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渊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温声说道:“我不是想叫你去劝大妃,而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见父汗。父汗向来疼爱你,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兰渊说着,还加上了一针猛剂,“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想按照大妃的意思嫁给洛归对不对?若是你想让我替你嫁给他的话,就得先让父汗承认我这个女儿才行啊。”
慕容宝芝闻言心中一惊,忽然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不禁感到后背发凉。
可是面前的兰渊正朝她笑得温柔可亲,一点儿都不像是那种能够看透人心的人物……
哦,对了,不久前她还撮合万俟洛归和慕容兰渊来着,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兰渊看出来了她的一部分心思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暗暗宽慰完自己之后,宝芝站起来说:“走吧姐姐,我带你去找父汗!”
第18章 . 利用 明明是她想要利用慕容兰渊来摆脱……
利用
姐妹俩到王帐的时候,和勒博正烦躁着。听说兰渊来了,他本是不想见的,毕竟他虽和大妃提了兰渊的事,但还没有做到。
不过宝芝也来了……和勒博想了想,还是没忍心将女儿拒之门外,让她们两个进来了。
姐妹俩向和勒博行过礼后,兰渊给宝芝使了个眼色,宝芝会意地上前将自己不想嫁给万俟洛归的想法告诉了和勒博,希望他能成全万俟洛归和兰渊。
宝芝的话正中和勒博的下怀,他也觉得既然万俟洛归喜欢兰渊那就让他娶兰渊便是,宝芝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想要娶她的人多如牛毛、根本就不愁嫁。
不像兰渊,若是错过了这门亲事,怕是就没有万俟洛归这般身份的人真心愿意娶她了……
和勒博对宝芝和蔼地笑了笑,很是宠溺地说:“好孩子,难得你这样心善,愿意替你姐姐着想、替父汗分忧。你的意思父汗都听明白了,只是你母妃她实在太过执拗……”
宝芝为难道:“母妃那边我也说过我的想法了,可她根本不听,还说我是被兰渊姐姐迷了心窍才会不愿嫁给万俟哥哥……”
“不怪你,你母妃那个性子谁不知道?”和勒博叹了口气,还是不敢看向兰渊。
见和勒博优柔寡断至此,兰渊实在看不下去,开口劝道:“父汗,今日若只是兰渊之事也就罢了,兰渊受些委屈没有什么,只是女儿实在不能理解为何父汗身为堂堂汗王还要受人摆布。”
和勒博向来要面子,闻言立即反驳道:“大妃虽跋扈,倒也不至于到了摆布我的地步。”
“可是父汗连两座毡帐的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这是事实呀。您又不是现在就要给我和万俟少将军赐婚,不是吗?”
和勒博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今日的确只是和大妃提了接兰渊入王庭之事,大妃便已大发雷霆、借题发挥狠狠闹了一通。
如兰渊所说不过是两座毡帐的小事而已,他堂堂一个草原汗王、一族之长,竟然连这么点事情都决定不了,传出去岂不令人耻笑?
兰渊继续说道:“在女儿心中,父汗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大妃固然值得敬重,可父汗才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王者,任何人都不能僭越在您之上。宝芝,你说是不是?”
刚才兰渊说完那番话后宝芝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她是不想嫁给万俟洛归是真,但也不想让兰渊借机挑拨了和勒博和大妃之间的关系。
宝芝正想着该如何为母亲找补,就听兰渊将和勒博如此吹捧了一番,还点名让自己发表意见。
当着和勒博的面,宝芝当然不可能表示反对。即使她心里并不这样想,宝芝也只能忍着别扭说道:“兰渊姐姐说的是,父汗是草原之主,我们所有人都理应听命于父汗。”
似是怕兰渊再说出什么对大妃不利之言,宝芝一口气都没歇便继续说道:“不过母妃她只是性子直了些,并没有冒犯父汗的意思,还望父汗理解母妃她对您、对女儿的一番苦心。”
和勒博被兰渊那般夸赞了一通,正是暗自得意的时候,这会儿听宝芝又为大妃说起了好话,心中难免有几分不悦。
但宝芝毕竟是他心爱的小女儿,和勒博并没有迁怒于宝芝,只是微微颔首道:“父汗明白。”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出于多层因素考虑,和勒博终于做出了最终决定:“这样吧,我们都各退一步。兰渊,你和你娘明日就搬到王庭里来,只是要先委屈你们两个继续住在同一毡帐里,你可愿意?”
