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洛归不假思索地说：“好啊，我陪你一起去！”
兰渊没有反对。毕竟现在的孟溪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已经不知有多少个塔达部的探子悄悄混了进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有万俟洛归这个英勇善战的少将军在身边，总归是能多一些安全感的。
想着万俟洛归每日都会四处巡逻、应该比较了解如今的局势，兰渊小声问他：“听说塔达部那边的情况很不好，他们是不是就要来我们孟溪抢掠了？”
万俟洛归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近日族中不大太平”她就想到了这么多，不禁用赞赏的眼神看向她说：“是啊，兰儿你可真聪明。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塔达部那边的饥荒比我们要严重许多，牲畜与粮食储备几乎已经耗尽，甚至还有人在饥饿之下偷杀战马饮血。”
战马对塔达、孟溪这样的游牧民族来说尤其珍贵，光是偷窃战马便是死罪，更别提杀马了。
听万俟洛归这么说兰渊就知道，杀掉战马那人如今定然已是身首异处。
兰渊不知道的是，万俟洛归怕吓到她、没有告诉她后来发生的事情。
据说那杀战马之人被处死之后，他的尸体也被饿得失去理智的塔达人分食了。
从那之后，杀人饮血之事便越发常见起来，甚至还有人自食其妻……
毫不夸张地说，西伦河对岸的塔达部几乎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为了防御外敌、强大自身，不仅是塔达部往孟溪部安插探子，孟溪部也没少往塔达部输送眼线。
听说了塔达那边的情况之后，他们本以为塔达人很快就会杀过来了，可是没想到好些天过去了，塔达人的铁骑还是没有踏上孟溪的土地。
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反而使人越发不安起来，所以和勒博下令命孟溪诸将士加强了守卫，同时加大力度、严格排查塔达部的细作。
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民众的恐慌，此事还没有叫普通百姓知晓。
兰渊看看临街努力叫卖的小贩，唾沫横飞、讨价还价的妇人，再看看仍在树下嬉闹玩耍的孩童，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忧色。
万俟洛归自认为看懂了她的眼神，劝慰她说：“兰儿你别担心，我等孟溪男儿自会护你们周全。开战之后若我不能亲自陪在你身边，我也会将东隆留下来保护你和白姨。”
东隆……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兰渊回忆了一下，估摸着这人应当是万俟洛归的副将或是贴身侍从之类的，总之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物。
见他愿意将自己的心腹留下来保护兰渊，兰渊多少有些感动。
只是想到万俟洛归接下来兵败失踪的命运，她就没有办法坦然接受：“别，洛归，你听我说。父汗已经答应不久后就会接我入王庭，那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既然你这么信任东隆，你还是将他带在身边、贴身保护你为好。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果然还是兰儿最关心我了。”万俟洛归笑弯了眼睛，她的话却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兰渊知道自己只是这样口头上提醒他小心是没有用的，如果她打定主意要改变即将发生在万俟洛归身上的悲剧，就必须要做出更加切实的行动才行。
和万俟洛归相处的时间越多，兰渊就越发现这个男人的好。
陪兰渊去买东西时，万俟洛归虽然傻乎乎地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但凡是兰渊看中的东西他都会主动付钱去买。兰渊说要自己买，他就说是他买给白氏、替他母亲致歉的，兰渊要是不肯接受就是还在埋怨他们。
兰渊推辞不过，只能道谢收下。
不过既然是别人掏腰包，兰渊就不好意思买太多东西了，统共就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结实的牛皮水壶、打了一壶鲜牛乳，还买了一小包小米和点火用品。
原本兰渊还想买两块毡子取暖的，结果万俟洛归见她在挑就说他那有更好的、是他自己亲手猎来的狐皮，回头亲自给兰渊她们送过去。
不仅买了、送了她东西，送兰渊回去的路上万俟洛归还向她道歉：“对不起兰儿，是我太粗心了，以前都没想过你会需要这些东西……”
许是因为有白氏在不方便，或是少年少女之间的感情还很羞涩朦胧，总之万俟洛归从来都没有进过兰渊母女俩住的毡帐，更不知道兰渊每晚都要挨饿受冻。
除了众所周知的“缺水”之外，万俟洛归都不知道兰渊需要什么、自己该送她什么合适。
会产生这样的情况除了有万俟洛归这个“钢铁直男”比较迟钝的因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过去的慕容兰渊和白氏一样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在万俟洛归的帮助下稍微过得好一点就会被大妃知晓、从而连累了万俟洛归。
