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芝发了狠,大冷天的咬着牙在王帐前跪了好长时间,可和勒博都没有心软。
宝芝看着活泼烂漫,实际上是个最倔强不过的性子。她本想着在王帐外跪到和勒博肯见她为止,没想到还没坚持到半日就被闻讯赶来的慕容俊义制止了。
慕容俊义是宝芝的同母兄长,年纪又比她大上许多,宝芝向来挺听他的话。
听兄长说他有办法让和勒博回心转意、让宝芝先不要插手此事,宝芝心里虽是将信将疑,但还是给了她大哥这个面子、暂时离开了。
没滋没味地吃完一顿饭后,宝芝听说慕容俊义从王帐出来后面含愠色、似乎是与汗王不欢而散的,就知道连慕容俊义也铩羽而归了。
宝芝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救大妃,只能先找到兰渊这儿来。
她本以为兰渊畏惧大妃已久、不会敢当真与大妃对着干。若是身为当事人的兰渊能出面为大妃说好话的话,和勒博不说立即放了大妃,起码能减轻对大妃的处罚。
谁知向来好说话的兰渊竟会是如此态度,似乎完全不想帮她的忙。
宝芝罕见地拉下脸来,不悦道:“姐姐,先前我撮合你和万俟哥哥、还帮你在父汗面前说话、让你和白姨顺利搬进王庭,你说过你欠我的人情、以后也会帮我的,怎么现在又不认了呢?我向来是把你当做亲姐姐看的,你可不能这样对我呀!”
第26章 . 吵架 “你当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么傲……
吵架
面对宝芝的指责, 兰渊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看起来很是平静:“宝芝,我只想问你一句, 如果换做是你夜半三更被我娘买通的两个男人掳走意图强占,大妃会怎么对待我娘呢?”
宝芝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兰渊会这样反过来问自己。
她嗫喏着说:“白姨……白姨向来温善,怎么可能那样对我?姐姐,你这个假设根本就不成立。而且你怎么就认定了此事是我母妃所为呢!就算我母妃平日里脾气耿直了一些,但我相信她并不是这么恶毒的人,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
宝芝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还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说法表示肯定:“那两个歹人一定是见兰渊姐姐貌美、身边又只有一个受了伤的白姨,于是便起了歹心, 趁夜偷偷将你掳走……他们只是恰好是我母妃的族人而已,被抓之后走投无路,这才胡乱攀咬出了我母妃。一定是这样的!”
兰渊漠然听完宝芝的话,也不再同她争辩,只是平静地说:“这些话你还是去和父汗说吧。”
“我何尝不想见父汗、当面和他解释呢!可是父汗他压根不肯见我!”宝芝说着委屈地拉住兰渊的手臂摇晃起来,“兰渊姐姐, 你跟我去见父汗、向他求求情吧, 父汗他一定肯听你的!”
这回兰渊没有立即答复她,而是探究地看向宝芝的眼睛。
她忽然很好奇, 这姑娘是当真天真地相信自己的母亲本性纯善, 还是明知道萨仁吉雅做过什么、还在这里和她演戏呢?
宝芝没料到兰渊会突然这么近距离地看向自己, 本想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但宝芝转念一想,若是她连直视兰渊都不敢、岂不是显得她心虚吗?反正她的确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何不坦然迎接兰渊的凝视?
姐妹两个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对方,其实并没有多长时间、不过几息之间的功夫而已, 一旁的卓雅却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刚才宝芝和兰渊说话的时候她就想帮宝芝的腔,苦于没有机会,现在终于让她逮着个空当,卓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来开口骂道:“慕容兰渊,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我们家姑娘对你那么好,你不报答她也就算了,现在她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你、你却还是不肯帮忙,你当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么傲?”
卓雅越说越激动,挺着胸脯几乎撞到了兰渊身上。
兰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正要再退,忽见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堵高大的“肉墙”,不是别人,正是她今日新得的婢女乌仁娜。
乌仁娜本是个爱笑的性子,这会儿却是面如寒冰,冷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卓雅。
卓雅正说得起劲、眼前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个“傻大个”来,不由吓了她一跳。
与在王庭里十分出名的卓雅相比,乌仁娜过去就是透明人一个,卓雅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隐约记得这是个做粗活的奴婢,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见她突然横插到自己和慕容兰渊之间、俨然一副要保护兰渊的架势,卓雅冷哼一声不屑地说:“哪里来的丑八怪,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乌仁娜没有动,仍旧冷着脸站在那里,不许卓雅再靠近兰渊半步。
卓雅大怒:“你不仅是个瘸子、还是个聋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乌仁娜也急了:“我听得懂人话,但是听不懂狗叫!”
