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一刻,兰渊便会危险一分……
阿木泰此人向来阴狠毒辣,还不知会对兰渊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来。
旁人大多以为阿木泰当年只是贪图兰渊的美色而已,对她并没有什么真感情,在利益和生死面前阿木泰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兰渊。
可是只有阿木泰本人知道,他与慕容兰渊渊源颇深,对她绝不只是单纯地垂涎美貌那样简单。
见兰渊迟迟没有醒来,阿木泰望着兰渊美丽无瑕的脸庞,平静地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在你出生当日我便见过你?”
“那日我们塔达成功偷袭了孟溪,我带人闯入你和你娘的毡帐时,你娘才刚刚生下你没有多久,抱着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那时候你娘还很年轻,尽管刚生完孩子还是有着塔达部女子没有的过人美貌。我的手下本是想杀了你、掳走你娘的,可你突然间哭了,哭得那么可怜,像一只受伤的奶猫一样。我朝襁褓中看了一眼,还从没有见过刚出生就那么好看的婴孩,一时心软便没有动你们母女。”
阿木泰说了这么多,兰渊都没有什么反应。他轻叹一声,目光复杂地看向兰渊:“你说说你,从出生起就一直那么孱弱。你十二岁那年我与你重逢,你也是饿得骨瘦嶙峋的,却还是把自己仅有的食物都送给了我。那时候你不知晓我的身份,所以才救了我,后来你得知你救的人就是塔达部的汗王之后,你心里应该很后悔吧?如果当年你没有一时心软救了我,就不会有后来我攻打孟溪部、逼你嫁给我的事情,更不会有今日。兰渊啊,你说你和我之间究竟算不算的上是有缘呢?和完颜琮相比又如何?”
见兰渊还是闭着眼睛没有回答自己,阿木泰终于按捺不住,加重了语气:“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就这么不想面对我吗?”
“我确实不知应该如何面对汗王。”兰渊缓缓抬起眼睛,微微蹙着眉看向面前的男人。
阿木泰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许是因为战败和逃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头顶,阿木泰和几年前兰渊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相比沧桑了不少,眼角新添了好几道皱纹不说,辫发中也已经夹杂了些许白发。
“我老了,”见她终于肯正眼看向自己,阿木泰伸手拨开挡在兰渊眼前的一丝乱发,感叹道:“你长大了,比从前更美了。”
兰渊实在不知自己应该如何接话是好。
虽说眼下的阿木泰看着还算温和,可他这个人向来阴晴不定,兰渊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翻脸。
见阿木泰对她的态度略显暧昧,兰渊刻意忽略了阿木泰的夸赞,问了一句没有什么营养的废话:“我听说汗王不是去了辽国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没有死,还敢出现在你们孟溪的地盘上,很惊讶是吗?”阿木泰冷笑了声,含笑望着兰渊,“潜入孟溪是花费了我不少的力气,不过能见到你就是值得的。”
兰渊并没有被阿木泰看似深情的话所打动,而是冷静地说道:“汗王如此煞费苦心,想来见我并不是您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吧?”
“你还是那么聪明。”赞许地看了兰渊一眼后,阿木泰却是瞬间收起了笑容,寒声道:“你本是我的女人,完颜琮却将你纳入后宫,此仇不共戴天!我这回来就是要杀了他,带你回塔达,你可愿意?”
阿木泰所言并不出乎兰渊的意料,她用手撑着酸软无力的身子勉强坐了起来,低声问道:“若我说不愿,汗王会杀了我吗?”
阿木泰看着面前出落得越发娇艳动人的女子,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兰渊头皮发麻。
就在兰渊紧张地向后挪动、靠上毡帐的内壁之时,阿木泰突然上前握住了兰渊的双肩,死死地盯着她说:“你不光是现在不愿,就是当年你答应要做我的女人,也都是骗我的吧?!”
兰渊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便猛地掐住了兰渊的脖子,目露凶光:“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女人!四年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北越会派大军支援孟溪,所以才故意要我为你大办婚礼拖延时间的?那时候你才多大,就敢这样耍我,慕容兰渊,你真当我不敢杀你是吗?!”
兰渊的脖子本就细弱,阿木泰稍稍一使力气便能令她瞬间感到窒息。
兰渊本能地挣扎起来,原本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层不正常的血色。
阿木泰紧盯着兰渊近在咫尺的双眼,恶狠狠道:“当年我被你骗得那么惨,我是想过要抓到你,百般折磨之后再杀了你的!”
