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怕马蹄声会惊动附近的居民,绑匪们并没有立即骑马离开,而是扛着兰渊步行走出了一段距离才上了他们预先准备好的马。
被套上麻袋、丢到马背上后,兰渊基本猜出了绑匪的身份——应当是大妃怕兰渊明日搬入王庭后没有机会再对她下手,所以提早了行动。
如果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慕容兰渊这个“女配”应该没有这么早就下线才对。
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同时,兰渊还是不禁感到一阵害怕。毕竟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情呢!
在马背上不知颠簸了多久,绑匪们终于停下。个子偏高的那个绑匪将兰渊拉下了马,顺手拽下了套在兰渊头上的麻袋。
兰渊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发现四处漆黑无光,只有朦胧的月色让她知道他们正处于一个小树林的边缘,附近十分荒僻,没有一座毡帐可以让她求救。
从另一匹马上翻身下来的矮壮绑匪对他的同伴不悦地说:“你把她头上的麻袋扯下来做什么?”
高个子男人嘿嘿一笑,低头看了兰渊一眼:“这丫头长得怪好看的,蒙着脸可惜了啊……”
男人说着蹲了下来,伸手要去摸兰渊的脸。
兰渊下意识地撇头躲开了,但并没有更加激烈的反抗。
见兰渊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激烈挣扎,高个男人猥琐地笑道:“小娘们儿还挺乖顺的,是不是早就想让哥哥们来疼你了……?”
兰渊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寒声开口:“你们知道我是谁。”
面前的男人不屑地说:“不就是南朝女人生的贱种嘛。”
孟溪部地处东北,和南楚之间夹着辽国和北越、相隔遥远,所以这里的南朝女人极少。加上兰渊母女又有着不同于孟溪部女子的美貌,她们俩的存在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你们可知我是汗王的女儿,明日就要正式搬入王庭了?”
蒙面绑匪一愣:“……王庭?”
“是的,我已经十六岁了,父汗要为我物色夫婿、自然要先承认我这个女儿。怎么,大妃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吗?”
两个绑匪闻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多多少少看出了几分悔意。
兰渊见状连忙继续说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大妃、或者说是苏木哈为何这么着急地让你们动手吗?因为从明日起她们就很难在父汗的眼皮子底下害我了。”
高个男人不愿相信自己被大妃所蒙蔽,愤愤道:“你胡说!族中谁人不知汗王根本没有承认你这个女儿的意思,就算你这个人凭空消失了汗王都不会在乎……”
“这是苏木哈告诉你的吧?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个现成的、适婚年纪的女儿父汗为何不要呢?我长得又不差,他认了我、把我嫁出去联姻不是很好吗?你们应该知道的,远的不说、万俟少将军就很喜欢我。如果父汗或是洛归查到你们对我不利,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们吗?还是说大妃许给你们的钱财足以使你们放弃你们在孟溪部的一切,值得让你们就此亡命天涯?”
见二人都不说话了、似乎是听进去了她的话,兰渊多了些底气,正色道:“大妃让你们将我掳走,给了你们多少好处?给我几日时间,我加倍付给你们!”
高个绑匪冷哼了一声:“别骗人了,瞧你穿的破破烂烂的,口袋里能有几个子啊!”
情急之下兰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开编:“我现在身上是没有,但我父汗已在为我备嫁,汗王之女怎么会没有嫁妆呢?还有洛归,洛归他和我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之前只是我没有开口索要罢了,只要我需要他一定会帮我的!”
兰渊恳切地说:“两位大哥,现在我还没有看到你们的脸,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你们放我回去,我们可以约定一个存放财物的地点,我们不用见面,我会如约把钱给你们的。如果我今晚骗了你们、父汗明日没有接我入王庭的话,你们随时还可以来找我啊!”
离兰渊较近的那个高个子男人显然有所动摇,另一人却是不信,低声对同伴说:“别听她的,南朝女人最会骗人!万一我们放她回去、她不给钱怎么办?如果她真的被接进了王庭,我们兄弟又不可能去王庭找她讨要!不如按照原先的计划先玩儿了她再说……”
兰渊急忙打断道:“等等!你们觉得大妃就会如约给你们酬金吗?大妃她素来心狠手辣,你们就不怕她会在事成之后灭你们的口?!”