“你敢骂我是狗?!”卓雅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就朝乌仁娜打去。但她个子较低,打不到乌仁娜的脸,只能用拳头胡乱地打在乌仁娜的身上。
原本严肃的场面突然间因为两个婢女变得如此混乱,兰渊惊讶之余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看向宝芝,无语地说:“宝芝,我本是想帮你的,可你看卓雅这态度……”
作为孟溪部最受族人喜爱的明珠,宝芝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可今日她却屡屡碰壁,宝芝心里自然是有气的。所以刚才卓雅替她出头骂兰渊的时候,宝芝并没有拦着,甚至隐隐觉得解气。
可是现在听兰渊这么一说,宝芝立即便后悔不已,急忙伸手去拉卓雅:“别打了!快住手!”
恰好在这时乌仁娜用力将卓雅反手一推,借着个子高的优势竟一下子将卓雅和宝芝主仆俩都推得后退了好几步。宝芝的身子狼狈地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没有摔倒。
一旁的白氏本还在担心地看着她们几个,这会儿瞥到宝芝扭屁股的滑稽样子,忙别过头捂着嘴藏住笑。
兰渊也忍住笑意,轻咳一声后对宝芝说:“宝芝,卓雅是你的丫鬟,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亲自教训她,可你不能总是放任她出来丢你的人吧。”
宝芝难堪地说:“兰渊姐姐说的是,我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训她!只希望姐姐千万别因为这不懂事的丫头就生了我的气,不肯为母妃求情了……”
“宝芝,既然我答应过你欠你的情一定会还,我就不会食言。”兰渊浅浅一笑,“只是我没想到还你人情的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听她这么说,宝芝不禁羞红了脸。昨日她才说过自己和兰渊是亲姐妹、让她不用和自己客气,没想到今天她就有求于兰渊了,说来还真是讽刺。
但和救出大妃相比,宝芝觉得她受些委屈都不算什么。
只要确保兰渊不会食言就好。
以防万一,她再次向兰渊确认:“这么说来姐姐你答应帮我了对不对!你会帮我救出母妃的是吗?”
兰渊微妙一笑:“我答应你、帮你在父汗面前替大妃求情。可你也知道,父汗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会不会听我的、我可就没办法保证了。”
宝芝忙道:“只要姐姐肯帮忙就好!”她知道兰渊厌恶卓雅,生怕卓雅再坏自己的事,说着就把卓雅往外头拉,“姐姐放心,我一定好生教训卓雅……”
被宝芝拉出兰渊的毡帐后,卓雅甩了甩身子,极不甘心地吼道:“姑娘您干什么呀,我是在替您出头呢,您怎么能反过来帮着外人说我——”
卓雅话音未落,忽然被宝芝劈头盖脸地打了一巴掌。
卓雅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宝芝。
要知道她跟着宝芝这么多年,可从来都没有挨过打!
“姑娘!您疯了吗?”卓雅捂着被打的那边脸颊,委屈至极地哭着说道:“您竟然为了一个南楚人生的灾星、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打我?!”
“卓雅,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你才对。”宝芝皱眉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慕容兰渊她毕竟是我父汗的女儿,你在她面前太没大没小了!”
“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啊!您又不是没看到,汗王不过是在王庭里随手给了她一座毡帐罢了,她就得意成这个样子,着实可恨!要是现在不杀杀她的锐气,以后她要是爬到您的头顶上该怎么办?”
“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宝芝低声道:“只要她嫁给万俟哥哥,等我嫁去了北越,我们便再无交集,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超越我。”
“可是奴婢看慕容兰渊她好像并不是十分积极地想要嫁给万俟少将军呢!先前您好心地给她和万俟少将军制造独处的机会,她却不愿意去!”卓雅试图让宝芝相信自己:“您看慕容兰渊那双狐媚眼睛,和她娘一样会勾引男人。万一她存了攀高枝的心思、也想嫁给北越王呢?!”
“不会的,我了解兰渊姐姐,她只是比较害羞而已,心里头定然是有万俟哥哥的。”原本兰渊病好之后宝芝还觉得她变得有几分陌生了,可是看今日兰渊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心软,她说几句好话兰渊就答应帮忙给大妃求情了,可见慕容兰渊仍旧是以前的那个慕容兰渊,不可能脱离她的掌控。
“卓雅,以后你要学会隐忍,在我和兰渊姐姐出嫁之前不要再惹是生非了。”宝芝说着温柔地抚向卓雅的脸,心疼地说:“疼吗?”