兰渊不假思索便道:“多谢父汗,女儿自然是愿意的。我娘被大妃鞭笞后伤还没有好全,兰渊在她身边贴身侍候也能更放心些。只要能搬入王庭、离父汗更近一些,女儿便心满意足了。”
和勒博点点头,慈爱地笑道:“父汗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说着他又看向宝芝,轻咳一声略显不自然地说:“宝芝,你姐姐要照顾你白姨娘,你就不要日日缠着她陪你玩耍了吧。”
和勒博的话说得很是婉转,不过姐妹二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压根就不想承认大妃曾经让兰渊像奴婢一样去伺候宝芝的事情。
这样一来,他在兰渊面前依旧可以做一个“慈父”。
宝芝闻弦歌而知雅意,爽朗一笑道:“父汗放心,以前是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和勒博满意地笑道:“那就好,父汗还有正事要忙,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从王帐出来之后,卓雅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一旁的兰渊后立即噤了声。
兰渊看都没看她一眼,从从容容地对宝芝笑道:“宝芝,今日多亏有你帮我说话。你放心,这份情姐姐将来一定会还给你的。”
宝芝今日肯来帮兰渊说话本就是想做一个顺水人情、让她记着自己的好的,听兰渊这么说她自然满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宝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些开心不起来。
就好像……她是被人利用了一样。
可明明是她想要利用慕容兰渊来摆脱自己看不上的婚事啊?
宝芝脑子里有点乱,一时想不清明,看起来颇有些心不在焉:“姐姐客气了,我们亲姐妹之间说什么还不还的?”
兰渊笑笑:“既然如此我就不和妹妹客气了,你也听到了,父汗让我和我娘明日就搬入王庭,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就不和你回去了。”
想起和勒博方才的嘱咐,宝芝忙道:“姐姐快去吧,不必管我。”
兰渊走后,卓雅的眼睛都直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宝芝:“姑娘,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汗、汗王他真的认下慕容兰渊这个女儿了?!还要把她接到王庭里来?”
慕容宝芝收起笑容,淡淡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看样子父汗是早就私底下答应过她这件事了,我的话根本没起多少作用,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幌子而已。这下好了,母妃知道后肯定不会轻饶了我,要在我耳边叨叨个没完了。”
卓雅急道:“哎呀姑娘,这么说来您是被慕容兰渊那丫头当枪使了吗?奴婢早就说过她和白氏心机深沉、不是什么好人,您就是不信!这下吃亏了吧!”
宝芝不以为意地说:“吃亏?那倒不至于。你说说看我吃什么亏了?我原本就不想嫁给万俟哥哥,如今卖了兰渊姐姐一个人情不说,还叫父汗觉得我友爱姐妹、善解人意,我失去什么了吗?不过是少了一个陪着我玩儿的罢了,我又不缺玩伴。就说婧琪那丫头吧,她可是巴不得天天都缠着我呢。”
卓雅想了想,皱着脸道:“好像也是……”
虽说兰渊搬入王庭这件事情目前来说对宝芝似乎没什么负面影响,可卓雅总是觉得心里头怪别扭的,憋闷得很。
过去她和兰渊都是伺候宝芝的“奴婢”,甚至因为卓雅有苏木哈和大妃撑腰之故,她过得比兰渊还要体面许多。
可如今兰渊一跃成了汗王之女,那卓雅以后岂不是要矮了慕容兰渊一头?
卓雅越想越难受,一时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有一点卓雅很清楚,她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卓雅从小受苏木哈教导,早就认定了白氏母女绝非善类,迟早会抢夺属于宝芝和大妃的东西。
宝芝太过单纯、不明白这母女俩的险恶。只要她卓雅在一日,就绝不会叫兰渊母女顺心如意太久。
第19章 . 过往 兰渊疑惑地说:“那这么说来,娘……
过往
青-天-白-日之下,兰渊觉得自己一个人回去应当不成问题。不过她怕万俟洛归白跑一趟,就想着去告诉他一声她先回去了,省得他傍晚再去宝芝那里接自己。
虽说万俟洛归是武将、平日里经常带兵出去巡逻,不过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王庭内有专门供他办公的毡帐,白日他偶尔会在那边处理公务或是小憩。
兰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万俟洛归的毡帐。门口没有人把守,不过帐门没有锁。
兰渊正想出声唤他,忽见一人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差点撞上兰渊。不是万俟洛归,却是他的亲信东隆。
乍然见到兰渊站在门口,东隆好似被吓了一大跳。他咽了口口水、满脸惊慌地说:“兰、兰渊姑娘怎么来了?”
兰渊不明白,东隆又不是没见过自己,怎么会被她吓成这个样子?
他脸色煞白、慌里慌张的模样很是奇怪,兰渊觉得不大对劲却没有声张,只是如常说道:“我来找洛归,他在吗?”
