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腔里发出一阵轻笑。“没错。朕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派人暗杀了他。”伸手抚摸起她肩下绘的牡丹,道:“红蓼绘花的技艺长进了不少,朕都不忍弄坏了。”
他很少在她面前自称“朕”,提到褚荀,他就以朕自称,透着不容侵犯的天子威严。
她说:“你不忍杀他。所以有心事。”
“什么都瞒不过玉儿,我没有下旨杀他。你放心。”
他叫自己放心?
魏檀玉闭紧牙关,阻止他放肆,有些不服气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欢他,我只不过是不想看你有心事,你却叫我放心。”
他一边笑着,用力冲破阻碍,一边不停给她赔不是:“是我说错了,你喜欢我,我知道。”
魏檀玉头皮一阵阵发麻,那种熟悉的感觉从头顶不停浇下来,简直要命。
她艰难开口:“不要每次都……那么深。”
雾气氤氲的屏风外传来尉迟的声音:“陛下……”
褚厉马上停下,抽身上岸,去了屏风外面。
尉迟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马车快出山林时,那马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受惊发疯了一样,冲进密林,属下亲眼看见那马拉着车坠进了断崖之下。属下已派人去断崖底下搜寻了。”
褚厉只觉得头脑一胀,怔怔看着尉迟。
尉迟急忙解释:“不是属下动的手脚。陛下下旨放他走,属下就奉旨监视他出洛阳。属下也不知道那马是出了什么状况。”
褚厉摇头:“不用再搜了,他的生死,朕不想知道。”
“那属下让人都回来。”尉迟走了。
褚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魏檀玉这时已经上了岸,坐在池边的绒毯上擦拭头发。看见回来的褚厉满腹心事的样子,问:“发生什么事了?尉迟都找到这里来了。”
“无事,三哥离开洛阳了,或许,朕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他动手替她把衣裳穿上,用自己的袍子裹住她,打横抱起往外走,语声温柔无比:“走,回房歇息。明日让你好好歇息一日,后日咱们就动身回长安。”
“你不是说要十日?”
“我也想儿子了。”
夜风轻吹着,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花香,沁人心脾。她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蜷在他怀里,看着天上,一轮明月,几颗疏星。
这时,有颗星星从天的东北角划过黑夜,拖出一道亮弧,消失在了西南方向,仅仅转瞬的工夫,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
“唉。你没看见,”魏檀玉伸手指着天空,遗憾地说,“方才空中有颗飞星,真好看,可惜你没看见。”
“是吗?”褚厉停下脚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仰头看去。
夜空深远而静谧,疏星时明时暗。
“玉儿,如果可以重来,又或者人有来世,你还会选择我吗?”
“如果可以重来,我就早早答应做你的王妃。如果有来世,只怕你不会再记得我。”
“我永远钟情于你一人,永远记得你。”
“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你猜猜看。”
行宫外,临水的岸边又有新开的牡丹临水自照,一轮皎洁的明月静静投映在洛水之上。
一日后,帝驾离开洛阳,归向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