高个子瞪起眼睛,脱口反驳道:“胡扯!我们是大妃母族的人,她怎么可能会……”
矮个子急了:“闭嘴!蠢货!少和这小娘们儿废话了,这女人是在套我们的话呢!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再赌上一把!万一真被骗了起码也得做个风流鬼不是?”
说着他就走上前来去抓兰渊,要扯兰渊的衣裳。
兰渊终于忍无可忍地挣扎起来,可她的反抗几乎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原本离她较近的那个高个男人还在犹豫,矮壮男人已经像一座山一样地死死压住了她。
就在他将要撕开兰渊衣襟的时候,男人突然闷哼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兰渊的身上。
兰渊一惊,连忙双手用力将他推开,这才发现矮个男人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暗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他背后的青黑色棉袄。
三个身着黑衣的神秘男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附近,其中一个正在细细擦拭手中沾上血的匕首,另外两个已经将那还没回过神来的高个绑匪钳制住。
兰渊忙说:“义士先别杀他,且留他作证!”
没有人回答她,却也没有人再动手。
捅死矮个绑匪之人擦完匕首后将短刀插入刀鞘、在腰间别好,而后朝兰渊伸出手去,似是要拉她起来。
他的面容隐在黑色风帽之下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整个人看起来既强大又神秘。
虽说此人是救她之人,但他刚刚才在自己面前眼睛都不眨地杀了一个人,兰渊不禁有点害怕,没有立即将手递给他。
只这一犹豫的功夫,黑衣男人已经收回了手。
兰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他直接走了过来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兰渊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静一些:“多谢义士救了我,不过您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
男人瞄了她的脚一眼,淡声道:“你没穿鞋子,脚会走坏。”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兰渊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胸口呼吸的起伏。
她大着胆子看了一眼男人的脸,从坚毅的下巴、高挺的鼻子、到果敢的眼神……男人眼角的纹路告诉兰渊此人应当有四十岁左右了,看气质不像是什么不入流的盗匪流寇,倒像是个身份地位颇高的常居上位者。
总之,这是一张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脸。
兰渊见他并没有任何掩饰自己面容的意思,轻声问道:“不知义士是……?”
第22章 . 霸主 男人说着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一丝……
霸主
听她这样问,男人似乎有些失望:“你不记得我了?”
不等兰渊回答,男人便说:“也是,几年没见,你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兰渊好奇地说:“义士认得我?”说话间她快速地在脑中搜索起了书中能对的上号的人物,猜测着此人的身份。
“你救过我的命。”男人说着将兰渊送进一辆马车里。
马车挺宽敞,能容三四人同时坐下。车内设有火盆,看样子已经燃烧了些时候,兰渊一进来便瞬间温暖到了四肢百骸,舒服得想要叹气。
男人放下她的同时摘下自身斗篷上的帽子,见兰渊衣着单薄,他干脆将黑色斗篷直接解了下来递给兰渊。
兰渊刚想要推拒,就见男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说:“穿上。”
或许是年纪、地位相差太过悬殊,尽管此人刚刚才说兰渊救过他的命,可他对兰渊没有一点儿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实在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前的男人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兰渊不敢轻易违抗他的意思,乖乖地接过男人的外套披在身上,硬着头皮说道:“多谢。”
男人没有应答,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兰渊不敢再贸然发问,就去理顺自己方才被那两个绑匪弄乱的头发。
这时男人忽然开口问她:“你真不记得救过我的事了?”
兰渊缓缓地摇了摇头。
别说她的记忆中没有,就是书里也没说慕容兰渊救过谁的性命啊。
穿成女配就是这点不好,戏份不如主角全面,只能知道故事的大体走向,好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兰渊都不清楚。
男人见她眼底隐有惊惧之色,想是自己方才太过严肃吓到了她,于是放缓声音道:“四年前我受了重伤、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你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食物送给了我,还帮我寻来了草药疗伤。”
兰渊指着自己问:“您确定是我吗?”
她倒不怕这帅大叔会怀疑她的身份,反正兰渊现在是重病初愈,大不了就说自己之前烧糊涂了、丢失了部分记忆便是。
“就是你,慕容兰渊。”男人肯定地说:“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所以一来孟溪就让人打探你的消息,不然今晚也不可能这么巧救了你。”
听了他的话,兰渊下意识地微微皱眉:“你是外族人?”
