
  景曦看了那匣子半晌,才慢慢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多出来的十万两是父皇走了内库的账,私下补给我的。”
  公主皇子出宫开府会给二十万两,那笔钱是从国库出。景曦当年开府已经领过这笔银子了,但她要离京,大婚也没办,熙宁帝索性又多给了她一笔钱,国库出四十万,又自掏腰包从内库里挪了十万两。
  承影:“皇上果然疼爱公主你——等一下,公主你就这么确定多出来的钱是皇上私自补贴给你的,不是发生了什么差错?”
  景曦正在拍打袖子上的皱褶,顺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锦帕来擦汗。闻言惊讶地转头看承影,仿佛看到了一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老实人。
  “都到了本宫手里,难道还能把它还回去?今天你没有数过这银票,本宫也没有开过这匣子,如有差错,概不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上榜要压字数,这几天只能日更一章啦,过几天我就努力日六。
  然后明天男女主就开始了同行生活~
 
 
第9章 离京
  清晨的公主府寂静无声,往日侍立在檐下廊中的婢女侍卫不见了踪影。偌大的花园屋舍空寂下来,平白显出几分惨淡之意。
  景曦踏出公主府朱红的大门,在上七宝鸾车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两扇大门缓缓闭合,公主府里最后的景象被隔绝在了门后。
  云秋低声唤:“殿下。”
  景曦回过神来,目光从三个侍女身上掠过:看着她一脸担忧的云秋,年纪尚小略带好奇的云霞,还有眼底隐藏不安的云容。
  昨日云容找借口出府一趟,想必谢丞相又给了她什么新的命令。
  “走吧。”景曦收回目光,淡淡道。
  鸾车从朱雀大道上穿过,公主仪仗浩浩荡荡。五百名禁军奉命随行护卫,还有一串运送公主嫁妆、行囊的车队紧随其后。
  当景曦的鸾车行出京城城门,在城门外停下时,她挑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高耸的城墙垛堞之后,熙宁帝身穿龙袍,双手负在身后,正朝她看来。熙宁帝身侧,柔贵妃由宫女扶着,正双眼含泪,还努力把眼泪忍回去,朝着景曦挥舞手中的帕子。
  而城门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无数马车停在城门两侧,长的一眼看不到头。年轻的京中贵女们挤在道路两侧,一个个纱衣飘扬香风阵阵,不少人脸上还带着泪痕。
  她们朝景曦的车驾盯过来的目光可谓五味杂陈,有歆羡无比的、有哀伤悲痛的、还有满是不甘怨恨的……饶是景曦一贯从容镇定,面对着这么多京城贵女,也禁不住眼皮一跳。
  见景曦神色不佳,云秋道:“殿下,这些千金都是来送别驸马的,驸马声名显著,一向孤高自许,引得不少贵女倾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景曦:“孤高自许还能招惹这么多贵女?”
  云秋一噎。
  谢云殊一向洁身自好,在京中风评很好。就算他没有出仕的意图,还是有很多疼爱女儿的勋贵愿意和谢家结亲。景曦不过是心气不顺,讽刺一句而已,说完这句话,她就道:“派人去看看,谢云殊什么时候来,本宫是君,他是臣,难道要叫本宫等他不成?”
  云秋正要去叫人,车帘一动,坐在车驾前方假寐的承影伸进头来:“不用去了,人马上就来。”
  果然,承影话音刚落,景曦往外看去,就见拥在城门处的人马如潮水般往两侧散开,一行车队驶出了城门,车身上镌刻着谢家的家徽。
  车队在景曦的车驾旁停下,为首那辆车车帘一掀,车里的人还没出来,城门中已经呼声一片,几个格外大胆的少女声音尤其清脆响亮:“谢公子,谢公子!”
  车里下来的男子青衣广袖,足踏皂靴,脊背挺直,满头……满头白发?
  ——下来的不是京城第一美人谢云殊,而是他花甲之龄的祖父谢丞相。
  少女们此起彼伏的呼声突然卡在喉咙里,气氛略显尴尬。
  好在尴尬的气氛很快就消散了,因为谢云殊也下了车。
  祖孙二人先转过身,对着城楼上的熙宁帝遥遥一拜,紧接着就朝车驾走了过来。
  谢丞相的声音在车驾外响起:“公主殿下,臣携这不肖孙前来,今日往后,云殊就要仰仗殿下看顾了。”
  景曦撩起车帘来。
  谢云殊就站在车外,黛蓝衣衫,广袖翩然,满头鸦发玉簪一束,面容秀美平静,没有半点屈辱不甘之意。
  他朝着景曦行礼:“臣拜见公主。”
  谢云殊没有官职,本来不能自称一声臣。然而本朝驸马都有个驸马都尉的虚衔,景曦和他虽然没有办婚仪,但婚旨一下,奉命离京那日起,两人就算是夫妻了。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从容沉静的气质,饶是景曦对谢丛真满心敌意,也不好为难于他。
  她一手支颐,静静看了谢云殊片刻,突然一笑:“驸马不必多礼,请上来吧!”