草原第一美人如此近距离地安抚自己,卓雅看着宝芝明艳如花朵般的脸庞,违心地摇了摇头:“奴婢不疼,只要姑娘不要厌弃了奴婢就好。”
“傻瓜,我和兰渊姐姐虽然有血缘关系,可我们终究要嫁去不同的地方,以后可能都很难再见面了。你才是我真正的好姐妹、是要跟着我一辈子的人。答应我,以后别再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和兰渊姐姐瞎较劲了,好吗?”
宝芝温和悦耳的声音里仿佛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让卓雅不自觉地点下头去。
可她对兰渊的厌恶就像她对宝芝的喜爱之情一样深,怎么可能轻易散去?
她才不像宝芝那样单纯善良、希望慕容兰渊能顺利嫁给万俟洛归这样的如意郎君。只要有机会,她定不会让慕容兰渊好过!最好让她孤独终老、一辈子没人要,或者嫁给一个又老又丑、妻妾成群的糟老头子、受尽折磨而死!
卓雅在心里暗暗设想了千百种兰渊的悲惨结局,试图安慰头一次挨打的自己。
只是为了不让宝芝难做、为了让大妃早日免受惩罚,卓雅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打落牙齿活血吞,强忍下发作的冲动。
她将今日所受的“委屈”全部怪罪到了兰渊和乌仁娜身上,并在心中暗暗发誓她迟早要让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付出代价、将她们所给予她的耻辱加倍奉还!
第27章 . 家宴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兰渊觉……
家宴
宝芝和卓雅主仆走后, 乌仁娜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不大高兴地说:“姑娘,您当真要帮宝芝姑娘的忙去向汗王求情啊?”
“嗯,我不想欠着别人的情。”兰渊轻叹一声, “等我这次帮完宝芝,我和她之间就算是两清了。”
“可是……”乌仁娜面露不忿之色,“大妃她都那样对您了……”
一直沉默着的白氏忽然开口了:“乌仁娜说的没错,兰儿,我不同意你去替大妃求情。”
兰渊意外地看向白氏:“娘?”
白氏蹙着眉,颤声道:“以往她对我们母女百般折辱,我都忍了,娘还劝你要和我一样隐忍,可是我们这么多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小心伺候换来了什么?她打我、骂我也就算了, 如今竟然让人对你做出那样的腌臜事来……我、我没办法再忍下去了!说句老实话,我觉得汗王罚她罚得都算轻了!”
乌仁娜帮腔道:“可不是吗,姑娘都差点被人给糟……给那个了,汗王却只是让大妃闭门思过,不说废了她的大妃之位吧,竟连一根汗毛都没有动她, 就这样宝芝姑娘还不满足, 还想让您去说情让汗王放了大妃,这未免太过分了些!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
“所以你就和卓雅打起来了?”兰渊好笑地看着她说:“不久之前你不还一口一个‘卓雅姐姐’呢吗?怎么, 这么快就敢和她对着干了?”
提起卓雅, 乌仁娜轻哼一声, 不屑地说:“那是因为我以前不了解她,看在宝芝姑娘的面子上才尊敬她看得起她、叫她一声姐姐。可谁知道她竟然是这种蛮不讲理的人,还敢在姑娘面前造次,真是气死我了!”
兰渊默了一瞬, 略带探究地看向乌仁娜:“既然你在王庭做活也有几年了,应该知道我之前的尴尬处境。你这般护着我、把我当成正经主子对待,真是叫我好生感动。”
“姑娘说什么呢,既然您和白夫人都搬到了王庭里来,那您就是汗王的千金、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乌仁娜诚恳地说:“奴婢能在您正式搬进来的头一天就伺候您,这是奴婢的福气。您放心,以后奴婢一定死心塌地地跟着您,绝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姑娘!”
兰渊刚才是对乌仁娜跟着她第一天就如此护主颇有一丝不解,不过转念一想她便明白过来,诚如乌仁娜所说,她一个跛了脚、姿色平平家境又很一般的婢女原本是没有什么前途的,都跟不到什么正经主子。兰渊在王庭的地位虽然还不稳固,但她毕竟是汗王之女。乌仁娜身为婢女只有尽心尽力地伺候好了兰渊才有可能有一丝前途可言,否则她就只能回去继续和一群仆妇们一起没日没夜地做粗活,根本看不到一点儿指望……
除此之外乌仁娜本身就是一个热心肠、急性子的人,既然她现在已经站在了兰渊这边,那她会为了保护兰渊而和卓雅打起来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想明白了之后,兰渊对着乌仁娜笑笑,又看向面色沉重的白氏温声解释道:“其实不是我想替大妃求情,而是我知道父汗根本就不可能关大妃多久。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大妃被放出来,还不如趁此机会卖宝芝一个人情,也好给父汗一个台阶下。”
白氏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兰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大明白,你是说汗王他其实并不想处罚大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