阿木泰说着突然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转而去抚摸兰渊的脸,动作十分轻柔不说,声音也放缓了许多:“我不是不敢,只是舍不得罢了。像你这么美的女人,若是还没玩儿过就死了确实可惜。”
终于得以喘息之后,兰渊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她真想大骂阿木泰一句“变态”,可又没有那个胆子再去激怒阿木泰。
想着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错,兰渊干脆不再开口,静观其变。
反正阿木泰这般大费周章地劫了她,定然不会就这么杀了兰渊,她的性命暂时还是无虞的。
只是阿木泰对她渴求已久,现在兰渊落入他的手中,并不能保证阿木泰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果然,兰渊都还没有停止咳嗽,阿木泰便在床边坐了下来,抓住兰渊的手臂用力往自己身边拽。
兰渊的抗拒在阿木泰看来除了助兴之外几乎别无他用,他想要兰渊已经想了太久,对她的感情也十分复杂,早就超越了单纯的男女之情那么简单。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努力之后今日还是很有可能无法得偿所愿,阿木泰就更想占据了兰渊的身子,补上他们当年错失的“新婚之夜”,完成萦绕在他心头多年以来的遗憾了。
兰渊心里很清楚以自己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抵抗阿木泰的蛮力,正犹豫着要不要掏出藏在身上的匕首与阿木泰殊死一搏,千钧一发之际,阿木泰的手下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报信。
阿木泰正心头火起,突然间被人打断不由大怒,疯了一般地痛斥了他的手下几句。
可在他得知有人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已经距离他们很近的时候,阿木泰知晓情态紧急,没有再继续怪罪这个无辜的属下。
他骂了句脏话,赶紧从兰渊身上起来,在最短的时间内穿戴整齐拿好武器。
不用阿木泰吩咐,兰渊也赶紧把被他扯乱的衣襟整理好,下地站了起来。
虽说因为迷药的后劲兰渊的双腿还是有些发软,但她还是主动表示:“我可以自己走。”
兰渊的态度还算顺从,可阿木泰还是不大放心,让人绑了她的双手、用布条封住了兰渊的嘴巴不说,连眼睛都给她蒙上了。
兰渊本就虚乏无力,更别说现在她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阿木泰知道她走不快,干脆直接背起了兰渊,在手下的掩护下悄悄转移。
阿木泰既然选择在此处动手,自然提早了解过附近的地形,知道这一带地广人稀不说,还有许多看起来不起眼但却十分危险的土坑。虽有利于引诱敌军涉险,却并不易于藏身。
相对来说最安全、最适合埋伏起来的地方反倒是被孟溪当地人视为“禁林”的那一片密林。
从不久前抢来的那间毡帐中离开之后,阿木泰带着兰渊直奔密林而去。
阿木泰虽是曾经令整个草原闻风丧胆的“草原孤狼”,但他毕竟不如虞崇年轻力壮,又带着兰渊这么个“累赘”,才逃出去没多久就被虞崇带人赶上。
见自己背着兰渊虞崇竟然还敢朝他射箭,阿木泰大骂了几句糙话,将兰渊放下的同时解开了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拉着兰渊让她自己走。
兰渊还没有习惯突如其来的光明,就听阿木泰恨声骂道:“这就是完颜琮派来救你的人吗?瞧他射的这几箭哪里是来救你的,分明就是想要了你的命!”
兰渊闻言匆匆回眸看了一眼,见来者是完颜琮近来颇为器重的青年将领虞崇,兰渊心中稍定,并没有理会阿木泰的挑拨之词。
阿木泰却是铁了心地要听兰渊也说上几句完颜琮的不是才肯罢休,他粗暴地扯开了兰渊嘴上的布条,想要让她亲口表达出对完颜琮的失望,可兰渊并没有如他所愿。
眼看着阿木泰拉着自己就要进入一片看起来颇为诡秘的森林,兰渊不禁皱起眉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一个孟溪人竟然不知道?”阿木泰好笑地说:“这就是你们孟溪部大名鼎鼎的迷雾森林啊。”
兰渊闻言不禁皱起了眉:“禁林?”
她虽然没有亲自来过,但她听说过这片迷雾森林,传说中这片森林里头有食人的妖怪,凡是进入这片密林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
“原来你知道啊,”阿木泰不在意地笑道:“禁林是你们孟溪人的说法,你们孟溪部的规矩可束缚不了我。”
“等等!”兰渊急忙道:“你知不知道这片林子十分危险,没有一个人能够平安走出这片密林!”
“那不过是你们孟溪部吓唬小孩儿的说辞罢了!”阿木泰用长刀打掉一支羽箭之后,十分自信地说道:“我们塔达也有许多密林,没见过哪个是我阿木泰走不出来的。”
见他这么说后兰渊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阿木泰不再理会她的意见,不由分说地将兰渊拉进了这片密林。
进入密林之前,阿木泰不忘对虞崇大声喊道:“告诉完颜琮让他一个人来见我,否则我就杀了慕容兰渊!”