  谢云殊短暂地停顿了片刻,眼里显出一点愕然来,却很快应了声是,依言登上了车驾。
  谢丞相看了谢云殊片刻,又深深一礼:“臣拜别公主殿下。”
  景曦漠然一笑,道:“起驾!”
  她最后探出头去,朝着城楼上熙宁帝和柔贵妃的方向挥了挥手。
  京城清晨的凉风从她颊边一掠而过,鬓边青鸟衔珠的簪子上一串玉珠玎珰作响。
  大齐京城在她的眼里越来越远。
  这是她活了十七载,第一次真真正正要远离京城。
  然而景曦心里却没有半分悲哀之意,她看着京城那两扇无比沉重高大的城门一点点合上,突然笑了。
  年纪最小的云霞好奇:“殿下笑什么呀?”
  景曦笑声停住,她指了指身后的城门,道:“没什么,只是这两扇城门的颜色实在不好看,等咱们将来回京,就给它换个颜色。”
  云霞兴奋起来:“好呀,殿下觉得朱红怎么样,和咱们公主府的大门一个模样!”
  这满是孩子气的话一出,不但景曦,连云秋都笑了起来。
  唯有一旁端坐的谢云殊笑不出来。
  皇帝旨意,晋阳公主无事不得回京。而京城城门何等要紧,不要说公主,就是连太子也动不得。
  ——这话看似可笑,实际上晋阳公主这是将自己的野心明晃晃放到了台面上啊!
  谢云殊神情凝重。
  离京前祖父曾经嘱咐他,说晋阳公主分明是以退为进,图谋大事,让他处处留心。
  既然图谋大事,晋阳公主为什么敢将心思在自己这个外人的面前说出来?
  是自信消息传不出去,还是她已经动了杀心?
  景曦再抬头看谢云殊时,莫名感觉他有点僵硬。
  “谢公子?”景曦唤了声,“你身体不舒服吗?”
  谢云殊转头,扬起的笑容依旧完美:“多谢公主关心,臣身体无恙。”
  景曦狐疑地又看他一眼:“……那就好。”
  京城到晋阳的路程不近,车驾走得再快,最少也要五天才能到。谢云殊坐在这里,景曦不方便堂而皇之招人进来安排诸事,索性转而去和谢云殊搭话:“听说谢公子曾经离京游学,走过不少地方?”
  谢云殊道:“倒也说不上走过很多地方,不过曾经跟随外祖父在襄州住了几年,襄州周边几个州府都走遍了,看了不少名胜风景。”
  景曦这一下可真的有点羡慕了。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出过几次京城,不要说她,就是她父皇除了行宫,也没去过其他京城以外的地方。
  她暂时抛开对谢家人的本能排斥,兴致勃勃问:“听说襄州那一带山水风景极好,你都去过吗?”
  谢云殊一抬首,正迎上景曦感兴趣的目光,禁不住愣了愣。
  他没想到这位传闻中心狠手辣入幕之宾无数的公主居然会对襄州山水感兴趣。
  虽然惊讶,谢云殊还是很乐意讲一讲自己游学所见的:“臣去过,襄州那边最有名的水是菡萏湖,这个公主应该听过。”
  “本宫知道!”景曦一拍手,“菡萏湖通体形状像是一支盛放的菡萏,湖水清透,湖中遍是菡萏,故得此名!”
  谢云殊就开始讲述他游湖时所见之景:“……正值夏夜,泛舟湖上,湖畔花灯点点,满湖菡萏盛放,又有凉风拂过,淡淡幽香,再美不过了。”
  他讲得生动,普通一件小事从他口中讲出来,也分外有趣。不但景曦和几位婢女听得入神,承影显然也在车外听得起劲,谢云殊讲到一半,承影还悄悄伸手进来摸了盘豆沙乳卷出去。
  景曦:“……”这不争气的暗卫!
  谢云殊这一讲就讲了一路。他读过的山水游记多,又切切实实走过很多地方,讲到停下来用完午膳,才将襄州那边几个有名的湖讲完。
  用完午膳重新上路,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掀开车帘往远处望去,天边就隐隐约约出现了山的影子。
  “那是青萍山。”谢云殊道,“天下人常说几大名山,‘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三峡天下雄,剑门天下险’,但以我之见,青萍山兼具峨眉之秀、青城之幽,也是一处极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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