似是见兰渊态度自然,东隆稍微放下心来,挤出一个笑容说:“主子外出巡视时落了东西,吩咐奴才回来取。兰渊姑娘找主子有事吗?要不要奴才帮您带话?”
“嗯,麻烦你帮我转告他,父汗要接我和娘亲入王庭,今日我要提早回去收拾东西,让他不必赶回来接我了。”
东隆忙道:“姑娘放心,奴才一定转达。”
兰渊道了声谢后便转过头走了,好像全然没有察觉到东隆的反常之处。
可他今天就是非常不对劲。
按说东隆听说了兰渊要搬入王庭之事后理应恭喜她才是,可他就像是一个急于逃跑的逃兵一般、脑子里只有逃跑一事,似乎根本就没听进去兰渊和他说了什么。
想起他塞在怀中的鼓鼓囊囊的东西,兰渊忍不住怀疑东隆究竟是不是真的奉了万俟洛归的命令来取东西,还是私自偷走了什么……
不是说孟溪部中混入了塔达部的奸细吗?东隆……他有没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兰渊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但她现在见不到万俟洛归的人,又没有什么证据,只能等晚一点见到他时再提醒万俟。
回去的路上兰渊又买了点鲜羊乳带回去给自己和白氏补身子。
白氏的恢复能力还挺强,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都好多了。她已经不用一直躺着,可以偶尔在不用人搀扶的情况下自己下地走动,只是还做不得什么重活。
见兰渊提早回来,白氏好奇地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兰渊立即将她们母女即将搬入王庭的好消息告诉了她。
白氏听说后不禁欣喜地笑道:“阿弥陀佛,终于叫我们母女等到这一天了!”
听她念佛,兰渊笑着问道:“原来您还信佛呢?”
“是啊,我们白家在南楚是做生意的。你不知道,那边的生意人都信佛。”白氏微微苦笑了一下说:“只是来到孟溪部之后,我便不能再提起‘四相神’之外的神佛了。”
四相神是孟溪族人的“守护神”。与传统的神佛不同的是他同时拥有四种相貌。四貌集于一身,分别掌管国运、金钱、姻缘和子嗣,在孟溪族人心目中的地位十分崇高,不容任何亵渎。
兰渊对白氏的宗教信仰并不特别感兴趣,她更想知道的是白氏在南楚时的生活。
她一边热着羊乳,一边追问白氏:“娘,外祖家在南楚的生意做的怎么样啊?”
白氏回忆道:“嗯……挺好的。在我的记忆之中,我小时候也是被家里宠爱、锦衣玉食地长大的。父亲他对我极其疼爱,还请了个女先生教我读书。哦,对了,白家做的是布庄生意,所以我从小耳濡目染也会做些女红。”
想起白氏给和勒博做的那个荷包,兰渊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您哪里只是会做些女红啊,我感觉以您的绣工完全可以秒杀整个孟溪族的绣娘。”
白氏一怔:“秒……秒杀?”
“呃……就是您比她们都要厉害的意思。”兰渊穿越之后已经很注意了,没想到还是不小心秃噜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语来。
好在对象是白氏,她很容易就糊弄了过去。
白氏果然没有关注兰渊的用词,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他们太……”尽管帐内并没有旁人,白氏还是压低声音说:“他们的技术太落后了。若是在我们南楚,就是大妃和宝芝她们穿戴的也都只是一般货色。”
兰渊算是看出来了,南楚虽然打仗打不过辽国和北越,不过他们的经济水平还是很高的,生产技术和文学艺术的发展更是不知甩了孟溪多少条街。
只是在这个群雄并起、逐鹿天下的混乱时代,南楚的经济就是再繁荣也没有用。只要他们的战斗实力不足,迟早会被北越铁蹄踏碎大好山河。
孟溪,塔达,北越,南楚……究竟哪里会是他们一家最终的安定之处,兰渊现在也很难说,只能先努力解决眼下的危机再说了。
难得白氏愿意和兰渊说些她过去在南楚时的事情。兰渊听着觉得白氏在被掳到孟溪之前也是个见过些世面的富家小姐,不禁有些好奇白氏是如何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她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说来您也是富裕之家出身的小姐,怎么会被父汗……?”
提起自己悲苦的命运,白氏叹息一声,低低道:“还不是受了战乱的影响吗?那年辽国大军攻破了池州等六州,我父亲、你外祖父他不幸死于非命,白家的生意也被炮火打得七零八落。我在战乱中不幸与家人走失,差点被流寇抢走时遇到了你父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