让阿木泰略感意外的是,这片林子比外表看上去的还要茂密,参天大树和繁盛的枝叶让林中几乎暗无天日,在他们冲进去之后的瞬间天就黑了下来。
明明他们刚才还清晰地看到太阳正挂在天边并没有落下,可这里便已经是深夜时分的样子了,不由吓了所有人一跳。
好在阿木泰早有准备,让手下拿出了烛台和火石,点燃了几根蜡烛。
烛光虽然微弱,但并不像火把那么显眼,不至于引来敌人的追击,只要能够照亮脚下的路便足够了。
“你别朝我哭丧着个脸,”看到兰渊愁眉苦脸的样子,阿木泰无奈地对着她说:“若不是完颜琮他不肯按照我的要求一个人过来救你,我也不至于被逼进这个鬼地方来。”
兰渊闻言不禁意外地笑了一声,看向阿木泰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您怎么会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呢?明知道您千里迢迢地来到这儿就是要取他性命,谁会傻到单枪匹马地前来救我?汗王是个聪明人不假,可完颜琮他也不傻,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我来送死?”
“他不是很宠爱你吗?”阿木泰反过来问兰渊,“为了让你开心,他还特意亲自陪你回孟溪。怎么,难道你认为他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说实话,您会这么说真是叫我意想不到,甚至感到受宠若惊。”兰渊实话实说:“我以为像您这样的霸主应该明白江山与女人孰轻孰重。如果您和他易地而处,难道您就会只身涉险,只为了救我一人吗?”
阿木泰本就生得眼窝深邃,他这样定定地望着兰渊,看起来倒当真像是情深似海:“如果我说我会,你相信吗?”
兰渊不假思索地摇了下头:“您别怪我不给您面子,可事实就摆在这里——四年前完颜珣带兵将您打了个措手不及,您仓促之下离开了孟溪,当时并没有带上我。”
“那是我这几年来所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阿木泰辩解道:“况且当初与现在又如何能够相提并论?你是孟溪汗王之女,那会儿我将你留在孟溪,你并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可是现在,完颜琮他能保证我不会动你吗?”
阿木泰正期待着兰渊的回答,忽听身后传来他属下的一声惊呼:“汗王,不好了!入口不见了!”
听到属下惊慌的声音,阿木泰拧起眉,回过身斥责道:“慌什么!怎么回事?”
“刚才我们只顾着躲避追兵,没细看就冲进来了。属下想着孟溪当地有关这片密林的传说,担心汗王的安危,就想着留个心眼儿记住我们进来的地方、做几个标记。可不成想这些树就好像会动一样,一眨眼的功夫这些树枝就都缠绕在一起了,根本就没有能让人通过的地方!”
另一人也附和道:“是啊,刚才属下点了蜡烛后就想回头寻找入口,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阿木泰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的,我们身上不是有火石吗,大不了就把这些树都烧了、砍了,总会有出去的办法。”
阿木泰说着命令道:“先别找了,都赶紧躲起来!追我们那小子不是孟溪人,很有可能会违背孟溪部的禁令带人闯进来,我们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吩咐完手下人之后,阿木泰回过头看了兰渊一眼,重新堵住了她的嘴巴。
他怕一会儿厮杀起来顾不上兰渊,就先扛着兰渊将她放到一根粗壮的树杈上,还用宽大的树叶掩盖在了兰渊的身上。
“别出声。”阿木泰低声警告她说:“他们救不了你的!”
兰渊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触怒阿木泰,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许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又或许是因为完颜琮和昝豪那边现在都缺少人手,现在虞崇和阿木泰双方的人数都不多,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兰渊心里自然是希望虞崇能够取胜、顺利将她给救回去的。
不管是作为老板还是丈夫,完颜琮和阿木泰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当年都没有选择阿木泰,如今就更是不会愿意跟着他。
不过兰渊心里现在有一些矛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盼着虞崇闯进来救她。
她记得她听俊弼说起过,在他来北越的路上也路过了此地,当时因为天冷下了大雾,俊弼一行人差点误入禁林、丢了性命。
可见在孟溪人的心中,进入禁林就等同于死亡。
这片神秘的密林充满了未知的风险,就算虞崇进来了、战胜了阿木泰,他们也未必能够活着出去。
听说这些年来无视禁令闯进来的人也有不少,尤其是有一些好奇心重的年轻人还成群结队地跑来“探险”。
他们都想打破无人能够走出禁林的这个魔咒,为此还做了充分的准备,可不知道为什么,至今为止还是没有听说有人真的从禁林里活着出来。
许是因为虞崇不是当地人之故,他果然如同阿木泰所料,没有把立在密林外的警示语放在心上。