有一点万俟说得没错，慕容兰渊的确是个善良的人，她宁可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吃尽苦头也不愿连累别人，尤其是她喜欢的人。
他们这样为彼此着想的心令兰渊感动之余，又有一种无法消散的别扭感。
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和慕容兰渊有着同样的名字和相似的长相，她也终究不是那个真正的慕容兰渊。
她根本无法回报给万俟洛归同样的深情。
第14章 . 大龄 比起嫁人生子、成为所谓“完整的……
大龄
看着身旁一脸歉意的高大青年，兰渊浅浅一笑：“没关系，这怎么能怪你……若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窘境。”
万俟洛归忙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能算是别人？兰儿你答应我，以后若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不要再一个人苦苦隐忍着了！”
兰渊没有正面答应下来，只是礼貌道谢：“谢谢你，洛归。”
万俟洛归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心中并不是很满意，他眉头微皱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就见兰渊从他怀中拿过水壶等物，微笑道：“我到了，你先回去吧。我娘身子还没好，不方便请你进去……”
万俟洛归理解地点点头：“好，那我晚些再过来找你。”
回来之后，兰渊迫不及待地来到白氏身边查看她的情况。
多亏海日婆婆医治及时，又按时地给白氏换了药，白氏的状态看起来挺稳定，再卧床静养几日应当就没有大碍了。
见兰渊回来，白氏关切地看着她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遇上什么事了吗？”
兰渊摇摇头，放下怀中的东西说：“近来塔达那边不是有些蠢蠢欲动吗？父汗就让万俟少将军送我回来。我想着有他在比较安全，就到集市上逛了逛，买了些东西回来。哦，对，这些都是他买给您的，说是替万俟夫人给您的赔礼。”
听完她的话，白氏不禁笑了：“我就说这孩子是个有心的，你看他对你多好……对了，你怎么改叫他少将军了，以前你不都是直接叫他的名字吗？”
“娘，”兰渊边擦她们屋里唯一的一口小破锅，边对白氏说：“今日大妃又去找了宝芝，说是要给她和万俟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也是苏木哈替大妃想出来的几条路之一。
为了促成万俟洛归和慕容宝芝的婚事，她们打算先从万俟洛归这边下手，让他和宝芝多接触接触。
在她们看来，慕容宝芝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情哪里都比兰渊强，只是过去因为兰渊住在王庭外、和万俟洛归接触的时间比较多，所以万俟洛归才会一时“瞎眼”看中了兰渊。
只要宝芝和万俟洛归能多一些相处的机会，她们相信万俟洛归一定能够转变心意，忘掉兰渊、转而恋慕上宝芝。
同时她们还有一个更为恶毒的计策。
若是万俟洛归有眼无珠、没有按照她们的预想爱上宝芝，那就安排个身份低微、贪财好色的男人将兰渊掠走、坏了兰渊的名节。
只要把兰渊胡乱嫁了出去，那她就再也不会碍宝芝的好事了。
不过书中她们的这一部分计划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实行，孟溪和塔达部之间便起了战事。
族中之人都忙于备战，整日气氛紧张，根本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筹办婚事。于是不管是兰渊还是宝芝和万俟洛归的事情都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后来慕容兰渊被送去塔达和亲，大妃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掉了她这个眼中钉，不知有多高兴。
那都是后话了，总之目前大妃虽有坏心，但只要书中剧情不崩坏、兰渊就还是比较安全的，加上现在多了万俟洛归这个“护花使者”每晚送她回来，兰渊倒是不需要特别担心大妃和苏木哈的奸计。
“孟溪有那么多未婚男子，为何大妃偏偏就看中了万俟！”白氏脸色十分难看地说：“真的……真的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要不……娘再去求求汗王？我可怜的兰儿，娘真的想让你如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啊！”
将锅擦净之后，兰渊把刚才买回来的牛乳倒了进去加热。
听了白氏的话，她摇摇头道：“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
白氏蹙眉道：“可你昨儿不还说要放手一搏、不再被大妃随意摆布……”
“我是想振作起来、让父汗承认我这个女儿不假，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也免不了要和大妃产生冲突。可是现在，我们在大妃面前还是如同蝼蚁一般，在这样的大事上根本无力与之对抗。比起嫁给洛归，我更希望您和弟弟都平平安安的。至于我……等父汗将我们接到王庭里去、弟弟也更加出息了，我总能寻到一门更好的亲事的。”