既然此人一早就让人盯着兰渊那边的情况了,为何他不在兰渊毡帐那边、在她刚刚被人掳走时就出手相救,还要一路跟着那两个绑匪来到这荒郊野岭后才肯现身?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不能在有其他孟溪族人在的地方现身,否则就会暴露身份。
见男人没有否认,兰渊头疼地说:“你该不会是塔达部的人吧?”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不枉我惦记了你这么久。”
男人也不掩饰、直接承认了,甚至还笑了起来。
兰渊无声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倒霉。
男人见她这一脸担忧的小模样,笑容反而越发深邃起来:“放心,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拿你来要挟孟溪王什么。当然,以和勒博对你的重视程度,就算我当真这么做了、你那个不称职的父亲也未必肯为了你付赎金。”
为了立住自己的“孺慕人设”,兰渊试图替和勒博解释:“不是这样的,其实我父汗他……”
“我才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在我看来他就是对你不好。”男人说着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一丝乱发,语出惊人:“你不如跟着我过。”
兰渊惊讶地看着他:“啊?”
这、这大叔……对她还有那种意思?
她有些尴尬地说:“恕兰渊冒昧,您应当比我父汗小不了几岁吧?”
“嗯,我今年四十一岁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男人浑不在意地说:“我会保护你、宠爱你,给你好吃好穿,让你不必再受那么多苦。”
话说到这里,兰渊觉得自己好像猜出面前男人的身份了。
这人应该就是书中慕容兰渊的第一任丈夫、塔达王阿木泰啊!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在书中大妃的奸计没有得逞、塔达王后来又会以带走慕容兰渊为条件答应退兵了,感情是慕容兰渊和塔达王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救来救去的故事,只是在书中这段支线被省略掉了。
这样一想,所有的疑惑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
只是兰渊她……并不想嫁到塔达部去啊!
一来塔达部和孟溪部向来不和,她这一去八成就再也回不来了,族人们也不会感激她为了部族的安定委身侍敌,甚至还会认为她是孟溪部的叛徒。
二来她弟弟慕容俊弼毕竟是孟溪部汗王的儿子,将来他不可能到塔达部去发展,所以兰渊若是嫁去了塔达部,基本上就很难再见到白氏和俊弼了,没办法照顾他们。
三来……虽说面前的大叔长相俊朗、气质出挑,可他毕竟已经四十一岁了,和兰渊的年纪差距太大,又有好多妻妾和跟兰渊差不了几岁的儿女,兰渊觉得自己和他怎么样都不合适。
更别提按照原书中的剧情慕容兰渊去了塔达后没多久,北越大军就把塔达部的王庭打了个落花流水。
她记得塔达王后来带着残部逃去了西北、在辽国的支持下一直和北越作对,可最后还是没能翻过天去,在慕容宝芝的儿子在位时彻底灭亡了。
兰渊是不想按照原书中的轨迹发展不假,但她只想着能通过努力改变自身的命运、顶多试图改变一下白氏和万俟洛归这种“小人物”的结局。
像北越即将一统天下这样的大背景趋势,兰渊是从没想过要去改变的。
在她自己的生命安全都还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妄图去扭转天下大势,那叫痴人说梦、不自量力。
所以……既然她和塔达王在一起最多也只能是和他一起颠沛流离、亡命天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局,那她又何必要和他开始呢?
短短的几息之间兰渊想了很多。
她必须要拒绝塔达王,当然,要以委婉的方式。
她礼貌而疏离地说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当初救您只是举手之劳,我并不曾放在心上,更没有图过什么回报。就算您要报恩,如今您已经救过我一回,我们已是互不相欠,您无需再继续照顾兰渊了。”
塔达王听完她的话,忽然笑了:“是因为万俟洛归那小子吗?”
听他提起万俟洛归的名字,兰渊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但并不算特别意外。
他既已经承认了自己找人盯着兰渊的事,知道兰渊身边有这样一位“竹马”的存在也并不奇怪。
怕他会对万俟洛归不利,兰渊不禁心生忐忑:“您知道洛归?那您应该也知道……”
“你们两情相悦之事?”男人嗤笑一声,不屑地说:“丫头,像万俟洛归那种毛头小子有什么好的?他一个大男人连他老子娘都搞不定,我都替他觉得丢人!你放心,你跟我回塔达后我绝不会让你受那种冤枉气。我老娘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