白氏仍是一脸愁容：“可你已经十六岁了！”
孟溪部人向来早婚，女子十岁出头甚至更早就会订婚，十三四岁出嫁者不在少数。
慕容宝芝是因为求亲者甚众不愁嫁、和勒博和大妃又十分宠爱她、不舍得她早早嫁人，这才多留了她两年。
兰渊则纯属于没人管没人疼，被生生地耽误了。
像兰渊这种十六岁的女孩在孟溪已经属于“大龄”，好多人在她这个年纪甚至都生过孩子了。
先前白氏见她和万俟洛归要好，还以为两人之事已是板上钉钉。昨日万俟夫人的冷漠和兰渊的话才让她明白过来，此事绝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白氏从昨夜起就一直在懊恼，觉得自己醒悟的太晚了。此时听兰渊说什么错失了万俟洛归、她以后还能寻到一门更好的亲事，白氏连连摇头，只觉得是难于登天！
“再过两年，孟溪部中与你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子就都娶妻生子了。没娶妻的不是条件太差、就是眼光太高，一定会嫌弃你年纪大了。”白氏苦口婆心地劝道：“兰儿，娘已经吃够了没名没分的苦，难道你还想给人做小、或是像娘一般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吗？”
“不是的，娘……同您说句实话吧，除了洛归和海日婆婆他们之外，我对孟溪部的族人都没什么好感。他们嫌弃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想到昨日那些对她们母女指指点点、袖手旁观的孟溪族人，兰渊宁可自己过也不想嫁给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兰儿，难道你还想嫁到外族去吗？”白氏惊讶地说：“若你嫁到外头去，山高水长、路途遥远，娘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了！娘害怕！兰儿，你还是再好好地想一想吧……要不我们再用心看看，说不定孟溪部中有咱们不知道的人更加合适你呢？”
白氏心中乱成一团，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要不还是再争取一下你和洛归的事情？这孩子对你是真的有心啊……”
白氏絮絮叨叨的时候，兰渊沉默地搅着锅中的牛乳。
客观来说，万俟洛归人俊心善、身强体壮，还对她一片痴心。对于眼下几乎是一无所有的兰渊来说，他绝对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可兰渊也很清楚地知道，万俟洛归真心喜欢的那个女孩根本就不是她孟兰渊，而是那个已经不知魂归何处的小可怜。
在这样的心理认知下，哪怕兰渊脑中只是动了一点儿和万俟洛归“试一试”的念头，她都感觉自己是在抢别人的男人。
还是占了人家身子的那种，真的是有够厚脸皮的了。
扪心自问，她做得到吗？
就算为了生存下去、她能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愧疚感嫁给万俟洛归，可她能像慕容兰渊一样深爱着万俟，回报给他应得的爱吗？
兰渊越想越觉得没戏。
若是逼不得已一定要演，兰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但凡能有别的路可走，她都不想违背自己的本意而活。
“娘，还是算了吧。你们都觉得我和万俟洛归关系不错，在今天之前，就连我自己都误以为我是喜欢他的。可是直到今日我才发现，想到他要娶别的女子为妻时，我心里竟然都不会难受。我这才明白，我对他的感情只是普通的朋友之谊，并不是男女之爱。就算没有大妃想把宝芝嫁给他这件事，和他在一起也不是我最好的选择。”
“真的吗？”白氏有些不相信，“你是不是担心娘去求汗王这件事会惹怒大妃，怕大妃再拿我出气？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不要顾虑这些……”
“不是的，我是真的对洛归没有那种感情。如果我真的遇到了一个我十分喜欢的人，不管多艰难、我都愿意跟着他的。至于年龄的事情您也不必过于担忧，大龄出嫁的女子又不是没有。若是那些男人都嫌弃我年纪太大，那我不嫁便是。等弟弟将来有了出息、带我们回南朝去，我一辈子都和娘生活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傻孩子，一辈子不嫁人怎么行！”白氏想都不想便说：“女孩子终究还是要嫁人生子的，不然你这一生都不会完整，还要被人笑话。”
兰渊不想刺痛白氏，可她也不希望白氏将来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多加干涉，所以她十分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也不尽然吧，您倒是嫁人生子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孟溪部的族人们不还是笑话我们吗？”
白氏呆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是好。
“娘，别管我多大年纪，我现在是真的无心嫁人，只求大妃不要胡乱把我塞给哪个男人嫁了、毁了我一生的幸福。”见白氏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兰渊继续劝道：“咱们平平安安地在一起，不比什么都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